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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罪臣之女(五十三)

  「想要神不知鬼不覺, 那就不能走尋常路。想要避開各路兵馬,那就得要避開兵士會出沒的地方。想要避開各城守軍, 那就不要選擇攻破城池。」


  ……


  程知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沿著燕北防線至燕州防線一路, 打著圈。片刻之後,停留在某處。


  「殿下請看,此處名為木頭溝。後面這座山頭, 便是西山。


  木頭溝, 雖是被稱作為溝, 可卻並非低洼之地,而是地處西山幾座山峰之間。


  這一名字的由來, 是當地村民偶然進山, 伐木拾柴, 卻是發掘到一處不知名小徑,頗有名貴木材。口耳相傳, 故此得名。


  木頭溝連接西山山脈深處, 地形複雜, 路徑隱蔽, 地勢狹長。村民有心相探,卻不得其法,不能再往山中深入,只在外圍活動。


  而日前,某縱觀燕北地貌,途經西山, 聞得些許傳言,便前往查探。這一探之下,確是很有意思。


  木頭溝深處,亦在西山山脈內。然而,翻過西山,極目遠眺,卻是可以望見胡人身影穿梭。


  ……」


  周謙聞言一頓,心下一跳,迅即反應過來。


  仔細看向桌上地圖,目光隨著程知手指的指向而移動。突然間,眼神一滯。


  「木頭溝?那麼,這裡,這是哪處村子?……」


  沉吟片刻,「這是……西沂府管轄地?」


  隨即,周謙思及方才眼前這人圈出來的,燕北布防中,各重要鎮縣的分佈,接著道,「西沂府位處燕北西部,其北部數鎮,皆有納入燕北布防,乃至有在燕州內層核心段內。


  而此處村寨,是位於西沂府西邊。


  ……」


  周謙指節輕擊桌案,「那麼,依小姐之意,是想引得赤兀極,翻越西山,進入木頭溝?

  這樣一來,於北胡而言,可經由木頭溝,直抵西沂府?

  北胡便算是另闢蹊徑,悄然潛入了燕北境內?

  胡人可自背後破壞燕地防禦,攻擊傅家軍,撕開燕州內層布防的口子,內外夾擊,為赤兀極大軍徹底打開燕北大門?


  亦或是,直接一路向南,與守軍交戰,穿過西沂府,引起燕地大亂,引起傅家軍回援,助赤兀極破關?

  ……


  小姐方才說到,『木頭溝連接西山山脈深處,地形複雜,路徑隱蔽,地勢狹長』,那麼,便確實是一處設埋伏的好地方。


  只是,小姐要如何引得赤兀極上鉤?令其冒險出兵?」


  「殿下,您仔細瞧著,這木頭溝的形貌。」


  程知掏出一塊絹布,「這個,是我當日前往查探地形時繪製的。其實,只是將這份地圖上,這一部分局部放大了,再標明了一些我實地目測的形貌尺寸。」


  這一份燕北軍事布防圖,是在傅城書房裡發現的。詳實之極,清晰易懂。囊括了燕地全貌,涵蓋了敵我雙方兵力對比,圈出了布防重點鎮縣,標註了防線狀況、駐紮兵力、關卡設置,等等。


  也是多虧得了這一幅地圖,自己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對燕北的狀況形成一個整體的概念。才能迅速鎖定住西山,找到木頭溝,來作為這誘敵深入的關鍵一環。


  「殿下,您瞧瞧,這木頭溝有何特徵?」


  程知運用到現代地形學,以及現代的一些繪圖手法,將西沂府這一塊,等比例放大。並在平面圖的基礎上,做了立體圖,儘可能展現出這一處的地貌。


  「哎呀,小姐這一手,可真是行家。這圖,……,著實…令人身臨其境,仿若親眼見著了。」


  周謙嘖嘖感慨,心下稱奇。


  這世上,當真是有天授才華之輩。碧玉年華的女子,精武藝,通謀略,知兵事。真奇才也!

  不過,我周謙也並非資質駑鈍之輩。我堂堂七尺男兒,豈能落於女子之後?

  周謙定定望著絹布上的線條,數息之後,開口道,「這木頭溝,位於山中深處,山巒之間,地勢險要,自是不必多說。


  其連通村寨的一端,地勢較為平坦,入口似是隱於山林。若然我軍在山林之外,以逸待勞,待到北胡兵馬齊齊出了木頭溝,整頓隊伍之時,突發攻擊,可事半功倍。胡人身後乃是狹長小徑,他們退無可退,一朝受襲,必會大亂。


  亦或是,我軍可在木頭溝兩側山峰之上設伏,居高臨下,佔據地利之宜。木頭溝,路窄而長,無法列陣防守,可打胡人一個措手不及。


  ……」


  「殿下所言甚是。


  正如殿下所見,木頭溝夾於兩側山峰,實際上已然成為了一道峽谷,因其窄而長,這幾乎還是一條一線峽。


  而其內窄外闊,若是外間被圍,那便是呈口袋形狀,相當於是胡人自投羅網。


  此處,真可謂是打伏擊戰的天然寶地。


  只是,……」


  程知輕笑一聲,「殿下,如今,我們要面對的敵人,可不是普通庸才,而是北胡之主。那個踏過屍山血海,成長至今的一地霸主。


  赤兀極其人,陰詭狡詐,頗知兵事,可是個難纏人物。


  他不知西山地形,不知木頭溝地勢,也就罷了。可是,他若是發覺其中關竅,那麼,我軍在此處設伏,還如何能夠誘敵深入,如何能夠談及後事?那恐怕,只是打草驚蛇,徒勞無功。


  我研究過我爹爹留下來的資料,有這些年大周同北胡的交戰,有這些年赤兀極前前後後的征戰擴張。


  我觀其行事,此人一方面,極富行動力,果決善斷,另一方面,沉穩謹慎,性情多疑。


  赤兀極如何能夠聽信一面之詞,便隨意出兵?他即便心動,也必定會探明信息,再行動作。


  殿下,您可還記得,胡人勢力已然滲入燕北?無論是晏五,是秦氏,還是胡人在燕地的細作,欲查西山,那可並不是秘密。」


  「喔?」周謙眉頭皺起,「那小姐的意思是……?」


  「殿下曾經問過,要形之使敵從,予之使敵取,要如何形之,如何予之。某答,以利動之。


  而在某的設想中,木頭溝,非利,不足以使敵動。」


  「嗯?!」


  周謙眼皮一跳,「你莫不是,當真要放胡人入境?要讓其潛入燕北腹地?


  凶性未馴、沒有鐵鏈拴著的畜生,若然生亂,那該要如何收場?」


  「沒有鐵鏈拴著?那便拿著草料,掛在前頭,驅趕他們自個兒奔進籠子里。」


  「籠子?在何處?」


  「某以為,西沂府府治,沂城,頗為合宜。」


  「沂城?」


  「某以為,理由有三:

  其一,沂城位處西沂府東北方向,隸屬燕北布防內圍,是燕州防線最西端。


  拿下沂城,便是如殿下先前所言,可進可退,可深入可合軍。


  其二,弓/弩久張之則絕其力,久弛之則失其體。赤兀極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那我們便乾脆餵飽他。


  木頭溝是一,出口林間是二,這沂城,就是三。


  一而再,再而三,他赤兀極一路取之,一路得利,便會容易得意忘形,失之謹慎。


  他草木皆兵,綳得太緊,便會對真正的攻擊,視若尋常。


  其三,……」


  程知停頓數息,「西沂府府君,是秦浚。而西沂府都尉,沂城守將,馮平將軍,是殿下您的人。」還是你心腹愛將,排名靠前。


  「……」


  周謙眼中精光閃爍,「小姐的意思是,要引赤兀極攻沂城?」


  「不是攻沂城,而是攻下沂城。」


  「你要馮平撤去守衛?」


  「不需要。


  秦氏與北胡,很是牽扯不清。秦浚出身秦氏旁支,赤兀極自有法子去擺平。


  馮平將軍只需假意配合,保存守軍實力。屆時,秦浚自會設法,調開馮將軍。


  攻下沂城,我們無需出手。


  總之,除了獻策指路,其餘的,都得讓赤兀極自個兒使力。」


  「喔?」


  「殿下,我方才提及到的,這整一個過程,信息完全為真。而所有的事情,又都是出自赤兀極親手。


  性情多疑之輩,自持聰明的人,終究只會信任自己。


  只有他親自做出的決策,親自推動的結果,他才會深信不疑。」


  ……


  「可是,沂城乃是西沂府府治,高門厚牆,若是為北胡所得,豈不是自找麻煩?」


  「正因如此,胡人也會這般認為。我們一反常理,才可以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相較而言,這點麻煩,倒是可以接受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未完,待續。這是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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