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鄭春香眉開眼笑,一臉欣慰地拍拍蘇秀麗的手,感慨道:「媽的小乖乖,就你懂事。」瞅向閨女的眼神那個叫慈愛,咋看咋稀罕,聽聽這話說的,她心裡甜著呢,也不枉自己疼她一場。
聽了這話,蘇秀麗低頭翻了個白眼,她媽還說過她丟人現眼不知羞呢,這就不記得了?再抬起頭來笑眯眯地依了過去,頭枕在鄭春香肩上,纏上鄭春香的胳膊,「那也是媽你生的好。」她媽就愛這個調調。
像她姐那樣光會幹活不會說活,累死累活忙半天得不到她媽一句誇的,有什麼好的?不過也虧得她姐傻,要不怎麼能顯出她的好來呢。
鄭春香心裡更樂了,看到炕桌上的回門禮,想到了什麼,拽了過來,「喏,你姐拿回來的,我記得裡頭有罐頭。秀麗,跟國成說了半天的話,餓了吧?媽給你開個罐頭,你先吃這個填下肚子。」用力一擰開了瓶蓋,鄭春香四下瞅瞅,拿起炕桌上老頭子喝水的碗,「啪」地一聲把水往地上潑。
張鐵根抽完煙,覺得嘴有點干,正要拿起碗喝水,不想卻被老婆子搶了先,「哎,我的水?」
「不就是一碗水嗎?沒看這會兒你閨女你外孫餓了,渴了不會自己去倒。」瞪了眼老伴,鄭春香倒出小半碗的罐頭,推倒閨女跟前,「快吃吧,這東西精貴,剩下的媽都給你留著。放心,媽誰也不給,你弟見了也不給他,媽都留著給你補身子。」
見閨女端著碗舉到她嘴邊,鄭春香撇開了頭,「媽不吃,你吃,你呀,現在多吃點,到時候給媽生個大胖孫子,媽這心啊,比吃這個都要甜。」她小閨女就是好,有點吃的就想著自己,心裡甜滋滋的,轉頭沖穿鞋下炕的老頭子喊道,「去拿雙筷子來,沒見到閨女不方便吃嗎?」
張鐵柱:……
他悶悶地應了聲,踢踏著腳往廚房去喝水去,不,是拿筷子,順帶喝口水。
拿著掃帚里裡外外掃了個遍,而後撿了塊抹布上上下下擦個乾淨,收拾好了屋內,蘇秀芳轉移陣地到屋外,又開始捯飭院子。
這屋空了一年多,不是這裡長棵草,就是那裡有蜘蛛網。因為結婚的事,出於面子情還是咋的,王彩桂緊趕慢趕地就理出一間屋子,和一條僅容一人的道,可終究不是親的,也就是隨便掃了一下,拔了點草,再多的,想都不要想了。
這兩天,蘇秀芳初來乍到,忙著熟悉人與事,一心撲在丈夫身上,至於住的環境咋樣的?對於曾在末法里滾過泥潭睡過廢墟的人來說,只要安全、能遮風擋雨就行,所以那個時候蘇秀芳實在沒心思挑著挑那的。
什麼?你說她現在咋想起打掃來了?這不是丈夫不在身邊,她一下子閑下,就給自己找點事做。其實吧,她原本只是想檢查一下房子的。為啥?這裡不得不提苗巧娟跟她說的一個八卦。
從蘇家回來,吃了頓中飯,陳國華就坐著客車進城去了。他們在蘇家說回家砌炕,也不是說著玩的。蘇秀芳是不覺得冷,可陳國華不知道,蘇秀芳說了他也不信。他摸著媳婦的冰手冰腳,只想趕緊把炕造好,想到就做,這不他進城買磚去了。
陳國華前腳剛走,苗巧娟後腳就來了,她過來是還鑰匙的。陳國華外出前,她以「家裡擠,來了客人住不下」為借口,實則是想佔有這房子,問陳國華要來了一把鑰匙。
陳國華的房子空著也是浪費,還不如讓他們住呢。等他們把東西一搬,就是陳國華回來一看,也不好意思趕他們出去。你說她咋這麼肯定?當初國利跟他住一間的時候,說房子小不能結婚來著,陳國華可是二話沒說就搬出去了。到時候讓丈夫去跟陳國華說幾句,陳國華鐵定同意的。
當然這只是她的想法,她還沒跟丈夫商量過呢,但鑰匙剛到手沒幾天,她還來不及做什麼,就被王彩桂知道了,這才有陳國華這裡丟東西的事。
苗巧娟其實不想還鑰匙的,鑰匙在自己手上,以後想個啥也方便。
是的,鑰匙沒讓王彩桂拿走,還是在他們手上,王彩桂一次性把陳國華家裡搬了個精光后,就把鑰匙扔還回來了。
陳國華給鑰匙的時候就交代過「鑰匙不能給王彩桂」之類的話,可偏偏他們沒做到,有了這一茬,她就知道手上的這把鑰匙,陳國華遲早會要回去的。
與其等著陳國華上門來討要,不如她識趣地還回來,也好緩和一下兩邊的感情,她知道,這回換新郎的事,陳國華怕是對他們有想法,更重要的是……
苗巧娟打著主意上門來了,心情有些複雜:這裡差點兒就是她的了。不過見到雜草叢生,顯得荒涼破敗的院子,又覺得好受點了,更是在得知陳國華不在家,那心情——嘖嘖,嘴角的笑意是怎麼都壓制不住了。
她心情好了,就跟蘇秀芳聊起了家長里短的話,什麼哪家婆媳對罵,什麼誰家的媳婦把丈夫給打了,還別說,蘇秀芳聽的挺有味的,這些都是她不曾經歷過的。
真的是不一樣了。
蘇秀芳正感慨著,苗巧娟說起剛過來時聽到的消息:村口宋建國家的豬圈塌了。
既沒下颳風下雨,又沒積雪的,好好的屋頂咋就塌了?冬閑無事,不用伺候地里的莊稼,閑漢就多了,不到半天就傳開了,外邊說啥的都有。有的說「宋建國家做了見不得人的事,老天看不下去了」,聽苗巧娟的意思,信的人還不少。有的說「時間長了,頂上的橫樑朽了」,這話倒是挺靠譜。還有的說「你們都錯了,是宋胖子壓壞的」,這說法沒幾個人信。
苗巧娟也不信,她振振有聲地說:「宋胖子肥是肥了點,可他爬豬圈頂做啥的?他爬得上去嗎?」估摸不信最後一種說法的,都跟苗巧娟想的差不多。
苗巧娟走後,瞅著散發著霉味的屋子,蘇秀芳不放心了,她可不想被砸底下,於是她屋裡屋外的查了個遍,尤其是屋頂,更是重中之重。別看這屋子破是破了點,可它除了屋頂缺了幾片瓦片外,再沒有其他的大毛病,就是——髒了點!
蘇秀芳蹲著身,撅著屁股地拔草,就聽到有人在喊「國華」,她起身看過去,門口跑進一個氣喘吁吁的男人。
不是別人,正是妯娌倆剛剛八卦過的宋建國本尊。饒是蘇秀芳,聽到「宋建國」三個字,也詫異地瞧了兩眼。
聽說陳國華不在,宋建國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情,他找陳國華做啥?據他自己說的,找陳國華殺豬。
他家的豬圈不是塌了吧,壓死了一頭豬,還有兩頭傷的也不輕,是那種「氣還吊著,但活不久」的傷,眼見沒得救了,自然是殺掉。可村裡的張屠夫不巧地去了隔壁村幫人殺豬,不在。其實等張屠夫回來殺,也行,只是他家的閑漢還沒散去,坐那兒瞧這熱鬧瞎扯,不知怎麼地說起陳國華,一旁陪著的宋建國就想到陳國華也會殺豬,這就找了過來。
陳國華會殺豬嗎?他會。王彩桂嫌張屠夫殺豬收的東西多,一般張屠夫幫人殺豬,要不收點錢,要麼就拿豬肉抵,就讓兩個繼子頭一年在旁瞧張屠夫殺豬,第二年就讓他們上。陳國華頭一回殺豬,那年他才十一歲,豬站立起來都比他人高。
蘇秀芳一問,宋建國到也沒瞞著,也沒啥好瞞的,現在出去轉一圈,誰不知道他家的熱鬧?「國華啥時候回來?回來的話,讓他趕緊來我家,我家的豬等著他殺呢。」反正家裡有三頭豬,張屠夫和陳國華都來了也沒事。
說完,宋建國就想走了,家裡還有一灘事呢,卻不想陳國華媳婦在身後說,「殺豬?我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