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丈夫走後,蘇秀芳拿著鐵鍬撮著院子里的雪,撮了會雪,蘇興華來了。
見妹妹一個人撅著屁股鏟雪,院子里又沒有陳國華的人影,蘇興華擰著眉頭,「陳國華呢?他叫你干這個?」妹妹在外幹活,陳國華卻不知躲哪偷懶?這就是妹妹嘴裡說得「過得好」,「待她好」?蘇興華完全忘記了,每年他老蘇家院子里的雪還不是蘇秀芳撮的。
手裡的鐵鍬突然被蘇興華接了過去,蘇秀芳詫異地問道:「哥?你咋來了?」不是昨天來過了嗎?再說剛回來,咋也得在家歇歇?陪陪媳婦?
「咋來了?我不來還不知道陳國華就這麼待你,他啥都不幹,活都叫你干。」瞅著妹妹凍紅了的一雙手,陳國華雙眼冒火,拎著鐵鍬就往屋裡找去。
蘇秀芳真沒想到,她不過是問了一句,蘇興華咋火氣就這麼大?可現在也不是深想的時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哥,國華不在家呢……」把陳國華進城的事說了一遍,「國華走的時候反覆說了,這雪等他回來弄,可我這不是閑著也是閑著嗎?」不過當時她只是笑笑,可沒答應下來。
解釋完了,她又跟著問了一句,「哥,你這是咋了?」火氣這麼大?她可不認為自己撮雪的事,能讓蘇興華這麼生氣。
知道自己誤會了,正尷尬著蘇興華,聽到妹妹的問話,立馬把那點尷尬拋邊上,「我聽你嫂子說陳國華的名聲不好……」
原來在跟蘇秀麗鬧完后,蘇興華憋著氣回到家,哪想他還沒開口說話呢,她媽倒是抱怨陳國成接親一點排場都沒,等他好不容易插上話質問兩個妹妹的婚事,他爸老樣子——不管事,他媽,甭提了,話里話外就一個意思:她那全都是為了兩閨女好,大的小的不都有了歸宿?蘇家也沒讓人說閑話。聽得他,要不是想著眼前這人是他親媽,他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
親媽說不通,蘇興華回屋找媳婦說話,畢竟有些事——信里沒說,也不好問妹妹,他得弄清楚,比如說那兩個是咋勾搭上的,又比如說陳國華咋樣?
前者林麗梅不大知道,但對於陳國華,林麗梅有一肚子的話說,知道丈夫早晚有一天會問到,她早就打聽好了。
一聽陳國華之前種種的惡劣行徑,那個時候李山的話還沒傳到外村去,蘇興華氣過之後又懷疑起來,畢竟他看到的陳國華不像媳婦嘴裡的陳國華。於是說改天再來的蘇興華,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一大早,將信將疑地上門來了。
可一進妹妹家院子的大門,他所看到的,使得他有種自己看走眼了,上當受騙的感覺,和對妹妹的各種擔心,他心裡的火氣是再也憋不住了。
聽完蘇興華的話,蘇秀芳忙替男人抱屈,「哥,那不是國華乾的,全都是陳國成做的好事,讓國華替他遭罪。昨天李山都說了……你看,國華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她男人都不容易啊。
蘇興華倒是沒有疑心妹妹的話,不說這事外面說不定已經傳開了,妹妹沒必要說謊,她也不是這樣的性子,就說陳國成這個人,是會幹這種事。他好幾次撞見陳國成耍錢,一個十五六歲就賭錢的人,啥事干不出來?這也是他當初聽說妹妹跟陳國成定下,極力反對的原因,可惜那會兒他人在外頭,他爸媽不聽勸。
你說他咋不早早地把陳國成賭錢的事說出來?你以為他沒說啊?說了,但做主的沒聽,說不上話的聽進去了也沒用。
這麼說來,陳國華人還不錯?妹妹陰差陽錯地嫁對人了?不是他偏心眼只想著這個妹妹,而忘了另一個,他承認他是想著大妹多一點,但另一個也是妹妹,只是也得瞧瞧,另一個乾的都是啥事?她願不願意讓他管。
想著想著,蘇興華對陳國華的印象好上了幾分。
……
蘇興華既然來了,就不會幹站邊上看妹妹忙活,幫著妹妹把雪鏟到邊上,他從兜里掏出二十塊錢塞給蘇秀芳,「這錢你拿著,該花的花,別虧了自己。」他妹身上的衣服都幾年了?三年?四年?昨天蘇秀麗倒是一身的新。
要是別的啥的,蘇秀芳肯定不會客氣,可這錢她是說什麼都不要,「哥,你把錢給我了,你自己咋辦?」她知道蘇興華每個月會把大半的工資寄回家裡,怕這二十塊是他身上所有的錢了?
「你甭擔心,我身上還有呢。這是我給你的嫁妝錢,你拿著就是了。」他媽也糊塗,咋把秀芳的嫁妝扣著給秀麗?有不少是他讓媳婦幫著置辦的。說起這個,他又是一肚子的火。
見妹妹還要推辭,蘇興華一瞪眼,「怎麼?嫌錢少?」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蘇秀芳只得把這錢接了過來,不過她不打算動它,算她替蘇興華保管,以後找個機會還回去就是了,又何必站門口的推來讓去。
正想著呢,又聽蘇興華說,「對了,你說國華買木料做木工,你們手上錢夠了沒?」陳國華上進,眼瞅著妹妹就要過上好日子,他咋也幫一把。也不知道現在發電報回去借,那幾個手上還有沒有錢?
不知蘇興華心思的蘇秀芳心裡發暖,笑道:「夠了,國華在外這幾年,也賺了幾個錢。」至於多少,她沒說,不是不信蘇興華,而是隔牆有耳。
說著話,她的眼神往不遠處的張河媳婦幾人瞄了一眼,別以為她沒發現她們時不時地看過來,結果呢,正好跟張河媳婦對上眼,張河媳婦「咻」的轉過了頭,隨即一惱,剛剛搞得自己像是怕了蘇秀芳似的,又憤恨地瞪了回去,見蘇秀芳已經撇開了眼,張河媳婦覺得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心裡鬱悶得不得了。
蘇興華也沒打算問,微微側了下身,露出身後的張河媳婦幾人,指著她們,「你認識她們?」被人欺負了?那人目光太明顯了,他不想注意都不行。
「前面那屋的,她男人跟國華一塊長大的。」再多的,蘇秀芳也不打算說,反正張河媳婦她應付的來。
見妹妹臉上不像被欺負的樣子,蘇興華不再問,「有事別藏著掩著,以前哥離的遠顧不到,但現在你可以跟國華說。」心裡莫名的一酸,「行了,我回去了,你嫂子還等著呢。」出來的時候跟媳婦說回家吃飯的。
……
蘇秀芳拎著泔水桶出來倒泔水,正巧碰上陳國華回來。
把手上的東西塞到媳婦懷裡,陳國華忙接過泔水桶,「媳婦,我去倒,你先進屋。」說完話,大步地往外走。
他倒完泔水回來,見媳婦站門口等著自己,皺著眉頭埋怨道:「不是讓你進去屋嗎?幹嘛還在這兒等?」身子不方便,也不知道注意點。
知道丈夫這是關心自己,蘇秀芳也不生氣,笑著說道:「我想跟你一塊回家。」嘴上說著甜言蜜語,心裡卻想著:所以啊你別念我。
然而一想到院子里的狀況,蘇秀芳心裡更沒底了。說起來不就是這具身子來了月事嗎?丈夫簡直把她當易碎的玻璃,啥都不讓干。早上她不就是想男人急著出門,那她洗碗好了,不想被男人念了十來分鐘,要不是男人趕時間,怕還會繼續說下去。那個時候她越發確定,丈夫跟大大姑姐不虧是姐弟,一樣的能說。
說到月事,蘇秀芳一臉的懵逼,兩輩子頭一回經歷。不是說上輩子的女人沒有這玩意兒,只是她打了針杜絕了,要不然帶著一身的血腥味在野外,嫌自己活得長?所以昨晚這玩意來了,她直接傻眼,反倒是男人反應快,經他的提醒,她這才翻出記憶,笨手笨腳地去處理。
聽到媳婦的話,陳國華臉色緩和,不過下一秒他的臉更黑了,「不是讓你別弄,放著等我來嗎?」早知道他就先把雪鏟乾淨了,再出門。
不能怪陳國華這麼緊張,實在是他姐陳淑芬同志,就是因為挨凍受冷,使得她每次不方便的時候,痛得死去活來,讓陳國華印象太深刻了。
他可不想媳婦遭這個罪。
「不是我,我哥來了,他幫著鏟的。」沒有經歷過經痛的蘇秀芳不知道丈夫為何如此生氣,但不防她心虛地讓蘇興華背鍋。話說回來,她就一開始撮了會,之後全是蘇興華在撮雪。
大舅哥?陳國華心裡疑惑,「哥來有事?」
當然有事,還是沖著你來的。蘇秀芳心裡嘀咕著,嘴上卻說:「就是來給我送嫁妝的。」說著話,她走到炕邊,從自己睡的枕頭裡掏出錢,「我打算以後找機會還給他。」既然不打算要,就不能跟自家的錢混一塊。於是蘇興華一走,她就把錢藏這裡了。
陳國華連自己全部的身家都交給了媳婦處理,大舅哥給的,媳婦想咋樣就咋樣,根本就沒意見,繼續說剛才的話題,「你看大姐,她就是……」
「國華,吃飯了沒?你咋回來得這麼晚?」蘇秀芳頭痛,趕緊打斷,不過她也是真心想問,要知道男人一走就是一天,眼下天都快黑了,「不是去買木頭呢?」咋不見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