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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去看馬球

  中秋節第二天, 長安城內群情涌動, 萬馬奔騰,鑼鼓喧天。


  在經歷之前長達半年大大小小的比賽后,武周朝本年度的馬球賽事終於進入了後半段,經過激烈角逐,長興鏢局的鏢師們組成的天長地興馬球隊和右羽林衛的軍官們組成的佑吾揚威馬球隊, 將會在大明宮邊上的羽林馬球場進行三場同城德比, 最後勝利的隊伍將得到前往神都洛陽參與全國決賽的資格。


  想想就有點小興奮呢!

  聽著這個賽制, 別說羨羨, 就連鶴唳都笑不攏嘴,跨越千年看一場馬球賽,再怎麼油鹽不進也會覺得激動難抑。


  更何況是在這種群情振奮的環境中。


  這一天, 從中午開始, 長安的每條大街小巷都洋溢著比節日還要熱烈的色彩, 雖然說羽林校場今日半開放, 可是觀眾也只能容納那麼一點, 所以不管再激動,沒有票的其他人大多都圍在外面的食肆茶攤上, 每過一會兒, 就會有「馬球博士」出來報告新情況。


  「來!這!這坐著很舒服!很近!方便下注!」蘇追很開心的把鶴唳和羨羨領到一個角落的小茶攤里,很得意,「和你們講,這個店家,茶不好喝,但是茶餅很好吃!」


  進了食肆后,鶴唳倒沒什麼,羨羨卻沒笑臉了:「你是說,我們在外面,聽直播嗎?」


  「是啊。」蘇追眼睛睜得圓溜溜的,「進去看的都是有錢的,貴人。我們這樣,怎麼可能進得去看啊。」


  「那賭個鬼啊!這不是要看了才能下注的嗎?!」


  「如果都看到了,那怎麼能叫賭呢?」


  「可是人都看不到,怎麼下啊?」


  「能看到人的。」蘇追很認真,「一會兒兩隊入場時會從這兒經過,你們不就看到了?」


  「……」羨羨拍了下額頭,「鶴唳,我們去賭場吧。」


  「不要不要不要!」鶴唳還沒反應,蘇追先張開雙手攔在食肆門前,惶急,「不要走,不要走啊!」


  「這是浪費時間。」羨羨冷靜指出,「看不到的比賽算什麼比賽,既然風險一樣大,不如選來錢快的。」


  「或者你是想讓我幹掉一隊來幫你決定一下誰會贏誰會輸?」鶴唳閑閑的插嘴,她正翹起二郎腿坐了一會兒,隨後又放下,站起來:「算了,給我點錢,我去猜個大小。」說罷擠擠眼:「天下賭功,唯快不破咯。」


  「等下。」羨羨攔住她,她皺著眉頭,努力思索著什麼,「讓我想想。」


  「恩~」鶴唳靠著茶攤的柱子,整個人軟綿綿的,瞧見遠處有騷動,便探頭望去。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騷動越來越大,很快,寬敞的馬路上,行人紛紛避開,圍在兩旁歡呼,一支騎著高頭大馬的隊伍緩緩過來,不用介紹就知道這是羽林衛的隊伍,他們有十多個人,身穿磚紅色長袖短衫,外著一套米色絹甲,腰挎長刀,也有兩個肩背長弓,一個個昂首挺胸,趾高氣揚。


  雖然在一千多年前,但是這些運動明星在回應觀眾熱情呼喚的時候已經頗有後世大明星風範了,那手揮得,那笑容親切驕傲的,那眼神囂張的,簡直像元首出巡。


  「啊呀!佑吾揚威!」蘇追聞聲跑出來,指著他們叫,「快看!他們很厲害!都是貴族!非常非常厲害!」


  「所以你要下注賭他們贏?」羨羨也走出來,上下觀察著,感嘆,「果然,所以說絹甲這時候已經出現了,果然那篇論文是對的,絹甲沒有留存全是因為腐化,不過看起來還是作為依仗用更多點,誒你看那刀,背在身後的,很長的那把刀,你猜是什麼?」


  「陌刀。」鶴唳答得飛快。


  「誒,你怎麼會知道的?這刀不準陪葬,從來沒發掘過,已經失傳很久了!」羨羨雙手捧臉,「天啦,跟復原的一模一樣,我們真厲害!」


  鶴唳聳聳肩。


  佑吾揚威隊存了遊街的心思,大馬騎得極慢,挪到鶴唳等人面前時已經過了許久,早沒了新鮮感,他們的貴族特質很明顯,長得人高馬大,大多俊秀陽光,顯然應該是長安小鮮肉界炙手可熱的人物。


  不過羨羨卻很為他們可惜,若不是武則天遷都,他們原本都應該是首都一線小鮮肉,就因為首都被遷到了洛陽,曾經駐守長安的世家門閥轉眼就「被二線」,看著曾經的「東都鄉巴佬」平白就成了一線,那些天之驕子該有多憋屈。


  羽林衛過去后,緊接著呼聲更高的隊伍來了,長興鏢局的天長地興隊,這支隊伍是白色隊服,雖然是平民,但是精氣神上竟然也不比前面的貴族子弟差,甚至因為百姓熱烈擁戴,笑容更加親和真切,間或還能聽到他們與群眾里的人打招呼,什麼「王大娘你不賣菜啊」「張叔腿腳可好」這樣的問候。


  「哎呀果然還是要接地氣才能得民心啊。」羨羨下意識的作歷史論文總結,卻聽天長地興隊的後面呼聲忽然拔高,隱約可以看到一個人騎馬追上來,一身白衣一匹黑馬,轉眼路過自家隊友,走在了最前面。


  「青鎔!青鎔!」有小姑娘和大嬸兒的叫聲此起彼伏。


  「嚴青鎔來了嗎?!嚴青鎔來了!」茶棚里不管男女紛紛湧出去,分明就是虹橋機場粉絲接真命的場景。


  「怎麼了這是……」羨羨伸頭看去,正逮著那個嚴青鎔騎馬路過,她看清了他的臉,當即高亢的尖叫聲了一聲,聲音尖利,卻淹沒在周圍一干大小姑娘的聲浪中,竟然沒出一點水花兒。


  「我老公啊啊啊啊!」她尖叫,臉跟喝了十噸酒似的酡紅,眼睛一眨不眨,指著嚴青鎔朝兩邊大叫,「啊啊啊啊啊我老公啊啊啊啊!」


  「老公……是指相公嗎?」蘇追都沒空激動了,一臉疑惑的小聲問鶴唳。


  「嗯……」鶴唳仔細看了看那個嚴青鎔,是覺得有點眼熟,但絕對不是因為那是羨羨老公,殷羨羨還沒結婚。


  「鶴唳,鶴唳!」嚴青鎔目不斜視過去了,殷羨羨才有空回頭激動的壓低聲音找同好,「你,你覺不覺得,他長得很像吳彥祖啊!」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鶴唳的反應是一陣狂笑,一邊笑一邊點頭,「對對對對唐朝吳彥祖哈哈哈哈哈你老公哈哈哈哈哈!」


  羨羨雙手捧心,望著天長地興隊的背影戀戀不捨:「好想進去看啊。」她轉頭巴巴的望著鶴唳,總覺得相比土著的蘇追,好像鶴唳看起來更無所不能一點。


  鶴唳的回答是溫柔的摸走了她腰間的錢袋,抓出一把塞給她:「拿著喝茶,我去賭場逛逛,在大都市裡沒有錢的日子我真是一天也過不下去……而且還不支持支付寶微信和刷卡……啊……好難受!快點幹完回去吧啊啊!」


  她說著,伸了個懶腰往茶攤外走去,羨羨看看蘇追,很嫌棄的撅了嘴坐下來,蘇追也覺得很不好意思,他當然沒本事把兩人帶進去,連自己也只是剛來的時候在城郊的馬場看了一次其他馬球隊的比賽,還是賭球才給看的。


  鶴唳出去沒一會兒,轉頭忽然又鑽進茶棚,表情奇怪。


  「怎麼了?」


  「又有人來了。」鶴唳回答。


  有人能讓鶴唳這樣,羨羨格外好奇,她往外看,果然發現人流還是被分在兩邊,緩緩過來的不是球隊,而是一支車隊,平穩而寬大的牛車,裝幀精美華麗,緩緩過來的時候,四角的流蘇浮動,鈴聲叮噹,遠遠的就有暗香飄過來。


  車的兩邊還跟著幾個錦衣華服的騎馬公子,俱都一副引人注目的好相貌,氣質各異,但大多有點高傲。


  這些公子哥的相貌竟然都能和前面的嚴青鎔平分秋色,羨羨覺得自己可以理解鶴唳的複雜表情了,這個比賽有這群人的出現,突然顯得色-情起來,腦中十萬字耽美文刷刷刷的。


  她強行抑制自己飛往肉圈的思維,偷眼看鶴唳,卻見她背過了身,完全沒有看那群人,專心致志的盯著面前的杯子。


  人走到了近前,兩邊的百姓還是有抑制不住好奇的人小聲議論,聲音響一點的大多都是小姑娘對這群公子哥相貌的誇讚,一點不含惡意,滿滿的傾慕嚮往,引得兩個年輕公子笑意滿面。


  羨羨頓時一陣心虛,她也不帶惡意,可她完全不敢把自己想的喊出來,到時候別說唐朝吳彥祖了,唐朝老司機也要同日誕生了。


  不行,要擺正心態!她暗暗給自己正三觀,再次抬頭,純欣賞的看這群人路過,卻見牛車另一邊一個騎著棕色大馬的年輕公子,正一臉笑意的望著自己。


  ……的方向。


  羨羨有些不確定,左右看了看,確定兩邊都沒有值得這人這樣看的,不由得有些飄飄然,再次抬頭對上那位公子的眼睛,俏皮的眨了眨眼,抬起爪子小幅度的揮了揮。


  公子似乎訝異了一下,笑意更甚,也回了個招手,再往前,便進了校場。


  羨羨有些悵然,雖然不是老公吳彥祖的顏,但那公子俊秀可愛,大眼俏鼻,笑起來嘴邊兩個梨渦深深,隱約還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簡直是一等一的美正太,如果真是言情小說,對上眼了山無棱天地合一把,笑都笑死了。


  她嘆口氣坐下來,忽然想起來,問鶴唳:「這群人怎麼了?」能讓你這樣回來。


  鶴唳把玩著一個銅板正出神,聽到問題,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笑:「我可能看到了一個目標。」


  「什麼目……啊?!」羨羨緊張起來,她壓低聲音,「哪裡?你剛看到?」


  「但是……我竟然不大確定。」鶴唳拋接著銅板,「因為跟我設想的差了好多。」


  「你,你設想的什麼?」


  「太多了,懶得說。」鶴唳斷然道,「放心,我不會隱瞞你的,殷羨羨,如果有有價值的信息,我肯定會和你共享,我可不是什麼美國英雄,艱難苦恨自己背,還覺得自己很偉大。」


  「是很嚴重的情況嗎?」羨羨直起腰,陡然被叫全名,是個現代人都覺得有什麼了不得的事要發生。


  「對於左寅那群人來說我們是不是已經死了很久了?」鶴唳突然問。


  「嗯,大,大概吧……」


  「所以能有什麼情況算嚴重的呢~」鶴唳聳肩。


  羨羨:「……這樣說好像我們只要躺平什麼都不做就行了。」


  「不~」鶴唳拍拍她的臉頰,嘟著嘴,「確切說,是我們只要當自己已經死了,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羨羨忽然有些心軟:「你每次做任務,都這麼想的嗎?」


  「確切說,是這麼設定的。」鶴唳俏皮的拋了個媚眼。


  「好吧,還有呢?」羨羨有些笑不出來。


  「昂,這樣的……」鶴唳卷了卷自己的劉海,「剛才呢,我只看了一眼,但和我當初推斷的很不一樣,所以我現在很煩,如果你一定要做什麼,那行,小心點,現在拿出水袋接點茶水,再買點填肚子的,在下一次看到我前,杜絕外界飲食。」


  「好。」


  「然後,觀察四周,有沒有你覺得氣質比較特別的人,都告訴我。」


  「有。」羨羨忍不住道,「吳彥祖。」


  「……」鶴唳眨眨眼,語重心長,「羨羨,有些玩笑真的不能和我開,你怎麼就記不住?萬一哪天我興緻來了真的接了單子怎麼辦?我一個單的價格既沒有物價局監控,也不需要過發改委審核,還不用交稅,其實就是個面子問題,你說你要幹掉的那個朱之軒,我是真的已經寫在預備名錄上了,哪天吃不起飯了,我真的找你,十五塊接了單子,你怎麼辦?」


  「……對不起,我知道了。」羨羨低頭認錯。


  「那我再強調一遍,你需要注意的,是女的。記住,覺得不對立馬轉頭,不要多看。」鶴唳冷笑一聲,「如果對上眼了,你就別跑了,站著別動,省的把我賣了。」


  想到剛才鶴唳別說頭了,連身子都沒回,羨羨就有些不安,連連點頭:「好,好的。」


  「那麼,進去看馬球吧。」


  「恩好……嗯?!」羨羨瞪大眼。


  「什麼?」蘇追一直很自覺的站在一邊不聽她們竊竊私語,但是鶴唳最後一句話沒有壓聲,他也聽到了。


  鶴唳像招財貓一樣的舉起手,四指夾著一張黃色的蓋著戳的票,笑眯了眼:「現在,把你帶來的最好的衣服換上,親愛的殷羨羨小姐,作為一個買了一等席位的人生贏家,你可得不會介意帶一個男僕一個女護衛進去看一場馬球比賽吧。」


  她話音剛落,茶棚外頭一聲咆哮響起。


  「一張票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老爺饒命!老爺饒命!」


  「饒什麼!找!肯定是剛才付賬給丟了!快回去找!」


  「是是是!」


  羨羨驚訝極了:「怎麼突然,你不是說你不……」


  鶴唳好整以暇收了票,閑閑的道:「既然一眼不確定,當然要找機會多看幾眼咯。」


  「所以你在晃了一眼后立刻就決定摸張票進去看清楚?」羨羨竟然瞬間理清了,伸出大拇指,「你牛逼。」


  「再廢話就不帶你啦。」


  「走!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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