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聶程程。」


  他用冷靜的嗓音喊了她的名字,斜眼,看見倒地不起的奎天仇,歐冽文的臉色微微一變。


  「你對仇哥做了什麼。」


  聶程程慢慢退後:「沒做什麼,讓他睡了一覺而已。」


  歐冽文出去找她卻找不到的時候發現,他們都上了這個女人布下的陷阱。


  足智多謀,膽色十足。


  如果不是現在這個情況,歐冽文也會對她讚許有嘉,甚至,他可以問奎天仇要了這個女人。


  「你很聰明,也很勇敢。」歐冽文說。


  被這個男人誇獎並不是什麼好事,聶程程僵硬地笑了笑:「多謝。」


  「我沒誇你。」


  「哦,我知道你沒誇我。」聶程程說:「你現在氣的想殺了我。」


  「猜對了。」


  歐冽文把槍口抵上聶程程的前額,一直走了好幾步,「所以你想逃。」


  「我不逃難道眼睜睜看自己死。」


  「現在還不是一樣。」


  「……」聶程程扯了扯嘴角,輕聲說:「那可不一定。」


  「什麼?」


  聶程程的聲音太輕了,歐冽文沒聽見,所以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手臂上就中了一槍。


  「……」


  歐冽文嘶了一聲,咬住牙嗚咽,抬頭看見對他開槍的人。


  周淮安。


  對了,對了,就是這個人,周淮安。如果說這裡除了對面的人,除了聶程程,還有誰想要他死的,就是他了。


  周淮安。


  周淮安。


  ……


  周淮安的目光從看見聶程程的偽裝開始,就沒有離開過她,他知道那聲音是假的,所以他一直不動聲色。。


  他的程程真的很聰明。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就可以一力挑起整個內鬥,趁亂再逃離。


  要不是歐冽文這個絆腳石。


  對,他就是一個絆腳石,在周淮安極力於奎天仇面前表現時,在他和聶程程親熱時,他都是半路殺出來的絆腳石。


  還有他這張臉。


  長的像閆坤的這張臉,聶程程就能因為這臉,三番五次對他另眼相看。


  越看越可恨。


  周淮安的雙目通紅,嚴肅的面孔透露出一種嫉妒的狠戾,「歐冽文,你也有今天。」


  「周淮安,你他媽的給瘋狗咬了是不是——!」


  「瘋狗要咬也先咬你。」周淮安說:「今天你逃過我這一劫,你也逃不過山底下的。」


  「操,你串通閆坤那一伙人!」


  「能弄死你就行。」


  歐冽文激動起來:「周淮安你連兄弟都賣,你跟閆坤一樣都是該死的混賬——!」


  周淮安沒理他。他抬抬下巴對聶程程說:「程程,你先走。」


  聶程程只猶豫了一瞬。


  點點頭,離開。


  「站住——!」


  歐冽文說什麼也不放跑這個女人,一轉身,揚手開了一槍。


  打中了。


  聶程程的膝蓋一痛,彎腰跌了下去。


  「程程!」


  周淮安情急之下暫時放下了槍,身體朝她跑過去,歐冽文又轉過來,朝他開了一槍,直接打中了周淮安的左胸口。


  聶程程回頭的時候,看見周淮安的瞳孔極速收縮。


  「周淮安……」


  聶程程下意識喊了他的名字,想去接他,可周淮安用力推了她一把,大聲喊讓她走。


  來不及了。


  聶程程想拒絕都來不及,歐冽文一瞬間把剩餘的幾發子彈,全部打到了周淮安身上。


  聶程程被砰砰亂響的子彈嚇的往旁邊滾了好幾圈。


  再抬頭。


  周淮安已經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鮮紅的血留了一地,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她沒有時間,也無法回頭。


  忍著膝蓋里的劇痛,咬牙也要站起來逃走。


  歐冽文重新裝好子彈的時候,聶程程已經跑的沒蹤影了,他出去看了一眼,倉庫周圍早已沒有人。


  回去,他探了一探奎天仇的脈搏。


  聶程程這一次沒騙他。


  奎天仇真的只是被麻痹的睡著了,沒有什麼問題。歐冽文把他背起來,跨過的一條一條屍體,下了山。


  ——


  所有的部署都好了,整裝待發。


  閆坤也加快部署,圍抄了整座山崖和南海,送走了這裡所有的農戶和居民。


  行動開始。


  每個人都武裝整齊,防彈衣、步.槍、手.雷……在山頂上的交易已經潰不成軍的時候,他們隊伍的素質體現的有條不紊,完美無瑕。


  天邊有朦朧的月亮,而他心裡有一片寧靜的熹光。


  李斯的話一直在他耳邊打轉【時間不多了】


  【你要抓緊】


  【如果聶博士真的做了,不論她是不是受害者,事後,她會得到違反國際法相應的處罰,並以謀殺罪人之一遭到判決。】


  【在聶程程真的做出來之前,把她帶出來】


  「她會不會?」


  閆坤想了一秒鐘。


  他聯繫了李斯,說:「她不會。」


  李斯在那頭一愣,不明白:「你說什麼?」


  閆坤說:「我相信程程,她絕對不會做那些害人的東西來。」


  李斯說:「可是……奎天仇是拿她的親人要挾她,她也還不知道他老師和師母已經獲救的事。」


  閆坤點頭:「我知道。」


  閆坤的語氣很平靜,還帶著一股毫不猶豫的堅定。


  李斯好像有一點明白了,他沉默下來。


  閆坤低頭踩住泥土,苦笑了一聲:「我也有一瞬間會想——我寧可她放棄那些人,放棄她的一切,也要保住自己的命。」


  「可惜,程程她不會這樣做的。」


  「她寧可自己死了,也不會放棄那些比生命價值更高的東西。」


  歐冽文背著奎天仇逃走的時候,遇上了狙擊隊。


  天很黑,對面有一束光打過來他就能看見,何況那麼多人藏在暗處,他們的腳步聲很輕,可歐冽文還是能聽見。


  那種像鬼魅一樣的腳步聲。


  「閆坤。」


  歐冽文暗自咬這個名字的時候,眼神都是狠戾兇惡的,從閆坤出賣他們的一開始,他對這個男人的憎恨將永無止盡。


  直到他,或者他,其中一方死去為止。


  都不會停止。


  另一邊,閆坤這裡一共五支隊伍,除了他們基地里幾百名士兵,李斯從鄰國又調來了一支,包括敘利亞當地的三支。


  五支隊伍組成了上千名的包圍帶,像網一樣兜住這座山崖。


  插翅難逃。


  他們密密麻麻向中間靠攏,幾米外就能看自己人,之前山上有人逃下來的時候,就被他們擊斃了。


  細細數來,已經落網了十幾個人。


  應該還有三四十名。


  除去小的,另外加上兩名頭目,和幾個馬仔,一共有五六十來個人。


  他們擊斃一個,就會悄無聲息拖下去。


  繼續前進。


  歐冽文背著奎天仇四處躲,他知道,躲也躲不過,他們這種包抄式的做法,就跟瓮中捉鱉一樣,早晚他和奎天仇都會落網。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坤哥!找到了——!」


  發現他們的人是胡迪,他在閆坤左邊的曲線上,暗哨一打,左邊線上的人全部圍了過去。


  歐冽文暴露在光線里,他眯了眯眼,眼鏡反射出一個圓形亮光。


  「閆坤,我來了。」


  他已經把奎天仇安排在其他地方,他特地出來吸引注意力,「閆坤,我人出來了,你人呢。」


  光芒四射,他們漸漸聚攏。


  歐冽文脫了衣服,表示手無寸鐵,身上也沒有綁炸藥。


  「我找你們的少綏。」


  胡迪在他面前,舉槍的姿勢不變,瞳孔里的十字緊緊對著歐冽文:「找他幹嘛,你投降就行了!」


  「他不想知道他老婆怎麼了?」


  「……什麼。」


  胡迪剛剛抬起頭,旁邊就冒出來一個人把他的腦袋按了下去:「繼續保持姿勢,注意力集中。」


  是閆坤。


  「坤哥。」胡迪低下頭,看著槍的瞳孔,想說什麼的時候,閆坤道:「接下去我來,你往後退。」


  「好。」


  閆坤代替了胡迪的位置,慢慢向前。


  他站在光的反面,所以從歐冽文的角度看過來,是分不清對面是什麼人的,而且,對面不止閆坤一個人,一條線上幾十個士兵都拿著槍對準他。


  歐冽文提高聲音,他開始不耐煩了。


  「閆坤,你他媽的滾出來!我站這兒半天了,你要學縮頭烏龜了?只會躲在裡頭讓別人掩護你?」


  等了一會。


  閆坤在旁邊開口:「奎天仇在哪裡。」


  他一出聲,歐冽文馬上發現他的位置,他的頭猛地向左轉,輕聲一笑。


  「開口先問的居然不是你老婆?」歐冽文無恥地一笑:「你不想知道我們這些日把她照顧的好不好?」


  閆坤心裡也很煩躁,他也想馬上知道聶程程在哪裡,可他要忍耐。


  要忍耐。


  閆坤靜下了心,緩緩地說:「我再問一遍,奎天仇在哪裡。」語氣寡淡清冽,沒有含一絲多餘的感情。


  歐冽文聽不出什麼破綻,考慮一會,輕飄飄三個字:「不知道。」


  閆坤開槍鳴示。


  意思很明顯——【再不說,就子彈伺候】


  歐冽文並不在乎閆坤略帶威脅的口吻,笑容輕鬆地說:「你比你女人無情無義多了,至少聶程程在臨死前,還一直念著你的名字。」


  閆坤咬緊牙。


  他居然還敢提聶程程!

  「坤哥!」


  胡迪忍不住出聲,「坤哥,他在激你呢,你別理他!」


  閆坤沒回答。


  胡迪冷汗直流下來,其實他一看閆坤的表情就知道不好,若是從前的閆坤也就罷了,這幾個月胡迪還不清楚他么。


  為了嫂子,坤哥人瘦了不少,脾氣也有點暴躁。


  一旦提到聶程程,他的眼神就像森林裡發狂的黑熊精,像雪山裡的黑妖怪一樣可怖陰森。


  胡迪現在很想直接跑過去,一槍嘣了歐冽文這小子。


  「坤哥,他騙你的,嫂子一定沒事的,她不會死的,你千萬別理他——!」


  「坤哥你聽見沒——!」


  胡迪吼出聲。


  可是,閆坤還是沒有回答。


  他靜靜的,靜的像夜裡的一隻鷹。


  歐冽文站在兩米外,都能感受到閆坤身上的一種深沉。


  不對。


  也不是深沉。


  是深沉里,更大的一份殺機。


  歐冽文冷冰冰的一笑。


  閆坤說:「你到底想怎麼樣。」他說:「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說出程程的下落。」


  歐冽文說:「我要什麼……」回想當年,他氣息漸漸變重了:「你他媽的背叛了我們多少兄弟,你不記得了嗎!」


  他恨他。


  閆坤知道的,歐冽文恨他,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在恨他,他為從前閆坤的背信棄義一直耿耿於懷。


  歐冽文壓抑著憤怒,沉重地說:「閆坤,我們五個兄弟從小就像親兄弟一樣——真他媽沒想到……沒想到啊——


  你為了一個女人出賣我們!」


  他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說:「閆坤你出賣兄弟,你不是個東西!你從前為了一個女人,現在還是為了一個女人!」


  「你說的那個女人,是我媽!」


  閆坤一直知道他在誤會,從前他不說,是因為不想再和他有什麼瓜葛,現在不一樣。


  或許是因為程程,他的感情,還有他的情緒,都已經失控了。


  「我去你媽的兄弟道義,你們的兄弟道義就是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然後連朋友的親人都殺嗎!」


  閆坤咆哮著打斷歐冽文道:「當年你們搶劫的時候怎麼不看看那個屋子裡還有誰,你們放火的時候就不能仔細看一看。」


  「你……」歐冽文回憶了一下,他的眼珠迅速轉動。


  當年。


  一個小屋,三口之家,男主人出去了,家裡只有一個老頭和一個有神經病的孫子。


  桌上有三個碗,三個茶杯……


  三幅筷子。


  男主人出去了,家裡兩個人,為什麼還有三樣東西。


  那一天,誰來做客了?

  「你撒謊——!」


  歐冽文不相信,他搖頭,他根本不相信閆坤說的話。


  他撒謊!

  「不可能——!」


  歐冽文大口大口喘息,他想到有可能的事情,他自己都像溺水了一般喘不過氣,「閆坤你自己出賣了兄弟,你還想污衊我們……」


  「我媽和他們有交情!」


  閆坤說:「他老婆生孩子的時候,是我媽幫他們接生的。」


  歐冽文說:「你現在要編故事了?!我告訴所有人真相的時候,你就要編故事了!」


  「你就是怕被揭穿!」


  閆坤沒有理會他的惱羞成怒,他管自己說:「那天她只是去看他們……只不過是看看他們……而且是下午三點去的,你告訴我你們幾時出去賺錢的?」


  歐冽文飛快地回憶。


  閆坤幫他:「你們也說是下午,我問你們幹嘛了,你跟我說跟著他們燒著玩……燒著玩。」


  「我沒說過。」


  「那天燒起來的地方只有一個。」閆坤的眼睛怒紅,彷彿真的被火燒著了一樣,他大聲說:「我媽被你們活生生燒死的,你們親口跟我對上的!」


  歐冽文歇斯底里的否認:「我不信!我沒有說過——!」


  「你不信是你的事,事實就是你們是殺人兇手。」


  殺人兇手……你們都是殺人兇手。


  閆坤一口一個殺人兇手,說給他聽,同時也說給自己聽,歐冽文不提還好,他提到當年的事情,閆坤忍不住心裡的悲傷和憤怒。


  他從小隻有一個母親,儘管這個女人的生命里有無數的恩客,可她從來沒有拋棄過他。


  那一天她被燒成了一具乾屍,他剛剛過十歲。


  他請求過所有的神明,可到了最後,母親的屍體都發臭、發爛了,她再也沒有張開眼看他一次,再也沒有張開嘴再喊一遍他的名字。


  閆坤憤怒、悲傷、哀痛。


  幼年就失去唯一的親人之愴,很少能有人能懂得,也讓閆坤至今都記憶猶新。


  十歲之前。


  歐冽文、閆坤,還有另外三個男孩,是一起在鄉下長大的孩子,他們學習戲曲里的桃園結義,拜了一個五兄弟。


  閆坤七歲,排第四。


  歐冽文比他還小兩三歲,所以排第五,最小的一個弟弟。


  隊伍里,最大的人叫泰奇,十五歲。他會打獵、會射鳥、也有魄力,很會照顧別人,天生的領導者。


  所以大家崇拜他,都喊他一聲奇哥。


  「等我長大了就出去賺錢,以後有了錢我就接你們過來,咱們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奇哥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閆坤從小就話不多,可他很聽話,所以泰奇就讓他帶著只有五歲的歐冽文,他總是怕這個小弟弟走路都會摔一個跟頭。


  閆坤可以帶一個小姑娘,可他不喜歡小男孩,他挺煩歐冽文的,可是歐冽文好像很喜歡閆坤,他一天到晚都會黏在閆坤屁股後面。


  閆坤吃飯、出去野、或是上廁所。歐冽文都像小尾巴一樣跟著,甩都甩不掉。


  小男孩總是會崇拜比他大一點的大男生,任何國家都是如此。


  閆坤認為,他既然甩不掉歐冽文,索性就帶著他吧,免得他萬一出了什麼事,奇哥會怪他的。


  五個人裡面,他們兩個的感情最好。


  他們也認為他們五個人,會像親兄弟一樣,一起讀書、一起出去打拚、最後一起養老。


  但,這只是他們以為。


  世上的任何一個大團體小團體,大社會小社會,都會有分歧,會有好人、壞人、甚至是背叛的人。


  兩年後,閆坤九歲的時候,泰奇已經十七歲。他沒有讀書,從泰國到了緬甸做生意。


  據說,好像被什麼人出賣了,死在緬甸去越南的路上。


  身中十一搶。


  死況慘烈。


  泰奇死後,跟著他去工作的二哥卻拿了一筆錢逃了回來,他不說錢是怎麼來的,也不說泰奇是怎麼死的,他直接將自己晉陞到了老大的位置,拿著錢,帶著閆坤他們開始揮霍。


  閆坤一直不敢用他這些錢,而且他也不喜歡這個二哥,因為他無論是能力還是品性,都不如泰奇。


  確實沒錯,由老二帶領的好景不長。


  錢用光了之後,他就開始想,如何偷竊。


  他們這個結拜隊伍里,泰奇有原則,閆坤有思想,老二是一個壞胚子,三哥沒有主見。


  歐冽文呢,他太小了,很容易被帶壞。


  閆坤只是一不留神,他真的只是不留神沒有去管他。


  結果。


  可想而知。


  一個人的一輩子,有時候就是因為第一次踏錯了路,跟錯了人,所以毀了自己的人生。


  歐冽文他們三個犯下了無法彌補的錯誤。


  他們殺了人。


  那死掉的人裡面,就有閆坤的母親。


  恩斷義絕。


  閆坤十二歲那一年,科隆出現在他面前,說他是一個好苗子,希望帶他回去培養。閆坤同時也將歐冽文決定加入販.毒走私的消息,透露給了科隆,科隆破了一個大案,立了功。


  從此,五人結拜的隊伍裡面,只剩下了閆坤,和歐冽文。


  其他兩個人,死在科隆的那一次伏擊戰中。


  歐冽文知道是閆坤出賣他們,他氣憤、悲痛、憎恨——被親如手足的兄弟背叛感覺就像自戕,像自己刺了自己心臟一刀。


  曾經有多喜歡他,如今就有多加倍的憎恨他。


  歐冽文背負著這一種被背叛的感覺,跟著奎天仇一路走到現在,他恨閆坤,恨了整整二十多年。


  有些恨不會因為時間的拉伸而淡薄,反而越加濃稠惡劣。


  年年累積,新仇舊恨。


  他背負著的憎恨也越來越沉重,到了今天徹底爆發。


  歐冽文一看見閆坤,他心裡的恨意就滾滾而來,他爆喝一聲:「閆坤你出來——!」


  「二十年的仇,二十年的背叛,我們新仇舊恨一起來算!」


  閆坤說:「你想怎麼樣。」


  歐冽文的手臂一甩,準確無誤指向閆坤:「單挑!」


  簡潔明了,目的明確。


  歐冽文說:「你贏了,我告訴你聶程程人死在哪裡,怎麼死的我也能告訴你,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跟你說。」


  閆坤靜了靜,說:「包括奎天仇的人。」


  歐冽文呵呵冷笑,「可以。」


  還用想么。


  難得的機會。


  「好。」


  閆坤一口答應,他身後紛紛冒出大叫:「坤哥,不行!」


  「少綏,你別理他,他給你用激將法!」


  「對啊坤哥,這個壞蛋說的事情,我們一個字都不會信的,你和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了,你的為人我們還不清楚么,他就是在污衊你!」


  「少綏,我們會對這個壞蛋好好的嚴刑責問,你不必跟他浪費時間——!」


  一聲一聲。


  沒有一個人是不挺閆坤的。


  就像他們說的——「歐冽文嘴裡說的事情,我們一個都不會信。」


  【真正的兄弟,不會輕信一個外人,不是利用來幫忙殺人賺錢的工具,而是互相用生命來保護的夥伴】


  閆坤放下了槍,解開身上一件礙事的防彈衣,跨步朝前走了一米。


  燈光薈萃,他宛若一柄長.槍。


  「我來了。」


  閆坤說:「來吧。」


  閆坤站到了歐冽文的面前,他的臉出現在歐冽文的視線之內。歐冽文的鏡片一閃,就看見閆坤一派從容淡定的神色。


  一如往昔。


  閆坤從十歲開始,就是這種鎮定的表情。


  高高在上,令人不爽。


  歐冽文看著面前的閆坤,露出了一個不經察覺、得逞的一笑。


  「閆坤,這可是你自找的。」


  歐冽文一開始就沒打算真的和閆坤單挑。


  在剛才躲避的時候,他已經準備好了更加有力的武器——


  地雷。


  遙控地雷,遠程遙控。


  閆坤看見他拿出遙控的時候,猛地意識過來。


  可已經晚了。


  「散開——!」


  閆坤回頭,一聲令下,他和歐冽文一起往左右兩邊撲過去,中間一條直線全是他埋下的地雷。


  整整三聲巨響,光是用聽的,就能明白這三枚炸彈的威力巨大,絕不是□□。


  歐冽文為了給閆坤他們一個大禮,特別改裝過的化學炸藥。


  「歐——冽——文!」


  閆坤磨著牙,一個字一個字擠出這三個字,臉上滿是黑乎乎的炸藥灰塵,另有一雙憤怒到發光的眼神。


  歐冽文在閆坤的左邊,他看見閆坤站起來往他這邊跑,他也搖搖晃晃站起來。


  沒站住三秒鐘。


  閆坤衝上來,對著他的臉就狠狠揍了一拳,「歐冽文!你就是一個王八蛋!」


  歐冽文被他一拳打趴下,閆坤拎起他的衣領,將他半個身體拉起來,「你說,程程在哪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歐冽文像一個瘋子,看著他大笑:「你以前就是這樣的,現在還是這樣!」


  「就為了一個女人。」


  閆坤又揍了他一拳。


  使出十幾年來在隊里受過的訓練,扣住歐冽文的咽喉,右腳膝蓋頂住他的中樞神經,掐斷他的行動能力。


  閆坤將他死死按在泥土裡。


  「快說!」


  「不說我就殺了你……不,我能讓你生不如死,我能——!」


  「……」


  地上是被地雷炸飛的樹皮樹枝片,歐冽文被這些脆片刺的極痛,臉上一片殷紅。


  歐冽文咬緊牙關,他的臉上面的傷口碰到了泥土,頓時被泥里的毒物入侵了。


  這裡是中東。


  即便是腳下的泥土,都有數不清的化學、或是石油的殘留物。


  這些,都是毒。


  歐冽文被踩的久了,臉上的毒發作,開始發癢、潰爛,半張嵌在泥土裡的臉爛的不成人形。


  「啊啊啊啊——!閆坤!你殺了我!你他媽的殺了我!」


  歐冽文的心裡防線一點點潰堤,不論是從前閆坤背叛他的傷痛,還是一直被他否定的真相全部一涌而上、席捲而來。


  「閆坤!殺了我啊!」


  「你說啊,你說聶程程被你們關在哪裡了,你說——!」


  閆坤喘著粗氣,他這一次絕對不會手下留情:「你說了我就放了你!」


  「她死了,聶程程死了。」


  「操!」閆坤破口大罵:「你到現在還在撒謊,老子一個字都不會信的!」


  「到了這個時候我騙你幹嘛!」歐冽文疼到極處,他看著閆坤心疼害怕的表情,他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你背叛了我們那麼多兄弟,你也有今天——!」


  歐冽文的臉皮一動,笑的噁心又恐怖。


  被毒物入侵的臉在一瞬間皺成了一張七老八十老頭臉,好像肉都沒有,只想下皮搭在骨頭上。


  還是發黑、發紫的顏色。


  要多噁心就有多噁心的臉。


  「我一槍打中的聶程程的膝蓋,還有一槍打中她身上,我看著她從山頂跳下去,你找過去只能找她粉身碎骨的屍體……」


  「啪!」


  紅色的點瞄準了歐冽文的額頭,十字心發出一槍,正中他的大腦。


  「我殺了他!我打中他了!」


  不遠處,瞄準歐冽文的隊員高興的大喊一起來:「他炸死了我們的兄弟,他該死!」


  「他該死!」


  ……


  歐冽文死了。


  他的額頭流出一條細細的血,一直蜿蜒到他的喉嚨,以及閆坤掐在他喉嚨上的拇指。


  歐冽文的死相併不好看,因為半張沒了人形,極其噁心醜陋的臉。


  猙獰、恐怖、令人作嘔。


  閆坤看著這樣的歐冽文,他大腦接受信息慢了一秒。


  「不……」


  閆坤的聲音啞了,哆哆嗦嗦地說:「不,你等一會……你、你等一會再死——!」


  「歐冽文,你等一會再死啊——!」


  「你這個壞小子,告訴我程程在哪兒!」


  「坤哥!」


  胡迪忽然過來,打斷了幾乎發狂的閆坤。


  「坤哥……他死了。」


  胡迪提醒了他一個事實——歐冽文身亡,知道聶程程下落的人死了。不僅如此,連奎天仇的下落也隨著他的死亡不得而知了。


  「坤哥……」


  胡迪不忍心看閆坤現在的模樣,他低著頭,拖出了身體漸漸變冷的歐冽文,閆坤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過來。


  「去找。」


  胡迪回頭看他:「什麼?」


  閆坤說:「去找,去找程程,她一定還活著。」


  「……噢噢噢噢。」胡迪說:「我去組織搜救隊,一定能找到嫂子的。」


  聶程程確實是從山頂上跳下去的。


  但是她不傻,她看見了旁邊有一棵樹,高聳入雲的紅杉樹,她沿著樹榦往山崖下爬。


  聶程程小時候就調皮,在北京很少有機會體驗農村,所以她和周淮安每次放假,都會去鄉下住一兩個月,算是體驗農民生活。


  東北鄉下都是土地,不像南方那樣豐饒富庶,鄉田周圍,不是山林,就是茂樹。


  上樹掏鳥蛋,聶程程已經干過無數次了。


  儘管那樹沒有現在這個那麼高,但是聶程程依然十分拿手。


  山崖下面,還有懸崖。


  再往前,就是鄰海。


  聶程程到了山腰,耳邊浪聲濤濤,她左右看了一下,朝樹林里走去。


  腿很疼。


  被歐冽文打中的那一槍,子彈還留在膝蓋里,可能是打到骨頭了吧,聶程程感覺撕裂一般的疼。


  不行,要忍著。


  聶程程告訴自己,要忍著,就算斷了一條腿,也要忍到閆坤找到她。


  夜裡,山林很安靜,風涌在周圍。


  她能聽見靜謐的山林之中,潛伏著不一樣的動靜,在上演光彩不凡的劇情——


  他們一定快來了。


  血汩汩的流。


  聶程程拖著一條血淋淋的腿林子里走,她疼的已經快麻木了,嘴唇也漸漸失去顏色,乾裂、泛白……


  她的眼睛漸漸渾濁,目光有些渙散。


  血再流多一點,她就無法支撐了,她會失去意識,然後……


  一陣「咔嚓咔嚓」的聲音。


  是地上的樹葉,被人踩碎的聲音。


  好像有人。


  聶程程懷疑的走過去看了看,看見了人影,她猛地一驚,剛才渙散的精神力全部集中了。


  「奎天仇。」


  歐冽文把奎天仇安排在附近,雖然麻藥很厲害,可畢竟不是迷藥,那一股麻的勁頭過去就行了。


  不過短短一兩個小時,野獸就醒了。


  【冤家路窄,禍不單行。】


  聶程程心裡剛冒出這一句,奎天仇在幾米外已經看見了她,他笑呵呵盯著她大喊:「聶博士!」


  聶程程轉身就往回跑。


  奎天仇立即往聶程程的方向追過來,「你別跑啊,聶博士!你不是想弄死我嗎,你他媽的不是想弄死我嗎——!來啊——!」


  「你來啊——!」


  聶程程:「神經病!」


  奎天仇:「賤女人!」


  聶程程拖著一條受傷的腿,但是奎天仇安然無恙,只是四肢還有些麻、鈍——不過,這並不妨礙他追上這個女人。


  聶程程只跑了十幾米,剛剛跑出這個山林,奎天仇就追上了她,一把將她撲倒在石崖邊。


  「賤人,讓你跑!」


  奎天仇掐住聶程程的脖子,一把拉過來往石頭上撞,巴掌也同時扇過去。


  他扇的很重,聶程程被打的臉頰都紅腫了,後腦勺狠狠裝在石頭上,頭皮一涼。


  摸了摸,脖子後面都是血了。


  「奎天仇你瘋了!」


  聶程程的手抓在奎天仇的虎口上,拚命掰他的手指。


  可奎天仇的手像黏住了聶程程脖子,一動不動的掐著她的喉嚨:


  「你不是想弄死我么,現在看看,究竟是誰弄死誰!」


  聶程程的呼吸很困難了,她的臉本來就被扇紅了,現在更加紅的像燈籠椒,眼珠幾乎朝上翻。


  她緊緊一閉眼。


  又睜開。


  奎天仇一張惡鬼的臉撲在面前,嘴角涎下一行口水。


  「真難看。」


  聶程程牙縫裡擠出字,盡量讓自己輕鬆笑對。


  「什麼?」


  「一個叱吒風雲的惡人,現在居然拿一個女人來出氣。」


  「你背叛我,你該死!」


  奎天仇被激怒,他加緊了手上的力量:「我要看著你一點點被弄死。」


  聶程程的臉變紅,邊上的皮膚漸漸變白、變透明。


  裡面細細的血管,一根一根跳著。


  她一臉痛苦、難以忍受的表情在他的眼前。


  他興奮極了。


  多好的表情啊……就是要這樣的表情……這樣臨死前,掙扎、又無能為力的表情。


  「你求我啊,你求我上你啊……」


  奎天仇的陰暗、喜虐待的那一面,徹底暴露出來。


  就像從前他強.奸了那一些軟弱的女人,看他們瑟瑟發抖在他身下求饒的樣子。


  他興奮的要命。


  「你求我啊——!」


  「我求你,你會放了我?」


  聶程程冷靜下來,淡然地看他:「你放了我,我就求你,你不是一直說我很漂亮么,你來啊。」


  「你上的了,你就上啊。」


  【上得了,你就上】


  下一秒,扣著喉嚨的手鬆開了。


  聶程程猛地大口呼吸,目光往下,對面的野獸開始脫衣服,眼中的情.欲蠢動。


  「聶博士,你自己找的。」


  奎天仇下流地一笑:「不過,我早就想要上你了,就在你做完工作之後。」


  「你早就想好了。」


  「對。」


  「你根本沒想放我回去。」


  「呵呵,像聶博士那麼漂亮的妞兒,我上哪兒找去啊。」他一邊脫衣服,一邊笑:「我怎麼可能放了你。」


  「是么……」


  聶程程摸了摸脖子,氣血漸漸從臉上褪了下去,呼吸平緩。


  腿還是很痛,她抽了一下眉,目光一轉。


  好多碎石。


  聶程程撿起了一個,和她的手契合,她應該能用上手。


  這時,奎天仇已經把自己剝得一乾二淨,露出醜陋的身體,袒在聶程程的眼前。


  「賤女人,你等著被老子先.奸.后.殺吧!」


  聶程程輕輕一笑:「你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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