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一份大禮
把身上插著把刀的季思奇扔過去是需要技巧的,比如不能有肢體接觸到門,否則就會被分解,到時候縮回來,說不定手臂就沒了,很噁心。
鶴唳用腳把他踹進去了點,隨後無情的看著他自己爬了幾步,沒一會兒就迅速被拖走。
可惜沒聽到他喊「救護車」。
她看著時空門瞬間消失,隨後信標自動消解到無形,在旁邊坐了一會兒,手撫著嘴唇,雙眼微眯,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
「我的錯。」她神經質的低喃著。
「這個條件,瀟瀟的傷不可能好,重傷,可以搞。」
「長空,左側肩胛骨刺傷,背後近腰十厘米划傷,腰腹十二到十五厘米割裂,右肺下方有傷,不知道多深的穿刺,小腿近膝蓋窩有割裂……其他都是小傷,但行動也不方便……」
「有接應,肯定有接應。」她咬著大拇指的指甲,算著,「那個女的,應該是她,瀟瀟的迷妹,叫什麼……」
她想不起來,但還是短促的笑了下:「半個小時,出不了長安,哈,瀟瀟……」
門外有人通報:「鶴內侍!醫官來了!」
「不用了。」鶴唳被打斷了思維,卻不急,極快地應道,「他死了。」
「……」外面的人大概不知道什麼叫搶救,只能沉默。
「鶴唳。」又有人呼喚,竟然是仲言的聲音,「你可還好?」
聽到是她,鶴唳就笑了,站起來打開門:「我很好呀親愛噠!」
仲言往裡看了一眼,沒看到屍體,有些疑惑。
「我們有規矩的,門裡死了,屍體要毀掉。」鶴唳隨口就是一個瞎話,「別找了,他化掉了。」
仲言慣常不會多想的樣子,聞言只是點點頭,卻不料後頭的醫官聽了,立刻問:「鶴內侍,這屍骨,是如何化掉的?」
「哎呀,是你呀。」這醫官竟然是當初一起去商山送信的方劑,鶴唳於是一臉客氣的回答,「別人一般我不說,你想知道的話,我就勉為其難讓你試試吧!」
「……」方劑抽搐了一下,默默的退了一步,一臉委屈。
解決了可能沒完沒了的疑問,鶴唳望向仲言:「你們不是說宮內的事不會攙和嗎?」
「淮陰侯欲對皇后不利,眾臣皆有護衛皇族之責。」仲言一本正經的複述了官方說法,見鶴唳很應景的打了個呵欠,又道,「皇後知道你有職責在身,現在長安已經封城,你大可放心。」
「唔,挺好。」鶴唳不置可否,她又回頭看了一眼,季思奇已經走得沒有一絲痕迹,「她有空嗎,我和她道個別。」
「原以為你必會照顧季內侍。」仲言又往裡望望,再次確定剛才搬進去的大活人確實不見了,只能繼續道,「既如今他已……你真的不難過?」
「……」鶴唳又打了個呵欠。
他無奈:「那便隨我來吧,皇后正傳了戚姬問話。」
「哦?!」這倒有點神奇了,韓信死了那麼大事兒,呂雉竟然有心情找戚姬的碴,「韓信死了,朝廷沒動靜?」
「丞相自會處置。」
「好吧。」所以說有個得力管家是多重要的事兒了,無論出了多大的事兒,女主人都可以任性的想殺人殺人想撕小三就撕小三。
管他洪水滔天反正有丞相在。
但是八卦在前,鶴唳卻一點都不高興,她哭喪著臉,要哭不哭的:「可是人家還有工……作……」就算被圍在長安,也要找啊!
「無妨。」仲言道,「他們跑不了。」
鶴唳聞言,若有所悟的看了他一會兒,展顏一笑:「那走吧,我去見識見識戚姬。」
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拍著手:「哎呀~能把長空迷得五迷三道的,會是個什麼樣的妹子呀~」
仲言果然如尋常一樣不愛八卦,果斷的不搭話,鶴唳便又去調-戲方劑,結果這傢伙竟然也和悶嘴葫蘆一樣,不僅不說話,還低著頭一副想不開的樣子。
一行人往未央宮正殿走著,沿途不少兵士列隊跑過,都神情嚴肅,氣氛劍拔弩張。有幾個路過的還會盯著仲言看幾眼,有些看到鶴唳就走開了,有些則還要上前問個話,都被仲言拿令牌通過了。
進了正殿,氣氛竟然反而比外頭輕鬆一點,呂后坐在最上方喝著湯,一個醫官在給她把脈,下方站著一堆大臣,蕭何、審食其都在其中,呂雉的哥哥呂澤不在。
戚姬跪坐在中間,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他們似乎剛剛議完一波事情,看仲言領著鶴唳進去,呂雉眼中閃過一絲愉悅,揮了揮手:「既如此,便三族吧。」她聲音輕柔從容,彷彿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事,「謀反固然是滅九族的大罪,然淮陰侯於我朝有大功,此次也尚不來不及做什麼,便去個三族,以示懲戒吧。」她望著下方,似笑非笑:「也好給某些人,立個榜樣。」
她的話毫無保留的沖著戚姬,戚姬果然一抖,頭垂得更低。
眾臣紛紛稱是,蕭何面色如常,朝一個大臣鄭重的點了點頭,那大臣便告退了,匆匆出去,顯然是去操辦誅淮陰侯三族的事了。
呂雉又喝了幾口湯,看了看戚姬,問:「宣戚姬做什麼?」
「回皇后。」蕭何微微彎腰,稟報道,「據查,方才行刺皇后之人,乃戚姬近侍之一長空,此人已總管戚姬內殿事務一年有餘,於今日之事顯然蓄謀已久,作為其主人,戚姬脫不了干係。」
「哦。」呂雉長長的應了一聲,「戚姬,你有何話說?」
「妾什麼都不知道!」戚姬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立刻哭著撇清自己,「妾一個婦道人家,哪懂你們男人那些彎彎繞繞的,妾只想守著如意好好過日子,絕對沒有一絲不臣之心!「
「你們男人」之一的呂雉眉頭都不動一下,一個宮女悄悄走到她身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她挑了挑眉,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也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宮女躬身應是,倒退了出去。
場面一時陷入寂靜,這明顯是呂后的場子,她不說話,別人也無權插嘴,其他大臣都戰戰兢兢,只有「倒韓團」眾人還能偶爾低聲交流兩句,鶴唳被仲言帶到他們身邊,正聽到審食其在和蕭何討論誅三族的問題。
「恐淮陰侯已交代後事。」審食其道,「若留後患,恐於大漢不利。」
「此事皇上必有決斷,現今也唯有讓呂將軍能保諸事周全。」
「呂將軍不是在……」審食其說著,回頭看到鶴唳,微微點點頭示意,卻不再說下去了,而是改口,「會不會太操勞了?」
「無妨。」蕭何也看到了鶴唳,點了點頭,回道,「看情況,第一件事已經辦完,呂將軍應來得及。」
審食其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往上看了一眼,不再言語。
「鶴內侍,季內侍的傷如何了?」蕭何低聲問候。
「死了。」鶴唳答得利落,在一片無語的氣氛中,很狀況外的四面看著,「我們在等什麼呢?」
「等皇后訓示。」蕭何朝呂雉那兒抬抬下巴,又恭敬的低下頭,對鶴唳低聲道,「鶴內侍,節哀。」
「不哀啊,死得好。」鶴唳嘟嘴,「幫不上忙不說還給我留下那麼大片爛攤子。」
「季內侍頗為掛心於你,」蕭何很厚道的給季思奇說好話,「他這性子,並不適合朝堂,但也儘力為救你百般籌劃,實在是心力交瘁。」
鶴唳看著他,笑:「大叔,你以前也這麼為韓信說好話吧。」
似乎沒想到這時候還有人不知好歹的拿這個刺他,蕭何終於收了笑,怔愣了一下,無奈道:「韓信之禍,不是好話能救的了。」他嘆了口氣,「給他一切的,並非我蕭何,而是皇上;皇上現在想收回一切,又豈是我能阻止的?」
鶴唳聳聳肩,保持著笑容,表示不會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繼續望向呂雉。
殺了韓信,宿敵又跪在面前,這並沒有讓呂雉容光煥發,她還是那般沉靜的樣子,靜靜的等著。
過了一會兒,她往邊上看了一眼,放下了湯碗。
「戚姬。」她又開口了,「那長空,果真與你毫無關係?」
「沒有!」戚姬眼淚已經流了滿臉,斬釘截鐵。
「自一年前起,你宮中就只聽從一人號令,防衛、巡邏,人員去留,甚至物資採買,全需『長空大人』點頭,可有此事?」
天啦,管家婆啊?這讓戚姬臉色發白的話,卻讓鶴唳忍不住笑起來。
「沒,沒有!皇后明鑒!妾宮中事務,自然是由妾和妾的大宮女處置,怎能由一個近侍主管?」戚姬膝行兩步,幾乎半趴在地上,抬頭看著呂雉,聲音凄慘。
「你怕什麼,一個近侍,若是能幹,多管些事情,又有何不可。」呂雉冷冰冰說了一句。
戚姬一愣,有些無所適從的左右看看,似乎和周圍人一樣不大明白情況。
「還有,聽聞小殿下也是許久前就辭了皇上指派的師父,跟著『長空大人』習武練劍,似乎所獲頗豐?」
戚姬哽咽著,繼續搖頭:「沒,沒,皇上指派的師父,怎敢說辭就辭,長空只是在如意閑暇時陪練而已,並沒有,並沒有教他什麼。」
「你以為皇上是瞎的嗎?」呂雉冷笑,「兒子展示的卻不是他希望看到的武藝,他會作何想法?」
搬出了劉邦,戚姬是真的嚇到了,她此時完全忘了自家劉如意是劉邦最愛的兒子,也忘了劉如意當眾展示技藝都已經過了那麼久,劉邦當時那麼得意,後來也沒有上心,她只從呂雉的話中聽出了帝王無情、而自己已經滿身漏洞。
她哭著搖頭:「沒有,沒有,妾一直忠於皇上,妾沒有任何不臣之心!」
「這麼說,全是那長空擅自做主,於你無絲毫關係咯?」
「是,是他自說自話,妾什麼都不知道!」
「他是為什麼呢?」呂雉拉長了聲音,「是與我有大仇,還是殺我,好玩?」
「妾不知!」
「那……既如此,他已犯此滔天大罪,一旦抓住,格殺勿論,可以吧?」
戚姬咽了口口水,艱難的點點頭:「任憑皇后處置。」
「他不僅刺殺我,還意圖救韓信,協助謀反,重罪並數之下,賜他個五馬分屍,不為過吧?」
「不……不為過。」
什麼?!五馬分屍?!鶴唳反而急了,她立刻在一旁踮起腳,一臉著急,手一探一探的,像小學生一樣想舉手。
呂雉實在沒法無視她,問:「鶴內侍,有何話要講?」
「皇后!別五馬分屍呀!」鶴唳一臉哀求,「太麻煩你們了。」
沒想到聽到這樣的話,呂雉反而愣了,她笑了起來:「既如此,那依你。」
「謝謝謝謝!」被寵愛的鶴唳一臉高興,老老實實的退了回去,拿手肘捅了捅仲言,撒嬌,「你們壞!」
仲言一身雞皮疙瘩:「啊?」
「說,是不是背著我偷偷去抓他們了?」鶴唳雙眼閃閃發光,「抓到了吧?是吧!一定抓到了!」
仲言低咳一聲,打死都不說。
「嘿嘿嘿。」鶴唳笑得很嘚瑟,望向還一無所覺的戚姬。
「既如此,你可以下去了。」呂雉垂眸,對戚姬道。
「謝,謝皇后……」
「皇后!」一個人突然站出來,彎腰大聲道,「臣有一言!」
「講。」
「臣已著人查過宮中名錄,近侍中並無長空此人,戚姬身為皇上的姬妾,與一個外男過從甚密,臣以為此事不可姑息!」
戚姬剛紅潤一點的臉刷的又白了。
眾人心裡都嘆口氣。
其實剛才戚姬這麼著急的撇清她和長空的關係,最擔心的並不是戴上謀反的帽子,而是擔心她在自己宮中交付長空的巨大權利會讓人懷疑到她與長空有染。
這是一個妃子最大的罪過,對皇上來說,老婆在宮中養一個野男人,遠比她養了個反賊還要不可容忍。
就連呂雉,都不會在宮中長留審食其。
「皇,皇后!妾沒有!妾與那個近侍根本沒有!」戚姬又趴下了,還往前爬了兩步,涕泗橫流,「妾絕對沒有背叛皇上!皇后,請明鑒!妾沒有!不信,你們可以問妾的其他僕人,他們都知道!都知道的!」
看著戚姬在下面哭泣討饒,呂雉的臉色反而更冷了,她冷笑一聲,輕緩道:「有,沒有,決定權不在你那些僕人身上……」
而是在她呂雉身上。
戚姬聲音一頓,領會到呂雉的意思,害怕的全身都顫抖起來:「我,我……妾……妾沒……」
誰知,呂雉話鋒一轉:「此事,我不打算追究。」
「妾沒……恩?」戚姬愣了,所有人都愣了。
呂雉冷眼看著那個站出來的大臣:「皇上出征在外,愛妾與人有染,你認為,誰是最生氣的那個?」
那大臣一愣,低頭不再說話。
「皇上凱旋在即,我不希望他在這舉國同慶的時候,還聽到些糟心的事情。」呂雉淡淡的說著,揮揮手,那大臣順從的退進人堆。
「還有人有話要說嗎?」呂雉問了一圈,無人回答,她恩了一聲,道,「既如此,那有些事情,便一併處置了吧,鶴內侍。」
「我在!」鶴唳又精神起來,跳出隊列。
「我曾對季內侍說過,待你歸來,要送你一份大禮。」呂雉這次的笑容很是親切,像看著個小妹妹般寵溺,「季內侍如何了?」
「死了!」鶴唳精神的回答。
呂雉笑容收了收,哦了一聲,沉下臉思量了一會兒,苦笑著搖搖頭:「罷了。」她抬抬手,「帶上來。」
一旁的近侍應是,高聲重複了一遍:「帶上來!」,呂雉身後的屏風後面立刻一陣騷動,沒一會兒,兩個人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從屏風后被拖出來。
看清這兩人,鶴唳還沒怎麼樣,戚姬反而臉色大變,幾欲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