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這一天,對陳淑芬來說太過煎熬了,先是和她爸翻臉,後來又得知僅有的兩個親弟弟早就鬧翻了,她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雖然讓陳國華勸了幾句不再哭了,但她神情恍惚,目光獃滯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沒頭沒腦地喊了一句,「我要回家。」
說著話人就站了起來,陳淑芬這副模樣,陳國華哪敢讓她一個回去?他把陳淑芬按坐在凳子上,可他一鬆手,陳淑芬就又立馬起身,看到陳國華伸過來的雙手,一臉的警惕,她疲憊地吁了口氣,「國華,我沒事,小達快下學了,我得回家給他做飯去,還有你姐夫也快下班了。」
陳國華遲疑了,想了想,然後再一次把陳淑芬按到凳子上坐,在陳淑芬出聲之前,他搶先說道:「大姐,我送送你,你先坐會,我去跟秀芳說一聲。」媳婦一下車到家,就說要歇歇,這一睡睡到現在也不知道醒沒醒?
「不用了國華,我自己……」對上陳國華那副「你不答應,我就不讓你走的」模樣,陳淑芬拒絕的話說到一半是再也說不下去了,心裡暖暖的,徹底想通了,國華國利不和就不和,還認自己這個姐就行了,至於別的,都這麼大了,她也管不了了。
「行,你去看看秀芳,要是她還在睡,你也不要把她叫起來。」陳淑芬笑著叮囑弟弟幾句。
陳國華抬腳走了兩步,不放心地回過頭來,「大姐,你坐著等我一會,我很快就回來。」
話落,他直愣愣地看著陳淑芬,見陳淑芬無奈地點了點頭,他蹭的一下跑屋裡去瞅了眼媳婦,結果到屋裡一看,發現媳婦還在睡著呢,他替媳婦壓了壓被子,躡手躡腳地退了沒出,然後跑出去翻出筆和紙,在上面寫了一句他送大姐回家的話,又輕手輕腳地進屋把紙條放在床頭,好讓媳婦一醒來就看到。
……
蘇秀芳這一覺睡得也夠沉的,陳國華送陳淑芬回來,看到媳婦還在睡,他便去了伙房,先把飯做好放鍋里熱著,然後回了趟屋,見媳婦仍然沒醒,他心裡急了,幾次抬手想要推醒媳婦,只是想到回來前大姐的話,他終究還是收回了手,又瞅了一會媳婦,這才出去收拾東西。
家裡皮爾片兒,大件的東西都整整齊齊地擺放好,可小件的東西零零碎碎的還沒有歸置,正收拾著呢,他就聽到裡屋媳婦在喊自己,「國華,國華……」
陳國華把掃把一扔,撒腳就跑,嘴上應著,「來了來了,媳婦你咋了?」說著話,他一臉焦急地沖了進來,要不是他大姐說媳婦這是累,讓他不要吵她,他早就把人弄醒帶醫院去看看了,誰讓他媳婦懷孕到現在,就沒這麼睡過。
蘇秀芳一頭是汗,緊張地拽著陳國華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看得陳國華一頭霧水,嘴裡反覆地問咋了,蘇秀芳就是不吭聲,半響,她才舒了口氣說道:「我剛剛做夢夢到你讓人給打了……」渾身都是血,我喊你你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後半句話,蘇秀芳瞅著丈夫的笑容,卡在喉嚨口吐不出來。
陳國華提著的心一下子落下,寬慰媳婦,「做夢了?做夢哪能當真?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再說了,我跟人無冤無仇的誰會打我?你看到打我的人了嗎?」
蘇秀芳搖搖頭,陳國華笑了,「這不就得了,你別擔心,我今後注意點就是了。」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語氣一轉,「餓了吧?我做好飯了,咱吃飯吧?」
蘇秀芳本來就是個膽大的,她又不是沒見過血,只不過流血的那個人是自個兒丈夫,她這才被嚇到,這會兒看到丈夫好好地就在自己身邊,有說有笑的,她慢慢地緩了過來,聽丈夫這麼一問,她的肚子適時地發出咕嚕的聲響,陳國華笑得更大聲了,把媳婦脫下來的衣服往她身旁一放,「你穿衣服,我去把飯端出來。」
……
「大姐呢?」蘇秀芳拿著筷子左右沒見到大姑姐的聲音,後知後覺地問。
陳國華夾了塊肉放到媳婦碗里,邊夾邊說:「回去了,大姐不放心小達跟姐夫,沒吃飯就走了,不過她說明天過來跟我們商量請客的事?」
他們搬了新家,肯定是要請吃飯的,一來暖房,二來感謝幫忙的人,像他們兩家的親戚,還有今天幫忙搬家的村民這都是要請的。
本來這頓飯應該安排在今天的,只是蘇秀芳懷孕不方便,陳國華怕又是搬家又是請客的,累到媳婦,就把這事推遲了幾天,但現在家也搬了,那請客的事自然而然地就該請了,所以陳淑芬就想抽空過來商量商量,畢竟人情債欠久了也不好。
蘇秀芳點了點頭,緊跟著問道:「那陳國利他們喊不喊?」其實她更想說的是,要不要叫上陳春生?
甭管是哪一個,在別人看來,他們都是自家的至親,要是不喊的話,不就明擺著讓人說閑話,怕到時候就有人罵他們夫妻不孝,忘恩負義了。
蘇秀芳能想到的,陳國華也能想到,可他既然當著他大姐的面跟陳春生撕扯清楚,他就沒打算再在人前跟陳春生裝「父慈子孝」,於是他抿了下嘴,「不請,他們一個都不請。」
男人都這麼說了,蘇秀芳也沒裝賢良地勸幾句,她本人也神煩那對父子,就這麼斷了今後不往來了更好,想到這,她就想起了金手鐲的事,「手鐲是咋回事?你從哪拿回來的?不是說陳國成拿去賭了嗎?」當初她以為是婆婆交給丈夫,丈夫又給自己,哪裡想得到這中間還有這麼多事?
「當初陳國成打聽賣手鐲讓我聽到了,我就找人把手鐲給買回來了。」為這,他差不多把那年出去打工掙得錢都花上了。「拿回來后,我怕帶身上不安全,就把手鐲包好埋在咱家後院里。」至於咋就不藏屋裡?有苗巧娟呢,房屋裡更不安全。
兩人吃著飯又聊了幾句,吃完飯,陳國華扶著媳婦在院子里溜達了幾圈,見媳婦打了個哈欠,便催著她去洗漱早點休息。
雖然這一天蘇秀芳沒搬多少東西,可挺著肚子坐了一個小時的車也夠累人的,即便她剛剛睡了一覺,卻仍然感覺到疲憊,也不推辭地就著男人兌好的熱水開始收拾自己。
趁著媳婦洗漱的功夫,陳國華就去把大門鎖好,又檢查了了一遍門窗,見沒有問題,這才進去就著媳婦用剩下的水簡單地把自己捯飭乾淨之後,就上炕摟著媳婦睡覺。
第二天一早,蘇秀芳醒來的時候,炕上就她一個,她穿衣服下地,收拾好被褥,出去一看,陳淑芬已經來了,正拿著針線縫衣。
蘇秀芳一眼認出了這事陳國華的衣服,頓時覺得不好意思了,「大姐來了?啥時候來的?」說著話,她臉罕見地紅了,這縫補的活本該是她這個做媳婦的活,只是她原本就不擅長這個也不耐煩這個,之前還逼著自己給丈夫做鞋墊,現在借著懷孕的名義偷懶,她都好久沒拿過針線了。
她原本也覺得沒啥,可眼下見大姑姐這一舉動,她難得反思一下自己這媳婦時不時當得不夠稱職。
正反省著呢,陳淑芬忙放下手裡的針線,笑著招呼說道:「秀芳,你起來了。國華有事出去了,飯在鍋里放著,我這就去給你拿過來。」
見大姑姐一臉的笑意,蘇秀芳看得出昨天的事對她已經沒啥影響了,不得不感慨一聲大姑姐想得開,而後忙出聲攔住陳淑芬,「大姐,不用了,我洗把臉自己來。」安心等著丈夫的伺候,那是他們夫妻感情好,可哪能讓大姑姐伺候?她又不傻。
陳淑芬擺了擺手,「飯是國華做好的,我就是端個碗拿副筷子的,多大的事啊?你洗你的。」在陳淑芬心裡,為了弟妹肚子里的那個侄子,就是讓她伺候弟妹洗腳她都願意,更別說只是把飯盛好端過來。
說完話,她不給蘇秀芳開口的機會,轉身就往那伙房去,蘇秀芳見狀也沒再說啥,匆匆去洗了把臉。
等蘇秀芳洗好臉回來,陳淑芬已經擺好了飯菜,小米粥、白面饅頭和幾個小菜,她忙走過去坐下開始吃飯,此時陳淑芬在對面坐下,重新拿起針線縫補衣服,嘴上說著請客的事:「國華有沒有跟你說過請客的事?你們打算辦幾桌?啥時候辦?我都看過了,後天是個好日子,要不就在那天請客?」
蘇秀芳沒意見,「行,大姐就那天,國華都說了,有大姐在呢,我們省事多了。」別人或許會嫌這樣的大姑姐多事,可蘇秀芳卻巴不得有這麼個大姑姐,畢竟這些事她不大懂。
好聽的話誰不樂意聽?這話說得陳淑芬眉開眼笑,昨兒她男人還說讓她少插手結了婚的弟弟的家事,省得壞了感情,她說秀芳不是那樣多心的人,現在可不就是讓她說著了,這弟妹可真是找對了。
樂了一會兒,陳淑芬又在那說:「你們打算辦幾桌?昨天張河幾個肯定地請,人家幫了這麼大的忙,大爺一家,爸跟國利……」
「大姐,國華說爸他們不用叫了。」聽到陳春生,蘇秀芳忙打斷陳淑芬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