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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罪臣之女(六十二)

  晏文蓁今個兒, 剛出承安居的院門,便見著一道眼熟的身影飛速飄過。


  是傅徵。


  高來高去這種事兒, 晏文蓁碰上過幾回,也就見怪不怪了。只是今次卻頗有些不同。


  一來, 傅徵慣是喜歡夜裡出動的,這會子天還沒黑,就撞上了人, 還是頭一遭。


  二來, 這個方向, ……,晏文蓁眉頭微蹙, 這好像是…玉香閣?


  玉香閣單獨位於府中西側, 並不通他處。那裡, 不是杜夫人住處?傅徵同杜夫人,莫不是還有什麼牽扯?

  晏文蓁猶疑片刻, 不由自主地向那個方向邁步。


  ……


  踏入玉香閣, 聞得些許輕微交談聲, 晏文蓁竟是鬼使神差地湊了上去。


  可是, 天吶,這竟是讓自己聽到了什麼?

  ……


  杜夫人,父親的妾室,竟是北胡的人?


  胡人的手竟是伸得這般長,竟是可以染指大周官員後院?還是一地之長,封疆大吏?


  父親他可否知曉?傅徵又是怎麼知道的?

  ……


  傅徵, 她,她這,這竟是在和北胡談條件?


  燕北防線?聲名赫赫的燕北防線?她竟是有了破解之法?還竟然打算告知胡人?


  依傅徵話中之意,她竟是欲借異族之手,推翻周氏皇族,誅滅秦氏賊子?

  不,不,不會,晏文蓁腦中迅速浮現出與傅徵相處的點滴,半點興不起懷疑她的意思。


  內鬥始終是內鬥。內外之別,她分得清楚的。她不會做出引狼入室、不計後果的瘋狂行徑的。


  報仇不是這麼個報法的。


  ……


  晏五?晏五是什麼個意思?

  晏文蓁越是聽這兩人交談,越是心驚。心間漸漸染上寒意,手心一片濕濡。


  這兩人,這兩人,按著這兩人話間的意思,是這個叫做晏五的人,為了追逐權勢地位,主動攀附勾結異族,放棄名姓,殺害兄長,取代死人的身份。


  這個叫做晏五的人,是世家庶子,有著漢家名姓,卻投效胡人。不做堂堂正正的人,卻寧願去當胡人眼中的狗。……,很是不堪。


  這個叫做晏五的人,他,他,他姓晏,他待在燕地二十餘載,……,他是燕州刺史,他身兼燕北都督。……


  她們說的,她們正在說的這個人,是…是父親?


  不,不可能的。


  晏家,晏家從未聽說過一個叫做晏五的人。父親他一向忠君愛國,心繫社稷,雖說頗為熱衷權勢,可是,可是,父親說過,要實現肅清天下之志,當先有肅清天下之權。父親他,縱使用了些許權謀手段,也不至於同胡人有關。


  傅徵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搞錯了什麼?是不是胡人挑撥?

  還是說,……,傅徵她從來也是將父親視作敵人,欲除之而後快?她似是不止一次講過,她不信父親,她要信,……,信的也只是自己。她從來也是把自己,同父親,同晏家,割裂來看的。


  ……


  晏文蓁屏氣斂聲,死死地控制住自己。


  ……


  而與此同時,這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內容聲聲入耳。


  北胡許諾,許諾傅徵執掌燕地,許諾傅家燕北稱王。


  ……


  那個女人,無恥放言,她竟然說道,不接受胡人皇帝的,不接受胡人統治的,是迂腐之輩,是違逆天道。


  她身為漢人,卻投靠異族,為異族效力,背國棄家,數典忘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


  而傅徵,傅徵,她竟是毫無反應?她竟是答應了胡人條件?她說合作愉快?她當真準備助胡人入關?

  ……


  晏文蓁這一下子氣血上涌,再也無法保持理智。


  按捺不住,猛地推開房門,一眼望向那個熟悉的身影,死死地盯著那人,不由質問道,「傅徵,你在幹什麼?你知道你在幹什麼么?!」


  卻見那人,悠然側身,轉頭督了一眼自己,只是漫不經心地開口,問自己怎會尋到這裡,還若無其事地加上一句,觀自己氣色似乎不是很好。……


  怎會尋到這裡?那是因為你形跡可疑,跟著你來的。


  氣色似乎不是很好?不是似乎,是肯定。是肯定要被你氣死了。


  你是不是要給我解釋解釋,究竟發生了什麼?

  ……


  晏文蓁深吸了一口氣,重複了一遍,一字一頓,「傅徵,你告訴我,你方才,在幹什麼?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麼?」


  晏文蓁雙目圓睜,不肯放過這人臉上的絲毫神色變化。然而,卻是徒勞。


  這人依舊是一副波瀾不興的樣子,毫無起伏地開口,「知道啊,我自是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我傅徵,從不做無謂之事。這一點,文蓁你該是明白的。


  至於我在幹什麼,看你這般樣子,……,呵,你不是應該都聽到了嘛?」


  「你……?!」


  晏文蓁音調陡然拔高,「你當真堪破了燕北防線的破綻?你當真打算告知胡人?」


  「嗯,不錯。如你所言。


  其實,我也不妨這麼說一句,這世間,最有可能,能夠吃透燕北防線的人,那…便是我傅徵了。」


  「你前段時間,說是在鑽研燕北布防,說是在翻閱你父親留下的資料,……,你,你就是在做這種事情?


  這可是你父親的心血!你要拱手獻與敵人?」


  「傅家人的東西,本該就是由傅家人來處置。


  我爹不在了,與其由小人蠢材佔據踐踏,那不若毀了它。」


  「……」晏文蓁忽地一滯,思緒飛轉,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些什麼,欲言又止。


  ……


  雙目微闔,復又猛然睜開。抬手直指一旁的杜玉,「那她呢?她的鬼話,你信?」


  「……」突然被點到的杜玉,一怔。


  這晏大小姐,怎麼感覺哪裡怪怪的?


  哦,不,是這兩人都怪怪的。當然,對面那個煞神,就沒正常過,一直也都是怪怪的。


  比如這回,她把晏五的女兒引過來是要做什麼?還非得要讓自己配合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句句不離北胡,不離晏五。這是要揭開晏小姐的身世之謎?簡直吃飽了撐的。你想讓人知道,那就自個兒去告訴啊?扯上自己,是叫個什麼事兒?

  還有,緊個兒重複燕北防線,是生怕晏大小姐聽不到么?你一個絕頂高手,她什麼時候到的,聽到了多少,你還能不清楚么?連我都知道,重點是一個都沒落下。


  所以,你這究竟是要圖個什麼?

  高手的世界,凡人不懂。


  ……


  再者,我覺著,自己說得挺有道理的。什麼叫做鬼話不能信?這鬼話,可還是你正在質問著的那個人,指點潤色的呢。


  ……


  作者有話要說:

  文蓁一個激動,也喜歡講道理。下面要開講了。


  不過雖然情緒有點失控,但智商還在,程知話語中留下的漏洞,還是能夠下意識捕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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