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蘇秀芳打了第十個哈欠,打得眼淚花都出來了,仍然不見男人回來,實在撐不住了,她把院門虛掩著,自己洗洗刷刷地上炕睡覺了。
正睡得迷糊呢,就聽到輕微的關門聲,心下一驚,她忙睜開眼一看,陳國華一身濕氣,躡手躡腳地走了過來。
「國華?你回來了?」她掙扎著就要坐起來,陳國華一掀被子,人一骨碌地鑽了進來,同時手按住媳婦的肩膀,「別起來,趕緊睡,有啥話咱明兒再說?」一路從城裡跑回來,他還真的累了。
說著話,把媳婦往懷裡一摟,他就閉上眼睛睡覺了,手輕輕地在媳婦背上拍了起來,一副哄媳婦入睡的模樣。
蘇秀芳原本就還困著,讓丈夫這麼一哄,在對方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很快就睡著了。
……
第二天一早,見到躺在身邊的丈夫,蘇秀芳這才驚覺昨晚不是在做夢,「國華,昨晚你啥時候回來的?孩子咋樣?沒事吧?」
陳國華揉了揉眉心,有些不是滋味地說:「蘇秀麗被搶救過來了,沒啥大事,孩子卻沒了,醫生說送去得太遲了,掉下來是個女娃……」
起初聽說是個死胎,王彩桂是連哭帶嚎地說醫生搞錯了,躺地上打滾讓他們賠她孫子,後來聽說是個女娃,她反倒沒事人似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看得當時在場的人都覺得心寒,畢竟那好賴也是她親孫女。
倒是同樣盼著抱外孫心切的鄭春香,先是一愣,轉而臉色發白地捂著臉小聲地哭了起來,只是等聽到蘇秀麗因為大出血不能生了,鄭春香是徹底地哭暈了過去。
然後又是一陣雞飛狗跳,陳國華等人又是扶人又是喊醫生,好在這裡就是醫院,鄭春香很快就醒了。
留下鄭春香照顧蘇秀麗,陳國華他們就想著要回來,而後發現那輛借來的驢車不見了,又是一頓好找,找的時候發現王彩桂同樣也不見了。
後來還是有人說看到有個女人坐在驢車上走了,要不然陳國華他們還滿醫院地找車呢?不用猜了,王彩桂趁著大夥圍著鄭春香,沒人注意她的時候,扔下他們偷偷地溜了,陳國樑當場就狠狠地踢了一下牆,嘴裡罵著王彩桂不是東西。
蘇秀芳聽了都不知道說啥好,無奈地嘆了一聲,「倒是可惜了那個孩子。」心裡卻想著,其實這樣挺好,省得以後挨打受罵,畢竟就她的性別,夠礙王彩桂的眼了。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要不然還能咋想?沒都沒了,又不能起死回生,想再多也沒用。
想了一會兒,蘇秀芳突然想起個事來,「那你們昨晚是咋回來了?」
「大半夜的,上哪找車去,走回來的。」說起這個陳國華就來氣,大半夜的爬坡下坡的,沒摔死人那都是他們運氣好。
走回來的?蘇秀芳套上衣服爬起來,心疼地就替他捏捏腳,沒捏兩下,就被陳國華捨不得地抓在手裡玩。
「對了,國華,那陳國成呢?」整件事從頭到尾,竟然沒有陳國成?
誰知道這話一出,陳國華立馬整張臉拉了下來,沒好氣地說道:「你知道蘇秀麗咋出事的?」不用蘇秀芳問,他就徑直說了下去,「恐怕是陳國成推的……」
說恐怕,只是因為這是他們的猜測。
在回來的路上說起來,其中一個就是陳國成的新鄰居,這位說著說著,就說起了之前聽到蘇秀麗跟陳國成的爭吵聲,蘇秀麗突然喊了一聲,「這錢是我的,別搶。」然後聲音就戛然而止。他好奇地探頭看來一眼,就看到陳國成奪門而出。
不過當時他也沒在意,畢竟自從陳國成搬來后,這樣的吵鬧天天有,一開始他們這夥人還過去勸過,但一個兩個地反過頭來罵他們多事,他們哪會再干這種熱臉貼冷屁股,上趕著找罵的事?所以後來聽到這兩人的吵架,他們就純粹當聽戲,啥都不管了。
那人說,要不是鄭春香是個生面孔,而且衣服上還有血跡,他們擔心萬一出事了,要不然說啥都不會進屋看一眼。
其實陳國華他們猜地挺準的。
說來這世道對女人很不公,同樣是偷人,趙來福媳婦除了被趙來福打罵,還要被村子里的人各種瞧不起,吐著唾沫罵,弄得她現在連門都不敢出,要不是趙來福手頭沒錢,年紀又大了,早就把她踹了重新招一個了。
而陳國成呢?養好被趙來福打出來傷,活蹦亂跳地繼續在外蹦躂,那事對他再無半點影響,非要說有的話,在那群牌友中,他反而更受歡迎,除了趙來福外,畢竟這樣帶有顏色的事,他們還挺愛的,當然這前提是偷的不是他們的媳婦、姐妹。這事當天就成了他們賭桌上的談資。
這麼一來,陳國成又賭上了,自然有了趙來福頭上的那頂綠帽子,眼下沒人敢在家裡玩牌,找了個小樹林,破廟宇的玩了起來?可陳國成是真沒錢,咋辦?偷蘇秀麗的壓箱錢,等蘇秀麗察覺的時候,她的壓箱錢也就剩下十來塊了。
昨天陳國成又一次輸紅了眼,原本是想回去拿錢,正好撞見蘇秀麗收起鄭春香給的錢,這位急紅了眼,二話不說上去就搶,蘇秀麗當然不肯,你爭我奪的往來中,陳國成最後用力搶過錢,同時手肘撞了一下蘇秀麗,蘇秀麗沒站穩,失去平衡地撞到桌子,磕到了肚子,疼得她張嘴喊不出話來,陳國成卻看都沒看她,一心惦記著耍錢地跑了出去。
……
小兩口又賴炕上說了會兒,陳國華伸了個懶腰起來,「你再躺會,我去做早飯。」說完話,他套上衣服,就轉身去了廚房。
架起大鍋,往灶膛里添了把柴,想了想,跟媳婦打了聲招呼,陳國華就出門了,他打算去瞅瞅驢車還沒還回去,誰讓那車是他借的?
結果到那驢車的主家一看,陳國華傻眼了。
「你是說王彩桂折斷了腿?」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們去的時候趕著驢車都好好的,咋到了王彩桂這裡,就出事了?
「我還能騙你不成?陳國成用我那驢車把人都送醫院去了。」主家一臉的擔憂,能不急嗎?這要是讓王彩桂賴上咋辦?「我這驢車這麼多年就沒出過事,昨晚倒好,車好好的,這人卻硬是摔斷了腿,在路上躺了一晚上,要不是張海路過,認出那是我的車,王彩桂指不定還在那躺著呢?」
那到不至於,畢竟再過十來分鐘就有客車從那經過。陳國華心想,昨晚他們幾個抄小道走近路,跟王彩桂走的不是一條道,所以這事他們還真不知道。要是王彩桂沒偷溜,那還會不會有這事?還是……
正想著呢,那主家一把拉著陳國華,「國華,這車我可是借給你的,萬一這王彩桂……」他哪想到好心借人車,會惹出這樣的事?
話還沒說完,陳國華就聽懂了他的意思,笑著安撫他,「放心,到時候王彩桂鬧起來,你就說她偷車,保准她不敢鬧。」這話也沒冤枉王彩桂,畢竟她昨晚招呼都不打地跑了,要不是知道「偷」驢車的是王彩桂,他們在找不到車后,說不定已經報案了。
給人支完招,陳國華並沒有急著回家,他轉身又去了張海那裡,然後他是笑著回家的,樂不可支地跟媳婦說道:「你說那王彩桂也忒倒霉催了,竟然把驢車趕到溝子里去了,驢沒事,她到從車上摔了壞了腿。」說來說去,還是王彩桂太逞能,明明趕車業務不熟練,卻偏偏地作死。
嘴上說著王彩桂不走運,陳國華的語氣卻聽起來幸災樂禍的,「你是不知道,剛才張海跟我說,他過去的時候,王彩桂正躺在溝底,哎呦哎呦地喊疼,就那地方,要不是驢車一個車輪陷在裡頭了,驢子走不了,怕都沒人發現那有人。」就是客車經過,也看不到溝底。
活該!
蘇秀芳聽了也覺得樂呵,真不知道王彩桂現在後不後悔?上一刻從醫院逃了出來,轉眼就又被送了回去。這下好了,她們婆媳有人作伴了。
正想著,就聽到陳淑芬的聲音笑呵呵地在門口響起,「國華,秀芳,你們笑啥呢?隔大老遠都能聽到。」
這話一出,蘇秀芳跟陳國華喜出望外,紛紛擱下筷子,抬頭望去,笑著說道:「大姐,你啥時候回來的?你婆婆沒事吧?」前些日子陳淑芬跑來說接到婆家的信要回去一趟,讓他們有啥事看著辦,不能辦等她回來。
「還能有啥事?要錢唄……」陳淑芬進屋,把大包小包往柜子上一放,「你們姐夫那個最小的弟弟為了生個兒子,丟了工作,又沒錢交罰款,就把主意打上我跟你姐夫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