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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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里尼奧的日子則沒有克里斯蒂亞諾那麼好過——他最近正陷入和教練組的一場曠日持久的辯論無法自拔。


  「我覺得……」


  「何塞，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說真的，這可是歐冠決賽——這跟國家德比、國王杯決賽所帶來的壓力都是截然不同的。他才十八歲，這個壓力太大了，而且就像你之前說的，這是一個絕好的西甲三冠王的機會，我們都希望能達成這個目標——而克里斯？他當然天賦異稟，但是讓他首發登場這的確太冒險了。」


  「是的，何塞。我也覺得是這樣的。我的個人意見是，如果上半場大比分——比如2:0落後，我們可以放手一搏讓克里斯上去。這個時候反正最壞的結果也只是輸而已，而且是與克里斯無關的失利，他可能心理壓力小一些，反而有奇效。」


  「就算不那麼極端也許也可以。我覺得如果上半場場面無法打開——我是說進攻乏力或者辦法不多、被對手的防守限制，那麼可以嘗試一下讓克里斯替補登場。畢竟我們都知道克里斯跟克里斯蒂亞諾的合作有多出眾——有目共睹。」


  「但是最多也只能是在進攻沒有辦法的時候——如果只是運氣不好無法進球，但是機會都出來的話，那我也不建議讓克里斯上場。何塞，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希望讓故事更加圓滿——但我們首先得贏，不是嗎？年輕人也許野心充裕，但是他可能不夠穩定，也不夠成熟。在面對一些困難的時候會過於急躁——克里斯之前一直都是個溫和的好孩子，但現在他可不是那麼……平易近人了。」


  「或者如果有加時可以加時賽換上去。這個時候他體能充沛，也許可以沖一衝，做個奇兵——何塞，我知道，你想培養克里斯，也認為他的確值得這個。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也許明年等到你給他更多首發機會，他也更為成熟穩定的時候，你就可以這麼做了——我是認真的，何塞，這是我們千載難逢的機會去成就又一個三冠王賽季。」


  「沒錯，何塞，我們將超越古人，壓倒全世界。」


  所有人看著穆里尼奧的眼神都變得炙熱起來。


  他們都喜歡傳奇，都喜歡由自己組成的神話——所有人都夢想過當有一天白髮蒼蒼的時候能對自己的孫子孫女講述自己當年的傳奇和塑造的歷史，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是克里斯蒂亞諾和克里斯這樣的偉岸天才，所以他們格外珍惜每一個可能的成就歷史的機會。


  這是他們的私心，但也是他們對待歷史的態度。


  穆里尼奧很少猶豫，但是現在他的確在猶豫——誠如其他人所說，他有機會創造歷史，但他也有直覺，他認為這個歷史會由克里斯和克里斯蒂亞諾構成。


  一飛衝天、平步青雲，他彷彿得到某種指示，讓他按照神的這個旨意安排克里斯的每一步。


  但是他們是一個團隊，他必須想辦法說服其他人——哦不，準確來說，他得期待克里斯能在備戰期間用自己絕對優秀的表現說服所有教練組成員。


  穆里尼奧對於這個目標過於急切，因此多少有些不夠體面——他本人不甚在意，但這的確造成了一點點問題。


  「克里斯！」穆里尼奧這幾天內第一百次呵斥克里斯，「你看不到剛才塞爾吉奧正在你突破的路線上嗎？你是在給他送搶斷數據嗎？他這個時候正面放鏟你幾乎是肯定丟球——如果他水平高一點。」


  穆里尼奧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正在拍身上的草屑的拉莫斯，言外之意顯然是：他正面沖你過來，然後你放鏟居然被他過了？這算是什麼水準的後衛？


  拉莫斯身體僵硬的轉頭看看眯著眼看著自己，面露兇相的卡西，慌慌張張的縮到了離他最近的卡卡身後。


  卡西哼了一聲，卻並沒說什麼。他不是每次都會因為拉莫斯的不成功防守而指責拉莫斯——正如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樣，這世上有極個別的球員，你非常了解他，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幾乎每一天都在看他的錄像、集錦、技術分析，你知道他每一個動作之後會連接什麼動作。


  但是毫無用處，但是你還是每次都在防守他的時候失敗。


  因為他就是那種絕對的天才球員，他就是那種你無法阻止的人，你就算知道劇本里的每一步，他也每一次都能擊敗你的對策。


  克里斯蒂亞諾和梅西是這樣的球員，克里斯現在也正在成為這種球員，並且必將最終成為這樣的球員。


  後衛的目的在於防守絕大多數前鋒，然後盡量給少數前鋒造成困擾——卡西深諳此理，所以他也許對未來拉莫斯真的需要防守克里斯的場次感到憂慮，但他並不會因此就真的斥責拉莫斯。


  一個克里斯和一個克里斯蒂亞諾，都不會影響拉莫斯始終是世界頂尖後衛這個事實。


  「我很抱歉，先生，我以後會注意防守人的位置。」克里斯是個好孩子，他就算覺得自己並非絕對有問題——比如，他自認為他可以過掉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後衛，也認為過掉他們是一種愛好或者說容易上癮，但他仍然會乖巧地說上一句，'是的，先生'。


  穆里尼奧在和克里斯的相處過程中似乎也已經意識到克里斯和克里斯蒂亞諾的這點小小的不同，所以這次他拒絕採信克里斯，「不！抱歉並不是重點，克里斯，你得知道，足球和生活沒什麼區別，我不需要你毫無意義的美學，我只需要穩定和進球——告訴我你已經深刻理解我的意思。」


  克里斯不認為自己那是美學，他覺得那是雄性動物炫耀自己力量的本能——如果說他和克里斯蒂亞諾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克里斯蒂亞諾只遵循本能，但克里斯有時候嘗試總結自己的本能。


  「先生，我不認為那是毫無意義的美學。」克里斯只是說了一句非常簡短的話，就已經讓全場都沉默下來，「先生，那是威懾——而威懾是世界上最有意義的事情。」


  克里斯蒂亞諾高興的拍拍克里斯的肩膀，克里斯看看他，似乎是覺得他的態度不太正經。


  克里斯蒂亞諾聳聳肩收回了手，但是並沒抱怨什麼。


  「威懾？克里斯，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那不是毫無意義的美學是什麼？你在意的是什麼？你不就是在像孔雀開屏一樣在炫耀你自己的能力嗎？」穆里尼奧直指紅心。


  「不，先生。」克里斯今天第二次公開反對了穆里尼奧的看法，「那不是炫耀，我認為那是恐嚇——炫耀意在展示，但恐嚇意在讓人畏懼。我們的所有動作都不是無意義的，我們知道我們是在威脅我們對面的後衛——'我們就是這樣絕對的天才，你們最好在看到我們的時候就開始後退'。這就是我們的目的所在。」


  穆里尼奧了解克里斯的意思了，但是穆里尼奧有自己的弱點——比如，當他意識到自己在某個方面犯了錯誤的時候，他從來都不傾向於自省。相反，他容易惱羞成怒，「克里斯，你太把自己的力量當回事兒了。」


  克里斯下意識的要反駁——他大概要說，不，我根本沒有過度自負，我只是陳述了一個事實，只是展示我所擁有的。


  但是誰都沒想到，當克里斯要這麼做的時候，拉住他的居然是克里斯蒂亞諾。


  「先生。」克里斯蒂亞諾說，「現在不是討論哲學的時候，我的意思是，就像您說的，有些事是毫無意義的——至少目前毫無疑義。我們可以慢慢討論，但是現在，我們的重點在於歐冠決賽。」


  誰都知道事實不是這樣的，因為主教練和最主要球員之一的理念不同顯然在這個檔次的球隊……算了，其實大概在所有檔次的球隊都是件大事。


  誰都不明白克里斯蒂亞諾為何嘗試掩蓋這一點，但作為當事人之一的穆里尼奧卻幾乎立刻就明白了。


  克里斯蒂亞諾在給他找一個借口結束這個爭論——他雖然不知道克里斯蒂亞諾怎麼知道自己也想要這麼做，但是毫無疑問，克里斯蒂亞諾的確感覺到了。


  '克里斯蒂亞諾已經做好準備了，他開始重新迎接全世界。何塞，你的運氣和歷史都在路上，你只需要順應它就已經夠了。'

  穆里尼奧想起門德斯昨天這樣告訴他。


  '克里斯還不夠成熟，他正在成為一個新的克里斯蒂亞諾，但克里斯蒂亞諾正在走向下一個階段——遠比我想象中還要早的走向下一個階段。'

  穆里尼奧看看被克里斯蒂亞諾拉住的克里斯，心中慢慢在做出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