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罪臣之女(二)
「……大小姐,這,這都什麼時候了?怎能?怎能?
……
什麼叫畏罪潛逃?這都是那該死的秦賊一黨,污衊將軍堅守不出,是與胡虜定下盟約,養賊自重,通敵叛國!滾他娘個蛋!我們武人前線作戰,他們那些個文臣懂個屁!一天到晚叫囂著出戰出戰,就是想消耗我們傅家軍的實力。
秦賊捧上位的傀儡,現下快不行了,他們又想捧另一個廢物三皇子繼位。大皇子殿下英武驍勇,一向極力主戰,盡得軍心民心。他們害怕失勢,就極力構陷將軍,打壓我們傅家軍。那個秦家的什麼狗屁監軍,激得少將軍出兵,中了埋伏,將軍為了大局,忍痛不動。可沒曾想,那晏狗賊,竟是捏造罪名,扣押了將軍府眾人,讓將軍自證清白。將軍無奈之下出戰,卻,卻是力戰身亡。」
很好,很激動,這下子看起來倒是情真意切的多。梳理一下,現下客觀來看可以得出這麼幾點。
第一,我姓傅。
第二,這個朝代有皇子奪嫡,文武兩派鬥爭激烈,且現下新君待立,爭奪已經白熱化。文臣約莫以秦氏為代表,恐怕行事作風不太好,結黨營私,打壓異己,可能還行過廢立之事。畢竟能讓中下層武將一口一個秦賊地叫著,名聲可見一斑。
第三,這個傅將軍,可以影響皇位歸屬,想必在軍中勢力不小。
第四,這個人是大皇子一系的人。
第五,晏狗賊?捏造罪名?扣押了將軍府眾人?可以把誣陷變為罪名,可以有人馬扣押將軍府家眷,那晏家只怕在燕北這地界上勢力不一般,或許是本地地頭蛇一般的人物。
第六,有異族作亂,這個異族可以讓武將認定堅守不出是對的,再加上方才提及的主戰,主戰可是與主和是相對應的概念,一般尋常作亂可不至於用上這麼個詞。那麼,這個朝代的異族,已經很成氣候了?
程知垂眸,語調微顫,「爹爹和……少將軍的……消息是從哪裡傳來的?會不會……?」到底是哥哥還是弟弟?少將軍就少將軍吧。
這句話按正常理解補齊,應該是會不會有一線生機?沒毛病。所以,你到底在不在現場?誰是最後見到傅家父子的人?
「大小姐,請節哀。將軍馳援,少將軍突圍,當唐將軍見到少將軍時,他…他已經不行了。而後,唐將軍趕忙點齊兵馬前去接應,待趕到時,兩軍廝殺慘烈,將軍他,已然……,來不及了。
大小姐,還請保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先離開這裡,再徐圖後計,為將軍報仇。」
程知心下冷笑,和一個心懷叵測的人走?
「我傅家人,戰死沙場,為國捐軀,直系男丁盡沒,這還不夠自證清白嗎?賊子還能紅口白牙,污衊我傅家通敵叛國,天理王法何在?」
「大小姐,如今朝堂為秦賊一黨把持,秦賊蠻橫,目無法紀,誣陷忠良,有秦賊在朝一日,哪裡來的天理王法?他們誣陷將軍不成,卻又治罪將軍貽誤戰機,戰場失利。聖旨已下,大小姐,此地不宜久留。」
朝廷掌權者竟是如此昏聵?難怪異族做大。聖旨已下?那倒是不能留在此處束手待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就去看一看吧。只是,這人目前只提到本尊的的父親兄弟陣亡了,那母親呢?其他親人呢?
「好,我明白了。你們有多少人?我們現下要去往何處?晏家管轄之地竟是如此鬆散,會不會料得你們要來?還有,傅府上的其他人呢?」
程知話音未落,便敏銳感知到左側有一道略帶殺意的目光,飛速掃了自己一眼。唔,真有意思,莫非真讓自己猜對了,這是晏家設下的圈套?那是為誰,為傅家勢力?
「我們還有一隊兄弟在外頭。晏賊趁著這當口,正忙著染指傅家軍,這裡談不上守備森嚴。聖旨降罪,傅家眾人充沒奴籍,府上家將、僕役倒是無妨,罪不及死,只是大小姐您…處境艱難。咱們快走吧,唐將軍還有人馬會在城外接應我們。」
……哦,系統你對我真好。
唐將軍?傅家父子臨終前見過的人?那便走一趟吧。至於本尊其他親人,這人沒提到,那就至少沒捲入這回的事情里。那就可以放一放,待會再去探尋本尊記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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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
「大小姐,得罪了。」
「無妨,不過小節。」
趁著夜色,這隊人馬乾翻守城軍士,策馬狂奔出城。城外果然有人接應,程知此時便已換了座駕,上了一輛馬車。方才那為首的黑衣人隨即也上了車。這是,有話要說?
「大小姐父兄的屍身唐將軍已經悄悄收斂,待會大小姐……還望保重。」
程知心下微沉,這人是那位唐將軍的人么?
「有勞唐將軍。大恩大德,感佩於心。如今軍中想來是唐將軍在主持大局,內憂外患,也不知局勢如何了?」
「那晏狗賊借著身上燕北都督的名頭,插手燕州軍機,可唯獨燕州大營有將軍在,鐵板一塊,容不得他人染指,他嫉恨已久。現下將軍出事,他卯足了勁,想要接管傅家軍。好在還有唐將軍苦苦支撐。」
「那燕州防線呢?秦、晏二賊爭權奪利,就沒想過社稷百姓么?一旦燕州有失,胡虜便可長驅直入,燕北百姓怎麼辦?朝廷北境不要了?為一己之私,不顧異族鐵蹄,不顧戰火綿延,不顧生靈塗炭,他們不怕成為千古罪人?沒有我傅家軍,他們守得住燕州么?」
這麼講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反正,你貌似不是怎麼瞧得上我,說錯了也沒什麼打緊。
「……大小姐遠見,不愧是傅家人。
那些個狗賊,權欲熏天,只顧私利,眼中哪裡有什麼君父朝廷,更遑論社稷百姓了。若然有一天,胡虜破關,兵臨城下,他們為了保住榮華富貴,搞不好會帶頭打開城門,屈膝跪拜,迎奉新主呢。
當然,他們現下只會指手畫腳,覺得胡虜低賤,蠻夷之輩不堪一擊。可卻又哪裡知道,我大周的步兵、騎兵,根本就敵不過人家,軍備低劣,糧餉不足,士氣低迷,只有傅家軍,有大皇子殿下全力相助,情況還算是好些。」
「現下戰況如何?胡虜可有收兵?燕州防線可有受創?」
「唐將軍如今堅守不出,胡虜日前為將軍重創,近日未再進攻。北地重鎮已被敵軍連克數個,將軍所定燕北防線,只能收縮退守至燕州。不過燕州乃是燕北核心,將軍先前固守燕州,已多次打退敵軍進犯。」
李烈正是氣憤難平,突然聽得發問,心下嗤笑,你一個女子未免管的太寬,先顧好你自己再說。你現下可是罪臣家眷,正在避難呢。
正想搪塞過去,一抬頭卻觸及對方那一雙眼,黑沉幽深,就像是,像是自己以前雪天行軍時曾見過的林間狼王。冷不丁的一個激靈,這氣勢,這氣勢怎麼比傅將軍和唐將軍還要嚇人?就連面見大皇子殿下,也未曾有過這種感覺。
李烈下意識便答了,待到反應過來,再一看,不過就是一個還算鎮定堅韌的普通女子嗎?自己這是怎麼了?被她一掰扯,差點就耽擱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