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媳婦走後,陳國華把屋子徹底的掃擦一遍,然後拿著抹布在屋裡踱來踱去,咋看咋滿意:那個亮敞。炕是新的,牆是白的,窗戶?呃,破了點。手在下巴摸了摸,他隨手把抹布一扔,轉身出去找油漆,他記得跟白灰一塊買回來的: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索性把窗戶刷上一層漆。到時候大夥見這屋,心裡還不是得發酸、羨慕。
他知道村裡很多人瞧不上自己,雖然他嘴上不說,心裡卻憋著氣,要不他也不會放著地不種,跑外面討生活,不就是想活出個樣來,讓大夥好好瞧瞧。事實上呢,他也成功了,兩張存摺就在屋裡箱子里鎖著,上面的金額是好幾代人見都沒見過,想都不敢想的。但這卻不能說出去,財不可外露,更何況他身後還有兩個蝗蟲似的后媽跟嫂子盯著。他再想向大夥顯擺,也不想堵上今後日子的寧靜。
遠的不提了,就這回工錢的事,不僅僅有苗巧娟鬧事,而且他爸還喊他過去談話了,話里話外就一個意思:手裡有幾個錢了,不能忘了孝敬他。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王彩桂在背後攛掇的。這麼糟心的事,他都不好意思跟媳婦說了。
都這樣了,他也就暫時歇了「等天氣暖和拆了房子蓋新房」的心思,還不如像現在這樣的,花點小錢,把房子里裡外外地好好收拾收拾,等屋裡捯飭好了,再用泥巴抹下外牆,也不比新蓋的差:既能顯擺又沒那麼打眼。
就是委屈媳婦了,看樣子是一時半會住不上磚頭房了。不過他保證,過個一兩年的,會讓媳婦住上新房的。什麼?為啥要這麼久?總不能那頭他剛跟他爸說他沒錢,這廂就起新房了吧?不管咋樣,那是生了他的爸,一個「孝」字能做的文章多了去,他自己沒什麼,卻不想媳婦被人說嘴。
想著想著,陳國華已經動手刷漆了,大紅的油漆,刷了一扇又一扇窗戶。把所有的窗戶都刷好,瞅著天色還早,這位乾脆連大門也給刷了。
刷完門窗,又做好了飯,媳婦還沒回來,陳國華有點擔心了,早上問過只殺一頭豬,這會兒該回來了。他正想出門接媳婦,就見蘇秀芳拎著一串的山雞野兔回來了,「國華,我回來了。你看帶啥回來了?」說著話,她把獵物提到丈夫跟前,笑眯眯地看著他說,「今天走大運了,我想著家裡的柴火不多了,就想去山上撿點,卻不想遇上了這幾隻山雞野兔子。」其實是她特意去找的。
「它們也不怕人,見到我都不跑,我拿著殺豬刀一戳一個準。」這話到不假,也許是安逸慣了,她就沒見過那麼笨的兔子,自動送上門來讓她砍,明明都看到她了,不逃反而往她站的方向跳了幾步。
媳婦說得輕鬆,陳國華卻兩隻眼睛睜得圓溜溜的,他可不信那什麼一戳一個準,真要這樣,村裡的人早就往山裡擠了,哪還輪的到他媳婦呢。「媳婦,你真厲害,我沒想到你還會這個。」可不就是厲害,又會殺豬又會打獵,比大多的男子要強多。想到這,他心裡浮起淡淡的危機,轉而想到昨晚媳婦的求饒聲,他又得意了。
聽了丈夫的誇讚,蘇秀芳有些心虛,「這有什麼,我哥那才叫厲害。」記憶中蘇興華曾獵到只山雞,所以她才沒編借口說是撿來的,畢竟次數多了,總會讓人懷疑「咋別人沒撿到,就你撿到」。反正有過上回把殺豬的事推到他頭上的經驗,這次蘇秀芳做起來輕車熟路,沒有半點負擔,再說蘇興華又不在,真要懷疑她也找不到人對質。
大舅哥也會?陳國華自然而然地就把媳婦會打獵的功勞歸到大舅哥身上,大舅哥帶大了媳婦,那教媳婦打獵?也很正常?大舅哥的形象立馬在陳國華心裡變得高大起來。
正想著呢,蘇秀芳掏出錢塞到丈夫手裡,「這是今早殺豬的工錢,你拿去用吧。」大方地揮了揮手,男人把存摺交給她,她就把賺來的錢給男人花。說完話,她張羅著燒水,好退雞毛。見爐子上備著熱水,直接把熱水倒到盆里,然後把一隻死雞放進去泡了泡,就開始拔毛殺雞。
拿女人的錢?陳國華先是有些彆扭,轉而又高興了:這可是媳婦賺來的,她誰也沒給就給自己了,看媳婦對他多好?臉上露出個傻笑,這位卻從沒想過,他這是吃軟飯的前兆,吃的是媳婦的飯——肉是媳婦弄來的,花的是媳婦的錢。
陳國華偷樂了一會,回過神來,媳婦動作神速地已經殺好了雞,「國華,咱中午燉雞吃吧?」
「成,大姐給了把晒乾的蘑菇,咱就來個小雞燉蘑菇。」還真是只小雞,去了毛跟血腸,這隻雞瞅著也就二斤多一點。只是聽著對話,咋感覺那麼不對勁?說好的男主外女主內呢?到了這家,卻是反著來。
陳國華自小被逼著做家務,後來一個人搬外面住,也干慣了家務活,所以他根本就沒有「女人一定要做飯」或者「男人不進廚房」的概念,要不然他早就餓死了。他想的是:媳婦忙了一早上,又是殺豬又是打獵,咋也得歇歇,而自己是男人又不累,還是他來做飯吧。
瞧,他就是這麼個疼媳婦的好男人。
燉了雞,蒸了白米飯,好男人陳國華想了想,又將昨天吃剩的紅燒肉熱了熱。蘇秀芳起先在一旁邊遞根蔥拿個蒜,邊看丈夫做飯,想偷學個一二,畢竟她沒打算讓丈夫做一輩的飯,只是看了不久,她就奔著燉雞的爐子去了。
香,真香。巴巴地望著爐子上發出「咕嚕咕嚕」聲的鍋,蘇秀芳吸吸鼻子,「國華,要不要給老宅送點過去?」
「不用,」陳國華揮著鏟子一口回絕,頓了頓,「等會把小龍小鳳叫過來在家吃飯。」上回的紅燒肉,最後還是進了不相干的人嘴裡,即便他已經把肉分好放到侄子侄女碗里,可就有那沒臉沒皮的,愣是跟個孩子搶吃的。
估摸著去老宅的丈夫該回來了,蘇秀芳把飯菜端上桌子,剛擺好碗筷,陳國華回來了。
「咋就你一個人?」蘇秀芳探頭朝男人身後瞅了瞅,「小龍小鳳呢?」話說這對侄子侄女,她還沒見過面呢。
「他們早吃過飯了,也不知道跑哪去玩了。」不知不覺間養成的習慣,吃飯前先給媳婦夾塊肉,陳國華繼續說,「不管他們了,我們吃飯吧。」
小兩口相互給對方夾了肉后,開開心心地吃起了飯。
吃過飯,陳國華處理剩下的兩隻山雞跟野兔,其實也不用怎麼處理,現在天氣正冷著,只要殺了宰了放屋外凍就成。
而蘇秀芳靦著肚子,來回踱步消食,剛剛就著噴香的小雞燉蘑菇,她吃下兩碗半的飯,剩下的半碗實在吃不下了,就由男人代勞。
走著走著,她後知後覺地說:「國華,你刷過門了?」眼珠子轉了轉,「窗戶也刷了?」大紅漆很顯眼,不怪她遲鈍,只能說回來的時候她心心念著是殺雞吃雞。
陳國華正要說話,突然他手上的雞活了。
受了驚嚇的雞撲哧著翅膀,同樣嚇了一跳的陳國華,一個猝不及防,還真讓這隻「死而復生」的雞逃脫了。
「穀穀谷」
死裡逃生的雞高興地打鳴,翅膀撲哧撲哧地響,然而它悲哀的發現,不管它怎麼撲哧,飛到一定的高度就會「踉蹌」一下,整隻雞身墜落在地。
原來這隻雞心太急了,陳國華還沒完全解開它腳上的繩子,它就迫不及待地逃生,這會兒雞腳上還系著繩子,繩子上又拖著一隻兔子,怪不得沉得雞翅飛不起來。
試了好幾次,求生*重,雞不死心地再來一次,然後它突然發現不用自己飛,它整個雞身蹭地一下騰空了,但它來不及高興,悲哀地發現翅膀動彈不得,只得凄慘地咕咕叫。
陳國華很快反應過來,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雞的翅膀,看向笑得沒心沒肺的媳婦,「這雞沒死透?」隨後仔細看了看,雞身完整,不像其他的獵物,身上都有刀傷。
見到丈夫頭上、肩膀上的雞毛,蘇秀芳又是一陣好笑,「恩,我忘說了,這隻雞是被砸暈的。」走過來,踮著腳尖想要拿掉男人頭上的雞毛。
陳國華雖然不知道媳婦想要幹什麼,但配合地低下頭。瞅著媳婦笑盈盈地將他肩上的雞毛輕輕拍掉,陳國華把手裡的雞一扔,忍不住伸手摟了摟蘇秀芳,然後捧著她的臉啃了一口,很快就鬆開,「媳婦,你真好。」說來他長這麼大還真沒被人這麼溫柔對待過,換成他姐,不是「啪啪」兩下下去,就是吼著讓他自己來,陳國華咧了咧嘴,心裡美滋滋的。
蘇秀芳:……莫名地紅了下臉,說來晚上親密的動作沒少做,可這是頭一回在大白天這麼近乎,她瞪了一眼陳國華,卻惹得陳國華心猿意馬,恨不得下一秒就天黑,還想再啃一口,卻不想一聲「谷,谷,谷」的破壞了氣憤。
夫妻倆齊刷刷看過去,也不知那隻山雞怎麼撲哧的,把繩子給纏身上了,互看了一眼,又一致地轉移了視線:真蠢,
……
最後這隻雞,夫妻倆決定先不殺了,自己養著,畢竟他們暫時不缺肉,凍化過的肉比不上剛宰的新鮮。
雞窩有現成的,不過多年沒用了,所以陳國華換掉腐了的柵欄,固定后又用粗的柴把雞圈加固了一圈,這個時候蘇秀芳已經剪掉了山雞一側的飛羽。在媳婦把雞放進雞窩的瞬間,陳國華快速地關上欄門綁好。
蘇秀芳沒想到,才過去幾天,蘇秀麗跟鄭春香又來了,瞅著這母女倆,她翻了個白眼,「你們咋又來了?」難道上回沒把話跟蘇秀麗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