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交惡
第190章 交惡
溫婉蓉搖搖頭,堅持說不像:“孩子尚小,看不出什麽,再說就算牡丹是英哥兒生母,覃駙馬為何不抬進門?怕孫兒不滿?”
說到這,她自嘲笑笑:“孫兒若是善妒之人,怎會對一個外養子視如己出?”
“皇祖母,不說是怕惹您擔心,”溫婉蓉心思空口白牙編瞎話,齊淑妃會,她不會嗎,“英哥兒福薄,生母抬進府前肺癆沒的,孫兒不忍孩子流落在外受苦,便抱回覃府。”
太後點頭:“你是個心慈的。”
溫婉蓉低頭,淡淡笑了笑:“孫兒一片好心,誰知落人口實,加上英哥兒天生心思細膩,那天宮宴上嚇到後,隔天發起高燒,一連燒好幾天。”
聽見英哥兒病了,太後神色一凝,關切道:“英哥兒怎麽病了?現在可好些?”
溫婉蓉說看過大夫,吃過藥,正在恢複。
太後臉色微霽:“那就好,下午請太醫過去給孩子瞧瞧,哀家也放心。”
溫婉蓉福禮言謝,抬眸之際,不露聲色轉移話題:“皇祖母,孫兒心思去看看蘭僖嬪,她被人陷害,傷身又傷心,有人勸慰幾句總是好的。”
太後頷額,讚同:“也好,你代哀家轉達幾句話,要她好好養身子,日後繼續服侍皇上。”
說著,又轉向身邊的老嬤嬤:“把哀家準備好的人參一並帶去合歡苑。”
老嬤嬤領命。
送溫婉蓉離開仁壽宮時,老嬤嬤特意隨行一段路,好似話家常:“婉宜公主,蘭僖嬪被皇上杖責小產,太後一夜未眠,但此事關乎皇上臉麵,人沒死已是萬幸。”
溫婉蓉輕輕點頭,會意道:“嬤嬤放心,我定會把皇祖母的心意轉告蘭僖嬪,要她莫怪皇叔,皇叔也有皇叔的難處。”
老嬤嬤話已帶到,不再多言,行禮告辭。
從仁壽宮到合歡苑,距離較遠,溫婉蓉去過景陽宮,和合歡苑相比,各方麵優渥不少。
除了嬪妃等級差別,細細琢磨,還有另一層意思。
齊淑妃在杜皇後風頭正盛時,既沒有宮中主位,更沒有現在的吃穿用度,為什麽?
完全被皇後壓製嗎?
溫婉蓉心思並不完全。
皇上默認杜皇後的做法,要麽對後宮是非不上心,要麽皇後深知皇上脾性,故意迎合。
如今反轉,因為皇後黨倒台,齊淑妃揚眉吐氣?
亦或皇上打心底寵愛她?
溫婉蓉不疾不徐穿過宮中一條又一條甬道,暗暗思忖,都不是,根本原因淑妃娘娘姓齊,且不談嫡出庶出,隻要齊臣相在太傅這個職位上一天,皇上明麵上就不會怠慢齊淑妃。
再看蘭僖嬪,她沒有前朝依靠,皇上獨封寢殿已是大恩,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她一路走一路想,離合歡苑的宮門還有段距離,就看見一個宮女恭恭敬敬朝她福禮:“方才娘娘接到仁壽宮嬤嬤通傳,說婉宜公主前來探望蘭僖嬪,娘娘身子不適,特叫奴婢候在此地,恭迎公主殿下。”
溫婉蓉叫人接過仁壽宮帶來的隨禮,一行人魚貫進了合歡苑。
牡丹氣色恢複些許,一見溫婉蓉進來,便要爬起來行禮,被阻止。
“蘭僖嬪身子欠佳,好生歇養,這些虛禮免了。”溫婉蓉坐在榻邊的宮椅上,轉達太後的意思,“我在仁壽宮聽聞你的消息,心有不忍,說到底一切皆由覃世子而起,皇祖母心疼你,一再叮囑好好養傷,且莫多想。”
“臣妾多謝太後惦念。”牡丹垂眸,聽出弦外之音,神色哀傷,“皇上的子嗣沒保住,都是臣妾的錯,麻煩公主殿下替臣妾轉達心意,等養好身子,主動向太後,皇上請罪。”
“這事怪不得你。”溫婉蓉隱晦道,“我已跟皇祖母解釋,覃世子生母早已去世,覃駙馬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流落在外,與我商量抱回孩子,我也是做母親的人,自然不忍孩子受罪,當寶貝疙瘩養在府裏,誰知被歹人看見,拿個半大孩子做文章,可惡可憎!”
一席話三層意思,一來告訴牡丹,對外說英哥兒生母已死,證明孩子不是她的;二來,孩子由自己和覃煬親自教養,大可不必擔心;第三,齊淑妃從中作梗,她倆現在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牡丹怎會聽不懂,她借傷口疼,哭紅眼眶,說什麽也要起身行禮,叩謝婉宜公主這份情誼,有道是雪中送炭,危難時刻沒人理會,唯有公主替自己說情,著實感動。
可溫婉蓉知道,這些話不過表麵。
牡丹哭,是哭自己這輩子再也不能見英哥兒,不能聽英哥兒喊一聲“娘親”,明明最親的血緣關係,往後隻能陌路。
溫婉蓉發出一聲歎息,安慰似拍拍牡丹的手:“蘭僖嬪,小月子不易傷心,別哭壞眼睛。”
伺候一旁的小宮女跟著勸:“娘娘,婉宜公主所言極是,您不易動氣,當心身子。”
牡丹除了言謝,說不出,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哭了會,她平複情緒,語氣緩和下來:“臣妾一介優伶出身,身份低賤,不曾想能受公主恩惠,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臣妾,臣妾……”
“你養好身子最重要。”溫婉蓉打斷,淡然一笑。
似乎一切盡在不言中。
牡丹真正謝意,她懂,但她不需要這種感謝,溫婉蓉打心底希望安安穩穩度過這場劫,別殃及覃家任何人。
至此,齊淑妃扳回一局,起碼達到預期目的。
因為蘭僖嬪受傷又做小月子,不能侍寢,皇上三不五時往景陽宮走一走,享受齊淑妃的服侍。
齊淑妃如今有八皇子傍身,對於綿延子嗣一事,不再擔心,她不提中秋宮宴的是非,和從前一樣,一門心思取悅皇上。
偶爾在宮裏碰見溫婉蓉,態度冷淡,昂首闊步與她擦肩而過,連句寒暄都沒有。
溫婉蓉從中秋宮宴那日後,對齊淑妃再無好感,至於過去閨蜜之情,用覃煬粗話說,當個屁放了。
總之,看見也當沒看見,誰也不理誰。
但凡宮裏有點風吹草動,是是非非,一傳十十傳百,總能傳到仁壽宮。
老嬤嬤送走溫婉蓉,轉頭回正殿,向太後稟報:“太後,老奴方才送婉宜公主到午門,正好碰見齊淑妃從禦書房回來,兩人打了個照麵,不似從前熱情。”
太後並不意外:“她倆關係遲早交惡。”
嬤嬤揣測太後心意,點頭:“恕老奴直言,齊淑妃到底從小外養抱回府,格局不如嫡出姑娘大氣。”
太後品口桂花茶,淡淡道:“婉宜從小也養在外麵,處事為人樣樣比她懂事。依哀家看,淑妃不是格局小,是被皇上寵壞了,恃寵而驕,忘了身份規矩。”
老嬤嬤聽罷沒說話。
太後放下茶杯,提起英哥兒,想到中秋宮宴,很是不滿:“眾目睽睽下叫八皇子罵覃英野種,大概有皇上在場,覃駙馬隱忍沒發,這種不睦君臣關係,挑撥是非的話,一個四五歲孩子懂什麽?都是大人的歪心思!”
老嬤嬤說,八皇子生母已被打入冷宮。
“她叫自作孽!”太後麵露慍色,“齊淑妃幾句離間,便親信不已,這種母妃留著何用?教壞皇子,損我蕭氏臉麵!”
老嬤嬤不免擔心:“請太後息怒,如今八皇子養在齊淑妃身邊,老奴擔心……”
“擔心有什麽用,既然皇上答應,難不成反悔?”太後歎氣,“木已成舟,但願齊淑妃能好好教育這個孩子,不然哀家寧可把八皇子丟到行宮,跟著嬤嬤乳娘靜心讀書,也比跟著她們強!”
老嬤嬤抿抿嘴,沒再言語。
轉眼仲秋入深秋,天氣從涼轉寒。
大宗正院按份例給在燕都的皇室宗親準備禦寒必需品,在宮裏碰見定省出宮的溫婉蓉,行禮之餘,透露一嘴,說今年太後特批,給覃世子也備了一份。
溫婉蓉愣了愣,心思這段時間定省,太後從未提及,麵上卻對大宗正院的人笑笑,說幾句不疼不癢的應酬話,便告辭離去。
再回覃府,覃煬難得抽空回來吃午飯。
溫婉蓉在飯桌上跟他說起,太後賞英哥兒這事。
覃煬嚼一大口菜,嗯一聲,沒下話。
溫婉蓉細嚼慢咽,問:“你不高興?”
覃煬神色平平:“談不上高不高興。”
溫婉蓉小聲嘀咕:“我看你就是不高興。”
覃煬放下筷子,把大口空碗推到溫婉蓉麵前,要她添湯:“現在朝野上下,都知道老子養個野種,換你你高興?”
溫婉蓉一邊添湯,一邊目無斜視道:“宮宴過去多久了,還惦記這事?”
“老子惦記個屁!”覃煬指指自己耳朵,開罵,“閑話都傳到樞密院,媽的!老子要知道誰在背後講屁話,剁舌頭喂狗!”
“小點聲,讓院裏下人聽見多不好。”溫婉蓉知道他心裏不快活,把湯端到他麵前,好聲好氣勸,“別說你聽風言風語,我這段時間在後宮行走,難聽的話更多。”
覃煬喝口湯,語氣稍緩:“是嗎?老子沒見你心情不好。”
溫婉蓉拿起筷子,沒心情吃:“好不好,每天都要進宮定省,聽見隻當沒聽見。還有我跟太後咬牙否認,英哥兒不是牡丹的,生母病逝。”
覃煬問:“太後信嗎?”
溫婉蓉搖搖頭,說不知道:“她老人家信不信,我都得這麽說,僅憑長相能說明什麽,好在英哥兒大部分像覃家人,後宮那些人又沒確鑿證據,隻能嚼舌根罷了。”
“所以老子跟你說少進宮!少進宮!你聽嗎?!”覃煬怨氣和怒氣同時發作,筷子拍桌上,“現在倒好,一個陪皇上睡覺的娘們,騎到老子頭上作威作福!”
溫婉蓉聽他吼,沒吱聲。
“覃英就算外養子,我們覃家人沒說不,他齊家屁什麽話!”說到這,他想起什麽,拿起筷子點了點,冷哼,“你以後少說和齊家修複關係的屁話,得罪怎麽了?齊夫人嘴賤惹毛杜皇後,是老子的錯?我覃煬不是好東西,齊臣相是好東西?”
覃煬無不諷刺:“巴不得齊妃快點爬上龍榻,免得齊佑那個廢物升不了官,發不了財!窩囊到家!”
“好,好,你別氣了,不是你說吃飯生氣對身體不好嗎,我不過提一嘴太後關心英哥兒,倒惹你不快。”溫婉蓉好聲哄,問他喝不喝湯。
“不喝。”覃煬粗聲粗氣回一句,扔下筷子跑到堂屋繼續生悶氣。
好好一頓飯吃得不腥不臭,溫婉蓉也沒胃口,跟出去,繼續勸:“太後知道我們受委屈,特意叫大宗正院給英哥兒備一份,也算彌補,這個麵子還不夠大?”
覃煬窩在搖椅上,搖來搖去。
溫婉蓉倒杯熱茶過來,像小媳婦一樣遞給他:“都怪我不好,你現行消消氣,行不行?”
覃煬接過茶,瞥她一眼,還是不說話。
溫婉蓉看他表情,就知道氣消一半,接著哄:“喝了茶就不氣了啊,一會午睡起來我陪你一起出門,你去樞密院,我去布莊。”
覃煬總算開口:“你去布莊幹什麽?”
溫婉蓉笑笑回答:“給你做幾件冬裝呀,你的衣服都是我親自交代掌櫃,免得不合身,你穿著不舒服又不穿了。”
覃煬嫌麻煩:“你叫掌櫃到府上跑一趟不就完事了,親自去什麽勁。”
溫婉蓉順杆爬,笑眯眯靠過去,摟著他胳膊:“不是想和你多待一會嘛,順便和你一起出門。”
“這還像話。”覃煬勾起她的下巴,直接吻下去。
溫婉蓉餘光瞥見屋門大開,少有沒推開覃煬,她想算了,難得哄好,被人看見就看見吧,反正院子裏的下人早就習慣了。
幾天後,布莊差人送來新做好的衣服,幾件覃煬的,幾件英哥兒和颯颯的。
溫婉蓉把孩子的衣服送到老太太那邊,一一試穿,屋裏正熱鬧,外麵突然傳話進來,說大宗正院的人來了。
溫婉蓉應聲,跟老太太打聲招呼,出去迎門。
大宗正院的人雙手送上幾件疊得整整齊齊的小衣服,恭敬道:“公主殿下,世子的衣服做好了,太後命卑職先送過來試試,不合身再拿回去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