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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人叫不見,鬼叫飛跑

  第260章 人叫不見,鬼叫飛跑


    大概柳一一厲害隻剩張嘴了,方才威脅說不讓碰,這會丹澤走了,她站在門廊下,呆呆看了會欣長背影,才轉身進屋。


    而丹澤心有靈犀在柳一一進屋刹那,轉過頭,映入眼簾是嬌瘦身姿。


    他無聲笑起來,眼底透出自己都未察覺的真情和繾綣,轉瞬又恢複冷淡,如雲霧深潭般,叫人琢磨不透。


    前後不過兩刻鍾,嚴府大門外站著一個蜜色頭發的男人,管家傳話沒一會出來,急急把人請進去。


    丹澤前腳跨進書房,就看見嚴副禦史負手站在窗邊,對著廊簷下一棵若榴木愣神。


    “嚴大人,丹某前來不慎打擾。”他身子前傾,作揖行禮。


    嚴副禦史回過神,請丹澤入座,又叫下人端上茶盅,故意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笑著問:“丹寺卿是稀客,不知前來所謂何事?”


    丹澤撩袍正襟危坐在太師椅上,端茶品了口,讚歎好茶的同時微微歎氣:“有件事,丹某今日來,為一己私欲,厚著臉皮來求嚴大人。”


    嚴副禦史以為丹澤是來自首,沒想到他卻為大理寺少卿說話。


    丹澤說:“大人,齊佑之事,我思來想去這麽多天,良心難安,打算引咎辭職,但卑職想大理寺卿的位置應秉承聖上之意,任人唯賢,齊佑生前在我們麵前總誇嚴大人奉公端行,不知大人是否願意做少卿的舉薦人。”


    “這……”嚴副禦史愣了愣,他上下打量眼前的人,心裏卻諸多疑問。


    看丹澤表情,的確真心實意來求他,可嚴副禦史納悶,難道少卿和大理寺卿之間真沒嫌隙?

    官場混久了,大染缸浸久了,嚴副禦史根本不信大義滅親正義之士,曾經那些舉報和被舉報的官員間,哪個不是為己私,為利益,鬧得魚死網破。


    再反觀這兩位,少卿背地裏檢舉丹澤,丹澤卻蒙在鼓裏,臨了為對方著想,四處求人保舉……


    嚴副禦史五分信,五分不信,話留三分:“丹寺卿,舉薦的折子由皇上過目,此事重大,容我思考兩天。”


    “卑職敬候佳音。”丹澤不急,退後一步,拱手行禮告辭。


    嚴副禦史沒挽留,親自送人到垂花門外,再回到書房,百思不得其解,大理寺玩得什麽路數,如果沒路數,倒顯得丹澤真君子,他們齷齪小人。


    “備車。”一盞茶喝完,嚴副禦史決定去趟紀府,薑是老的辣,沒了老師的指點,紀侍郎成了主心骨。


    一刻鍾後,嚴副禦史急急忙忙跟著紀府管家進了大宅後院。


    紀侍郎見他滿額頭的汗,叫人打水給他擦擦臉,安撫道:“賢侄莫急,細細與老夫說來。”


    紀侍郎聽完,撚著一縷花白胡須,略微沉吟,反問:“賢侄如何想?”


    嚴副禦史一臉愁容搖搖頭:“紀大人,學生若有主意,也不會慌忙火急擾您清靜。”


    見紀侍郎遲遲不說話,他語速有些快:“大人,學生以為引咎辭職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該不該管保舉?走一個丹澤不足為懼,大理寺卿的位置總有人坐,三司會審時少不得打交道,我們多個熟人總比多個對頭強。”


    紀侍郎頷額,嗯一聲:“賢侄想法不錯,隻是……”


    嚴副禦史會意,點點頭:“學生與少卿在公務上有過幾次交集,上次又坐一起喝過酒,此人確有才幹,僅一年從一個掌折獄破格提拔為少卿。”


    紀侍郎很快明白過來,問:“是丹寺卿提拔上來的?”


    “是。”


    “私下與丹寺卿交好?”


    “是。”


    紀侍郎思忖片刻,想明白丹澤用意,倏爾笑起來:“賢侄,看來丹寺卿引咎辭職,以一力承擔保下屬周全。”


    嚴副禦史沒聽懂,虛心請教:“學生不才,請大人指點。”


    “沒想明白?”紀侍郎捋著胡子,坦言道,“少卿為何主動舉報?賢侄啊,那不是舉報,是示好,姓丹那小子篤定我們不會插手齊家命案。”


    不管齊佑死誰手上,溫四自殺或他殺,都與臣相府脫不了幹係,而一個刑部侍郎,一個都察院副都禦使都與齊臣相關係匪淺,查出結果,齊家這棵大樹動搖,樹倒猢猻散,他們這些同黨同派的仕途也到頭了。


    嚴副禦史恍然,不甘問:“大人,我們保是不保?”


    保,中了丹澤的算盤,如了西伯狗的意。


    不保,大理寺證物房的物證不是玩笑,更不是擺設,哪天曝光與眾,到皇上麵前吃不了兜著走。


    “保,當然要保。”


    紀侍郎琢磨,丹澤一走,和留下的人再無關聯,不如借這個機會重修大理寺和都察院的關係,免得刑部夾在當中左右為難。


    可嚴副禦史有他的難處:“紀大人,若學生寫了這份保舉折子,老師那邊……”


    紀侍郎又開始笑他沉不住氣:“你且回去,安安穩穩睡一覺,老夫想好再答複你。”


    嚴副禦史話未說完,可看見紀侍郎氣定神閑,嘴邊的話又咽下去,拱了拱手,告辭。


    他走得惴惴不安,而丹澤卻胸有成竹,似乎一切已成定局。


    一邊是大是大非,一邊是關乎自己利益,甚至可能引發黨內矛盾,丹澤不信嚴副禦史真敢與自己恩師對著幹,還有紀侍郎,與其說保齊家不如說保紀家。


    柳一一大抵以為丹澤會出去很晚,在屋裏繡了會圖樣,無聊至極,又跑到院子裏看下人點燈籠。


    蘭夫人不想打擾這對小夫妻,特意沒安排過多下人伺候,整個院落除了一個掌事婆子和兩個丫頭別無他人。


    柳一一正看著出神,倏爾院門外響起三聲極輕的敲門聲,一聽就是姑娘力道。


    掌事婆子哎了聲,問句誰,邊打開院門。


    天色不早了,柳一一也好奇是誰,伸直脖子瞧了眼,眼睛頓時一亮,趕緊迎上去,拉著來者的手往裏走,笑道:“皓月,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又給蘭夫人送賬本?”


    皓月也跟著笑,輕點下頭:“出來時,邱嬤嬤跟我提了句,說你在府上養傷,這不,趕緊過來看看你,空著兩手,什麽也沒帶,你別怪我。”


    “不怪,不怪。”柳一一邀人去堂屋吃茶。


    皓月端端正正坐在太師椅上,掃了眼擱在牆角的行李,打趣道:“想好了?跟丹爺回去?”


    “他非要我一起離開,這幾日連辭呈書都寫好了。”柳一一羞紅臉,低頭攪繡線,眼底幸福藏不住,“你知道,我沒什麽想法,有人不嫌我出身,願意明媒正娶就夠了。”


    皓月幫著一起整理線團,哂笑:“你嫁出去,花媽媽也放心了。”


    提到花媽媽,柳一一忍不住多問兩句:“媽媽最近好嗎?”


    皓月把清理好的線團放到針線籃裏,輕歎:“她啊,你還不了解,刀子嘴豆腐心,嘴上罵了不少,聽說你傷得重,隔天營生都不理了,跑到城郊寺廟求神拜佛,就怕你有閃失。”


    沒想到花媽媽還惦記自己,柳一一笑意漸漸收攏,莫名心酸:“你回去替我向媽媽說聲謝,我身上有傷,蘭夫人和丹爺不讓我亂跑,你替我買些她平日愛吃的糕點,就說我柳一一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說著,她起身進裏屋,沒一會出來,手上多了幾兩碎銀子和一張銀票,推到皓月麵前,誠懇道:“錢不多,是個心意,你一定請媽媽她老人家收好。”


    皓月應聲好,把銀錢收進袖兜裏,又喝口茶,看看天色,要回青玉閣了。


    柳一一估摸時辰,粉巷這會正熱鬧,少不得人手:“我送你出去。”


    皓月說不用,柳一一堅持,兩人一路走到垂花門。


    臨別前,柳一一問皓月:“我聽丹澤說,宋爺對你很上心,你不考慮考慮嗎?花無百日紅,青玉閣不是長久之計。”


    話外音,皓月聽懂了,卻始終不鬆口,笑了笑,岔開話題:“你好好養身子,別操心我了。”


    語畢,頭也不回離開。


    柳一一目送背影,不由歎氣,她直覺皓月對宋執有心思,但為什麽兩人寧可在粉巷拖著也不修成正果,一時想不明白。


    她想不明白,宋執也想不明白。


    他在花叢裏待慣了,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唯獨皓月很不同。


    別人姑娘恨不得上杆子嫁人,這位倒好,無論他死求活求,人家就是不嫁,但皓月的心思,宋執清楚一二。


    皓月在青玉閣一直賣藝不賣身,恩客花多少錢都不鬆口,到他頭上,願意歇一起做露水夫妻,沒情愫不可能。


    “去哪了?”皓月進屋時,宋執正大喇喇坐在茶桌邊自顧自喝茶。


    “花媽媽叫我去趟蘭府。”皓月邊應聲邊脫外衣。


    宋執一見她換衣服就不老實,放下杯子跑過來,在薄薄的褻衣上上下其手,賤兮兮道:“小爺等你好久,趕緊親一個做補償。”


    說著,嘴巴湊過去,被皓月抵住下巴。


    她推開他,責怪道:“什麽時辰,沒羞沒臊的。”


    “我們哪沒看過,不羞臊。”宋執麵上嬉皮笑臉,趁她不注意,一把把人攔腰摟住,扔進廂床裏,鞋都來不及脫,撲上去。


    皓月想躲為時已晚,紅綢疊帳內,兩隻細細手腕被一隻大手緊緊鉗住,一條男人的腿隔著裙裳,在玉腿間來回蹭。


    她感覺衣襟口被扯開,涼颼颼的,沒一會溫暖的手掌撫進來。


    皓月知道自己跑不掉,直言道:“我有正事跟你說。”


    宋執動作沒停,回一聲:“你說你的,我做我的,不幹擾。”


    皓月扭了扭身子,盡量避開也徒勞:“我聽一一說,丹爺辭呈都寫好了。”


    宋執理智尚在,停下所有動作,支起身子,微微怔了怔:“辭呈批了?”


    皓月搖搖頭:“不知道,這是人家家事,我不好多問。”


    宋執想想也對,又想到上次求丹澤的事還沒得到答複,一點好興致消散得差不多,翻身與皓月肩並肩仰麵躺著,上一刻春光旖旎,下一刻唉聲歎氣。


    皓月轉頭,問他歎什麽氣,他也不說,起身穿好外衣,說出去透透氣,便走了。


    隔天,在樞密院,宋執和覃煬兩人討論沙盤演練時,說起這件事。


    覃煬不意外,視線盯著沙盤,摩挲下巴,淡然道:“老老實實回丹家不比在燕都強。”


    “他挺不容易。”宋執今天不知哪根筋不對,公然在覃煬麵前替丹澤說話,引來對方側目。


    覃煬單眉一挑,開口嗆他:“你吃多了吧?”


    宋執一根筋不對勁到底:“心裏話,真的。”


    覃煬不接下茬,也懶得搭腔,擺擺手,示意宋執去窗邊曬曬太陽,吹吹風,清醒一點再來說話。


    宋執照辦,站在窗邊繼續說:“哎,阿瑾來信說,雁口關差有經驗領軍的,你看我如何?”


    “不如何。”覃煬掀掀眼皮,叫他哪涼快哪待著去,“這話你別問我,你先回府問問表嬸,她老人家同意,我無所謂。”


    宋執嘖一聲:“你不是明知故問嗎?我娘同意,我跟你商量個屁。”


    覃煬諷刺他:“總算醒了,我以為又睡姑娘睡傻了。”


    宋執真不高興,去禍禍覃煬的茶葉,泡一大杯濃茶,嘴裏罵:“滾滾!老子說正事。”


    “老子也說正事。”覃煬迅速搶下茶葉罐,踹一腳沒踹到。


    宋執端著茶盅,幸災樂禍:“別小氣,小溫嫂子知道是我喝的,肯定不介意。”


    覃煬戳穿他:“半杯茶葉,半杯水,當老子開茶葉鋪!”


    宋執不以為意:“不是每月宮裏送嗎?又不要錢,緊張什麽。”


    他邊說,邊喝一口,皺著眉來句好苦,好好一杯雀舌就擱在茶幾上浪費了。


    覃煬不懂茶,但懂花貨純心讓他不爽,繃著臉要人滾。


    宋執看到別人不開心,他就開心了,躲到門外,探頭道:“說好啊,去黑水河帶我一個,戍邊我還沒去過。”


    “老子不是去玩!”覃煬中氣十足一聲吼,恨不得半個樞密院都聽得到。


    宋執不管,也不怕,見沒自己什麽事,午時過後又不見了。


    典型人叫不見,鬼叫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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