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4

  一月後,正陽宮。


  「人選都定下來了?比我想象的慢嘛,看來是有人出手拖延了。」


  「平王殿下選的是英國公府的三小姐,安王殿下選的是鴻臚寺卿家的五小姐。」


  「有什麼問題?」


  沈文蓁怪異地瞧了趙珵一眼,「陛下神機妙算,此前特意叮囑臣探查。這兩家表面上都沒什麼問題。英國公府人才凋零,到這一輩只剩下一個空殼子,也就是名頭好聽。只是,鴻臚寺卿吳覃大人家的那位五小姐,其實是吳覃的侄女兒。而且,吳氏胞兄私下裡,是太傅周禮安的得意門生。」


  沈文蓁頓了頓,沒忍住,還是問道:「周太傅雖說向來喜歡與你唱反調,可怎麼會與安王扯上關係的?你又是怎麼料到安王有異的?」


  因為他是趙珂嘛。


  「你不是說我神機妙算?」見沈文蓁一副著惱的表情,呵呵一笑,「那我算給你看。


  趙環早就打上許氏的標籤,卻又是廢子,且其人本身並無過人之處。而趙珂,沒有明顯的缺點,就是他最大的優點。真正想要效仿許濟昌的,想必都會選趙珂。」


  程知講完,突然嘆道,「唉,沒曾想昔日所言,竟是一語成箴。我曾對趙昊說,這不過是最糟糕的情況,未必會發生,可如今卻是明晃晃地打臉。」


  沈文蓁聞言,噗嗤一笑,「呵,陛下不是一向認為基於事實的引導,是坦蕩磊落的么?這會子做出一副傷春悲秋的悲憫之態作甚?陛下若真是感嘆,那不妨現在出手阻止。」


  「好嘛,知我者文蓁也。蛇兒還未完全出動,怎能打草驚之?」程知端正神色,「說來宮內這個餌,那端系的是李清?什麼來頭?還欲效鄭伯?我在外就這個形象?」


  「李清離開周府之後,兜兜轉轉過了好一會,悄悄進了中書令孫慶的府上。」至於形象?沈文蓁懶得答。


  「孫慶?嘶,胃口不小嘛?手伸到我面前來了?疏不間親,他想幹嘛?想取而代之?真是有意思。」想做江充?看你本事。


  沈文蓁第一次看到趙珵那漂亮狹長的鳳眸中閃過一絲殺意。看來她是真的很看重嚴家,容不得人毀傷。


  「把吳氏那個胞兄同周禮安的關係透露給孫慶。他既然這般野心勃勃,就不會滿足只扳倒一個嚴氏。」


  程知說著,覺得有哪裡漏了,「咦,文蓁,那個吳氏胞兄,又是什麼情況?什麼叫做私下裡?周禮安這人可是愛顯擺的很。還有吳覃,頗為油滑,不像是會摻和進這些事兒里的。」


  沈文蓁抿唇一笑,心想你的關注點還是那麼奇怪,開始耐心解釋起來。


  「那人名喚吳景書,是吳氏一母同胞的兄長,是鴻臚寺卿吳覃的侄兒。他少年時父母故去,便帶著妹妹進京投奔叔父。吳覃憐惜他們少年失恃失怙,便吩咐與府中公子小姐一起排序,視如己出。吳景書其人,勤奮刻苦,學業頗佳,弱冠之齡便已取得功名。


  周禮安乃當世大儒,最擅經學。據傳某次偶遇吳景書,考校了幾句,驚嘆其才,欲收於門下,被吳景書婉拒,其言「不過布衣白丁,不欲託庇於大人耳」,周禮安並未著惱,反而更添欣賞,贊其膽識骨氣。這之後,二人私下便以師生相稱,吳景書及冠之時,周禮安還以字相贈,為其表字伯安。」


  「不欲託庇?怎麼看都像欲拒還迎啊。」程知嘀咕道,「官場師生很常見啊,他不是已經取得功名了?那私下相稱不也沾了光?周禮安在清流之中頗有地位,性情行事又很具特色,勤奮好學剛直犯上的少年郎不正和他口味?最好再熟讀經學典籍鑽研下周禮安的文章,那效果更好。而且成年取字這種事兒,為什麼不是有恩有義的長輩吳覃去做?不過許是我腦補過度,想多了……」


  沈文蓁嘴角微抽,忽略掉趙珵那些個不著調的話,她還是很敏銳的。「陛下聖明,見微知著。」


  「喔?你還有料沒爆完吧?快接著說呀。」


  「……」


  沈文蓁微頓片刻,接著說道,「吳景書此人,可稱長袖善舞,他與以許氏嫡長孫許世頤為首的一干士子似是交情都不錯,經常出入世家門庭,時有錦繡文章傳出,名聲很是不錯。」


  「吳覃為人也挺世故圓滑啊,這兩人一個品種啊,怎麼沒聽說他有這麼個侄子?」


  「吳景書取得功名之後便搬出了吳府,只是吳小姐還在吳大人府上。此番,傳言,吳大人是不樂意與安王有糾葛的,很有微詞。只是,畢竟是叔父,比不上長兄如父。」


  「哎嘛,這說明吳景書恐怕不是什麼好貨色啊?

  吳覃心思清明,守著鴻臚寺卿的位置,這許多年都沒動過,誰的人也不是,安安穩穩避開了先帝一朝那麼多回的黨爭傾軋,是個人物。他恐怕是看出來了,這個侄子,心思活絡,不甘平凡,本不想侄女也陷進去,可耐不住人家一母同胞。


  嘖嘖,交好士子,討好朝臣,現在又想做安王的大舅子,他想幹嘛?」


  「那,這麼看來,並非周禮安與安王有牽扯,而只是一個士子想要攀附權貴?」


  「想要出人頭地的士子?」這套路略眼熟啊,「那可講不清會做出什麼事兒。為什麼獨獨選趙珂?」


  「陛下既是早已盯著安王,想必很快就有結論了。」


  「呵,現在知道有孫慶插了一杠子,那結果只會更快。這些人一門心思只曉得爭權奪利,半點正事兒不幹,可遠比趙昊好打發多了。」程知長長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五年,待我肅清朝堂。文蓁,擬旨。」


  沈文蓁卻是沒應,她知道趙珵要下什麼旨意。此刻,或許是燭光太柔和,或許是那人的眉眼太讓人安心,鬼使神差地,沈文蓁就是想問一問藏在心底的那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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