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2|
那個男人說:「看她玩什麼。」
鹿佳聽見翟豹和宏時的對話,聽得很清楚,但她沒有理會,她的注意力都在前面。
宋魏陽穿著新郎裝,周吳鄭王,站在中間。
司儀拿著話筒走到宋魏陽左邊,堆起笑臉:「尊敬的先生和女士,我們宋魏陽先生和馮珍珍小姐的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
所有的人抬起頭望向主台,鹿佳也跟著抬眸。主台的正中央有一個白色畫布,牆上的投影儀會把電腦里的畫面投在畫布上。
司儀說:「先請各位來賓觀看我們新郎宋魏陽先生,和新娘馮珍珍小姐的一段錄像,這段錄像記錄了他們從相識到相愛的點點滴滴……」
婚禮的司儀是老手,聲音很平穩地說了一段。周圍的燈光跟著他的聲音低了下去,變得很暗,只有畫布上一片光亮。
後來這個司儀說了什麼,鹿佳都沒聽。她低頭一直看著小臂的手錶。
鹿佳雖然長得高,骨架子卻窄,又窄又小,四肢又細又長,筆直的像竹竿。她的手錶帶是皮質,扣在最裡面一個洞,仍然大得脫到手指骨節上,只能把它綁在小臂最粗的一截才不會滑落。
這個手錶是熒光的,能看見時針和分針的指向。
現在是十二點半,還有五分鐘。
「不會吧!」宏時驚訝地發出聲。翟豹看他一眼。宏時馬上捂住嘴。
他的聲音有點抖:「豹哥,她要鬧婚場啊……」
翟豹:「……」
宏時壓低聲音說:「剛才我看見有人從錄像室出來。背影是個女人,穿長裙大露背,身材一級棒的女人。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
翟豹:「說人話。」
「嘿嘿。」宏時撩了撩充滿騷氣的眼角,又正經地說:「我進錄像室看見了她替換進去的錄像帶。」
宏時低頭在他耳邊說話,喃喃細語,被現場的音樂聲蓋住。
翟豹聽見了,聽得很清楚,又黑又粗的兩條眉毛擰起來。
「你沒換過來?」
「換回來?」宏時指了指鹿佳,語氣里有股佩服的味道,「豹哥,她不是一般人,是電腦高手,錄像帶是她黑進電腦里的,除非找個差不多技術的黑客來,否則誰也動不了她的程序。」
「……」
翟豹又抽出一根煙,銜嘴裡,慢慢點火。他的臉色很平靜,只是看著鹿佳,看著她乳白、纖細,彎彎曲的脖子。她還在看手錶,在她抬起頭的一瞬間,翟豹下意識地跟著她一起動了動。
他們談話間,五分鐘白駒過隙。
宏時先一步擠了擠翟豹的胳膊:「豹哥,快看。」
翟豹的目光依然落在鹿佳身上,直到看見她嘴角微妙的變動,他終於移開目光,抬起頭。
剛才播放宋魏陽和馮珍珍甜蜜錄像的白布上,畫面切換了。
那是一個酒店,一間房,一張白色的床。
床上兩個糾纏的男女都沒有穿衣服。擴音器里漸漸響起女人若有若無的呻-吟聲,馮珍珍躺在宋魏陽的身下,一臉享受,聲音軟乎乎地說:「你不管你女朋友啊?」
「這時候別提她啊。」
「可是你都要跟她結婚了。」
「她就是一根冷冰冰的木頭。」宋魏陽談起鹿佳,語氣里只有嘲諷。他低頭親了親身下的女人,輕佻地說:「我喜歡你這樣的,熱情、柔軟、以我為重……」
馮珍珍格格笑出來:「我也喜歡你這樣。」
我們這樣……
整個婚宴廳炸開來了,議論聲、嘲笑聲、鄙夷聲。一鍋亂煮沸反盈天。
「是被新郎劈腿的女友做的吧?」
「應該是早就知道,故意錄下來報復新郎的。」
「你們男人劈腿的下場,活該嘛。」
……
婚宴廳一團亂。錄像室去了許多人,但是無法關閉或者替換這段錄像。
現場愛情動作片還在繼續。
司儀已經亂了陣腳。宋魏陽氣得發抖。他很清楚這個視頻關不掉,沒有鹿佳就關不掉。他四處找人。他了解鹿佳。她一定會來現場親自解決。
「鹿佳,你出來!」
宋魏陽滿頭大汗,眼神都亂了。他大聲吼道:「我知道你在這裡,你出來,我們把話講清楚——」
一轉身。鹿佳已經站在他身後了。
「鹿佳。」宋魏陽張開嘴,卻只喊了她的名字。鹿佳今天的裝扮出乎意料。交往兩年,她只穿跑鞋,休閑服,也不會化妝。現在眼前的鹿佳太漂亮,漂亮之中還有一份性感。
他仍有些驚訝地看著。
鹿佳冷靜地和宋魏陽對視,聲音淡淡地說:「你要跟我說什麼話?」
「……」宋魏陽忽然無語了。
宋魏陽認識鹿佳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子,一張臉總是清清淡淡,無論他說什麼,她給出的反應總是很冷淡。當然了,這種冷淡也表現在床第上、性-愛上,像是一種由內而外的冷淡。
宋魏陽直到鹿佳一直都很理智的女人,甚至她為了他在許多方面十分讓步。可就是她的理智和讓步令宋魏陽全然沒有身為男人的自尊和驕傲。
宋魏陽是普通男人,普通中還有虛榮。
鹿佳的理智讓她強大,強大到不需要男人,讓男人無形中成為她身邊的擺設。宋魏陽不需要。他要的是像馮珍珍一樣熱情、活潑、以他為天以他為地的女人。
或許這是男人的一種自我滿足感。
鹿佳看著宋魏陽的表情,她突然之間什麼都明白了,「還有什麼話能說。不用說了。」
鹿佳打開身邊的行李箱。
吧嗒一聲。
行李箱從中間分開。
裡面全是男士的衣服。有襯衣,有西褲,也有內衣、內褲。
都是宋魏陽留在鹿佳公寓里的東西。
宋魏陽瞟了一眼,看著鹿佳,「你什麼意思?」
「脫吧。」鹿佳說,「今天是周日。你應該穿了紅色的四角褲。」
她依然能背出情人的習慣,即便昔日的情人,已經成了今日的陌生人。
宋魏陽的臉都僵硬了,「鹿佳,我們倆性格不合,興趣也不相投,拆夥分道揚鑣是早晚的事情,何況恐怕在你心裡你車庫裡那幾輛破車都比我重要。你今天做這些事拆我台鬧我婚禮,是不是太過分了!」
鹿佳沒有被他這句話嚇到,她冷靜地對他說:「那你前腳跟我訂婚,後腳就和別的人結婚,這種行為就不過分了?」
宋魏陽的表情猙獰起來,牙齒里磨出一句話,「鹿佳,我提前離開你,沒有和你結婚之後搞女人是看在過去兩年的情分。你掂掂自己幾斤幾兩。馮家有錢有勢,你能給我的馮家都能給我,你給不了的,馮家也能給我!你算什麼屁的玩意兒!」
宋魏陽的言辭確實很傷人,兩年的感情被磨淡了很多,可鹿佳對宋魏陽還是有一份情誼在。
就在他說出這些傷人的話之前。
之後,徹底沒有了。
鹿佳死心了。
但她挺著背脊的姿勢沒變,緩緩地說:「宋魏陽。我留在你身上的一切,你要全部還給我。」
直播在繼續。周圍的人也繼續看笑話。司儀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壓低聲音,拉了拉兩個人,緩和氣氛,說:「哎哎,做不成情人也別做仇人,別鬧那麼僵。」
鹿佳依舊挺拔地站著,她看著宋魏陽說:「我的一切還給我。我馬上關了錄像。」
鹿佳這一句話表明的態度和立場,司儀沒見過她這種軟硬都不吃的人。他看了看鹿佳平淡的表情,心裡感覺很不舒服。雖然三個人身高相同,可是鹿佳總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其實鹿佳沒有輕視任何人的意思,她只是習慣挺直背看別人。為了遷就宋魏陽,她從前不穿高跟鞋,但即便如此,她淡漠的神情,總有股高人一等的錯覺。宋魏陽也每次被這種感覺惱怒。
今天也不例外。
宋魏陽利落脫下褲子,摔在地上,臉色極差,指著鹿佳說:「鹿佳,說實話吧!像你這種女人活該被劈腿,除了漂亮一無是處,哪個男人瞎了能要你!」
周圍的人開始尖叫。司儀擋在宋魏陽身前:「別看別看!」他轉身對鹿佳說:「你這個女人怎麼這樣?小情侶分分合合很正常,劈腿就要來鬧場子,你是不是腦子不正常,喜歡找存在感是不啊!——」
司儀脫下衣服蓋住宋魏陽的下半身,一邊扭頭找鹿佳。
鹿佳已經走了。
台下烏泱泱一片人,她都不記得他們的臉。
她只想起剛才那個男人看她的意味深長的眼神。
她記得那個男人會抽煙,左邊的眉梢有一道疤。
鹿佳找到他了。
他還是站在牆角,從頭到尾看著她,只看她一個人,微微笑著。這笑還是那麼意味深長,令她想起棗子的甜味,一股朗姆酒香。
鹿佳走到他面前,從包里拿出一根煙,看著他說:「借個打火機。」
翟豹沒動。他散散地靠在牆角,看著鹿佳。
鹿佳的這件禮服前面的設計很露骨——只有兩片布險險蓋在胸上,在脖子後面打了個結。
翟豹看見她乳白的脖子,纖細的鎖骨,白花花的胸脯都遮不住,兩坨圓形的輪廓特別漂亮。
她的胸她的臀,她的腰她的腿。
她白皙的肌膚,光滑的肌膚。摸上去,一定很爽。
翟豹光是看著,就覺得分外誘人,渾身都熱。
鹿佳很平靜地看著他,過了一會才發現這個男人好像在發獃。
她嘗試地喊了一聲:「翟豹?」
突然被鹿佳點名,翟豹才把注意力移開。
「恩?」
「不能借打火機?」鹿佳問。
翟豹笑了一聲:「名字都借了,怎麼不能借打火機。」
鹿佳不是笨蛋。她聽得出翟豹話里的調侃。
她對隨意冒充別人的姓名也覺得抱歉,但是這種情緒很快被鹿佳忽略了。
「那——」她伸了伸手,說:「打火機呢?」
「……借打火機,可以。」
翟豹流氓兮兮地盯著鹿佳,笑著說:「但是,你得親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