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以雁換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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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哥看起來受了傷呀。」瀟瀟一臉關心,」可還好嗎?被野獸傷的嗎?「
瀟瀟冷著臉走進來:「是,被一個畜生。」
他的手微動,已經握上了熊爪。
鶴唳卻輕笑,她看看瀟瀟的手,挑了挑眉,隨後抬起左手撐著下巴,手指間銀光閃動,直指雲素。
瀟瀟忍不住咳嗽了一下,他在外面晃了一圈已經連站都嫌累,心裡恐怕後悔得要死,早知道有這麼個奪命鬼在身後跟著,打死他也不會在這時候自己給自己做復健做到差點虛脫,以至於現在一戰之力都沒有。
他咬牙,收起了熊爪,跪坐在了鶴唳的另一邊,若無其事的樣子。
「哎,什麼畜生呀?」一輪交鋒過後,鶴唳開始追問,「是這山裡的嗎?太嚇人了,我一個弱女子,真是想想都害怕。」
「……哧!」瀟瀟冷笑,轉過頭去。
雲素似有所覺:「瀟哥,你不舒服嗎?」
「沒有,這裡難得有客人,麻煩你再去弄點吃的吧,我也有些餓了。」瀟瀟柔聲道。
雲素臉一紅,點點頭,起身進屋。
她剛進去,鶴唳就猛地一側身,躲過瀟瀟一個鎖喉,她立刻還手,一隻手還拿著筷子,任由瀟瀟叉向她的雙眼,另一隻手一拳向他被穿透的左肋打去。
瀟瀟悶哼一聲,嘴角滲出血液,他咬牙:「你到底想怎麼樣!」
「殺你呀。」鶴唳的聲音天真可愛,她挑起一塊鹹魚觀察著,笑意盈盈。
「那你倒是動手。」
「我不。」
「……」
「瀟瀟,這個雲素很喜歡你吧。」
「……」瀟瀟面色陰沉。
「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哦?」
「……」
「我一直看著你呢,好、多、天。」看瀟瀟臉色一緊,鶴唳很是得意,「原來你上次跳崖就是被她撿的呀?這次竟然還來找她,你也挺喜歡她吧,我一直以為你是gay呢,真是的,現代那麼多優秀精英妹紙,偏偏來漢朝找一個字都不識的山裡姑娘,你真的沒毛病?你是不是不行啊,還是自卑?或者說受什麼情傷了?否則我覺得你比我還神經。」
「……關你什麼事。」
「當然關我的事啦。」鶴唳一臉莫名,「你看,本來我只能無可奈何的給你一個痛快的。」
「……」
「可現在,我可以讓你生不如死了。」
瀟瀟猛地抬頭,眯起眼,幾乎要氣樂了:「你說什麼?」
鶴唳正要回答,雲素走了出來,兩人立刻一副陌生的樣子,看著雲素擺了一盤醬野菜,一盤臘豬肉:「這兩個比較快,待我去弄點餅子,你們先用,瀟哥,你有傷,現在別吃臘豬肉。」
瀟瀟舉筷的動作頓了頓,點點頭。
「雲素妹子,你可真厲害!」鶴唳甜滋滋的誇讚。
雲素羞澀一笑,她看了一眼瀟瀟,顯然更想獲得他的誇獎,但瀟瀟現在心事重重,完全無暇理會,她也不介意,又走進屋子,很快收拾完了,出來一起吃。
她還想勸鶴唳放棄現在進山的想法。
「鶴唳姐姐,你如果不是非得去,還是等過一陣子再過去吧,或者不要抄這近路,走官道,其實也不是很遠。」雲素端了碗碟給瀟瀟,「這剛開春,冬眠的人熊和蛇都出來覓食了,餓了一個冬天,可凶著呢。」
「可是,官道,也不安全啊。」鶴唳一臉害怕,「我前兩日呆在山下的驛站,看到一個信使被人抬回來,說是半道上被人截了,傷得不輕,信都顧不上寄了,真真的嚇人。」
「咔。」瀟瀟一把擰斷了木筷,他直直的看著面前的菜,臉色發青,又有些瞭然。
雲素表情也不對了:「信使被人劫了了?驛站的信使,怎的會有人劫?」
「我也想不明白啊,可人家信使騎馬都被人劫了,我一個弱女子,要是遇上什麼歹人,那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啊……」
「這……」雲素卻顧不上擔心鶴唳的安危了,她一臉著急的望向瀟瀟,「瀟哥,這……那繩……」
她還沒說完,就被瀟瀟的神情嚇住了。
瀟瀟內心起伏巨大,此時忍不住咳了兩聲,強作鎮定道:「雲素,你進屋,我有話問她。」
雲素愣了一下,她咬牙點點頭,進了屋。
鶴唳很無趣的翻了個白眼,繼續夾菜吃。
「如果你是來殺我的,就不要再拐彎抹角了,我現在確實只能任你宰割。」
「嘖嘖嘖,我倆說什麼宰割不宰割的,多傷情誼啊,來來來,吃肉吃肉。」鶴唳給他夾臘豬肉,「你家妹子也是操心,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還不如多吃點。」
瀟瀟並不動筷,他見鶴唳沒有速戰速決的意思,竟然有些無奈:「你跟過來是為了跟我聊天吃飯?」
「因為現在只有你能乖乖坐著和我說話呀。」鶴唳很坦率,「反正你不乖我可以殺了你再幹掉你妹子拍拍手走人都不用抹指紋掩腳印還放火燒痕迹啊。」
「……」瀟瀟咳了一聲,「她不是我妹子。」
「在讓她救你的過程中如果你沒出賣色相我現在站著讓你捅十刀!哦不,一百刀!」
「……」
「所以勾引了人家就要負責!你看人忙前忙后的把你當大爺一樣伺候著,你不貢獻下你的下半身/生你好意思?!」
「你夠了。」
「也對哦,你也只能求我給你留五分鐘貢獻一下下半身,反正下半生你是沒指望了。」
……雖然其中蘊含了很高的殺氣值,但是身為男人瀟瀟還是忍不住糾結另一個點:「五分鐘?」
只有五分鐘?!「你就知道我只有五分鐘了?」
「那……光速五秒?」鶴唳興奮的湊過來,「現在試試?反正就一眨眼!哎呀我跟你說他們規定我不能在這兒有任何涉及傳宗接代的行為,我本來也不是那啥旺盛可越不讓我干我越想干啊不如你死前咱倆試試吧?」
果然不該跟她糾結這個話題,瀟瀟一臉嫌棄的轉過頭,調節了一下后又轉回來問:「國家派你來殺我,為什麼?」
「你傻呀?想不明白?你在這兒殺個人萬一是我祖宗呢?!」
「就為這個?」瀟瀟笑了,「那不是挺好嘛,告訴我哪個是你祖宗,我這就去殺。」
「去吧去吧,我也想知道呢。」鶴唳樂呵呵的。
氣氛一時間竟然好到,彷彿很多年前還在墨門一起上課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的有些沉默。
可是,不能放鬆警惕,瀟瀟心裡暗暗提醒自己,鶴唳她好像天生對這種軟化人心的情緒絕緣,兩次了,前後一共兩次交鋒,她回回都用無害的表象掩飾她的突襲,讓人防不勝防,恨得咬牙切齒。
雖然現在她完全不需要做這樣的掩飾就能殺死他,但是如果再中同一個圈套,也不用她動手了。他自殺算了。
「所以,他們認為我們穿越到這兒,會影響後世的生活,所以派你來殺我們,是這樣?」
「嗯哼。」
「哈,哈哈哈哈!」瀟瀟大笑起來,血沫飛濺,「不就是怕手裡的權利一夕覆滅嘛,立的什麼牌坊,你居然還屁顛屁顛的為他們的女表子坊添磚加瓦,鶴唳,入黨申請書填好了沒?推薦人是誰,老頭子嗎?」
鶴唳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以拳擊掌:「哦!對哦!是誒!我居然沒想到!哎呀呀!套路好深!」
瀟瀟眯起眼,引誘道:「就這樣,你還心甘情願嗎?為什麼不留下來呢,長空他和你也沒仇,我們三個人聯手,想在這兒逍遙自在多容易啊。」
「留下來和你們3p嗎?不要不要好噁心啊。」
「……」
「而且。」鶴唳擦擦嘴,嘟囔,「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反社會的,我和祖國母親又沒仇,出道這麼多年賺了那麼多錢一點稅都沒繳過,我心裡還過意不去呢,哎,他們肯定知道我偷稅漏稅,這樣都沒抓我還給我活干,我一定要好好乾活,好好殺你們,報答社會,報效祖國!」她握拳,遙望東方。
瀟瀟被噁心到了,面無表情的坐了一會兒,點點頭:「好吧,那你動手吧。」
「我能虐殺你嗎?」鶴唳問。
「哼,隨便。」
「不是因為我有這個嗜好啊。」鶴唳捲袖子站起來,她拿了兩根木棍,上前抵住屋子的門和窗,確保裡面的雲素不會出來,「實在是太傷心了,你看,你老是說什麼同門同門,好像自己多重情義似的,結果死到臨頭還不忘給長空報信,告訴他我受了傷抓緊來殺我,我好傷心啊,哭了一路!」
「……」
鶴唳上前,速度極快的用膝蓋抵住瀟瀟的傷處,他哼了一聲,血液立刻浸染了她膝蓋上的布料,她一手控制他的雙手,另一手動作溫柔的拿鏈條纏住他的脖子,慢慢的收緊。
本來就疼痛的肺部因為缺氧而更加脹痛,瀟瀟急促的呼吸著,一聲都不出,他清雋的臉被憋得青紫,眼珠慢慢的鼓起來,眼球翻了上去,舌頭忍不住伸了出來,整張臉猙獰可怖。
聽到聲音不對的雲素從窗戶縫隙往外看,大驚失色:「瀟哥!瀟哥!你放開他!你放開他!」她拚命拍著門,又去翻窗,可出不來,她大聲的哭著,罵著,後來還用柴刀砍門。
可獵戶的房子本就為了防野獸而特地加固過,鶴唳又精心布防,瀟瀟死前,她是絕對不可能出來了。
這邊雲素大哭大叫拍著門,鶴唳卻不耐煩了,她回頭朝雲素亮出手裡綳成一根直線的銀鏈子,笑道:「你吵得我心煩呀雲素妹妹,我一時收不住把他頭拉下來怎麼辦呀。」
「你放開他!你這個惡婦!你有什麼沖我來!放開瀟哥!放開他!」雲素大叫。
「哈,關你什麼事。」鶴唳轉回頭,「她說有事沖她去誒,你說她的命能不能抵你的命啊?」
瀟瀟的反應是一把鉗住她的手臂,目呲欲裂。
「好吧好吧,不抵不抵。」鶴唳繼續勻速拉鏈,她的力道掌握的很好,一直讓瀟瀟緩慢的窒息,卻總有一口氣在,這個過程之痛苦,遠超過把人溺在水裡。
只有刺客了解刺客,他們雖然已經減少了應對刑訊逼供的耐受度訓練,可是疼痛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有身心雙重的死亡恐懼才能給他們帶來最大的打擊。
雲素已經快瘋了,她的哭號傳出五里地去,在山裡沒完沒了的轉。
「她這樣看著你死,以後會不會有心理陰影啊?」鶴唳還有空關注這些,嘖嘖搖頭,「哎你說你一個刺客,沾花惹草做什麼,害我平白多點罪孽。」
瀟瀟已經沒法做什麼動作了,他的氣息越來越弱,口中不斷吐出鮮血,手也亂抓著。
死神彷彿已經站在他身邊,但是舉起的鐮刀卻遲遲沒有砍下,他無比渴望降臨的那一刻,渴望到,他現在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求鶴唳給他個痛快。
「誒,我忽然想到一個辦法。」鶴唳忽然在他耳邊道,手下卻還是沒放鬆,「我只要帶回你的武器和水晶,就代表任務完成了,要不要……」
瀟瀟反應了一會兒,幾乎已經毫無理智和骨氣的他,眼中迸發出灼熱的光彩。
「你以後不會出現在任何歷史場面里吧?」鶴唳輕聲問,「如果你真的會和雲素一起過日子,我相信你不會傻到去攙和長空的渾水,你也只是一時念著舊情,才幫他的,對不對?」
瀟瀟艱難的點了點頭,然後艱難的把翻上去的眼珠子翻回來,定定的望著鶴唳,眼中的渴求無比耀眼。
「而經過這陣子你也應該知道,我們之中,到底誰比較強了吧。」
「……」
「所以,我不介意把你放歸到山林里自生自滅,反正本來,在你穿越到這裡的那一刻,對我來說,你也已經死了兩千多年了。」
「……」看到希望的瀟瀟眼神平靜下來,他的理智回歸了,無暇關注云素愈發凄厲的哭喊,他的眼神有點疑惑。
「那麼,作為交換,告訴我,雁鳴呢?」
這一刻,瀟瀟有種真相大白的感覺,他想嘲笑她,可又發自內心的不敢,他思索了一下,點點頭。
鶴唳笑了笑,放鬆了銀鏈子的鉗制,卻不放開,膝蓋還頂著他那個幾乎致命的傷口。
瀟瀟已經疼得麻木了,他急促的呼吸了兩口,啞著嗓子道:「雁鳴,沒參與我們。」
「廢話,到底誰搞起這事兒的?」
「雨歇,讓我們,自願……」
「結果你們都報名了?」
「……」
「哈!」鶴唳要笑起來,「牛逼啊,墨門這一代十三人,十一個厭世嗎?老頭子沒打小弓雖女干你們啊,怎麼一個兩個都要逃到異時空去?」
瀟瀟無法回答,他的眼神茫然還帶點追憶,最後還是嘶啞道:「誰知道呢……」
「那麼,雁鳴呢?」
「她來,阻止我們,被雨歇,關了黑屋。」
鶴唳恩了一聲:「餓死?」
「說我們,誰最後走,把她放出來。」瀟瀟說完,看著她,意思很明白,他不是最後走的那個。
鶴唳深吸口氣,突然狂躁的跺腳:「啊啊啊啊啊啊為了這種消息換你一條狗命我真是虧死啦虧死啦虧死啦!」
瀟瀟哼了一聲,慘然一笑,閉上眼。
脖子上驀然鬆了,他微微睜開眼,有些驚訝,又有些瞭然。
鶴唳毫不客氣的一把搶過他手上的小熊爪,又攤開手:「水晶呢!?」
瀟瀟頓了頓,從腰間取出巧奪天工的水晶,最後看了一眼裡面彷彿死了的師門蟲,交給了鶴唳。
「那你就算死啦。」鶴唳收了東西,「我反正說到做到了,你自己躲好,要是在歷史上,或者哪兒,隨便露個頭,那……就怪不得我啦。」
「你不怕我等你走了興風作浪?」
「我在這你不也沒興風作浪么,其實你也不想攪進長空那個混水裡吧,否則怎麼老在外圍瞎混,受了傷也不找同夥呢。」
瀟瀟怔了了一下,低頭,澀然一笑:「我就討厭你這個,都讓你看透了,一點意思都沒有。」
「嗯。」鶴唳想瀟洒轉身,又破天荒的有點猶豫,心裡十分後悔沒有把瀟瀟弄死,但是又覺得自己言必行的行為很帥,捨不得打自己臉。
那邊雲素在縫隙中看到瀟瀟被放開了,立刻拍門:「讓我出去!瀟哥!瀟哥你怎麼樣?!」
鶴唳被煩的不行,她突然騰騰騰走到大門口,一腳踹向大門,熊都撞不開的大門轟然倒塌,雲素被嚇得呆立在門邊。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我的肉里下了葯?!」鶴唳指著她鼻子大罵,「我最討厭你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了!你倆扎堆過日子去吧!別再讓我碰到!我已經後悔啦!你再出聲兒!再惹我!我讓你倆合葬!」
「……」雲素驚恐的睜大眼,「我,我不……」
「哼!」鶴唳一仰頭,驕傲的離開了。
待她的腳步聲消失在叢林間,瀟瀟才彷彿在定身中恢復,驚天動地的咳嗽起來,大口大口的吐血。
雲素哭著跑上去扶他,解釋:「瀟哥,是我連累了你,我只是想下點蒙葯讓她睡。」
「你,咳咳咳,怎麼知道的。」
「你叫過她名字。」雲素哭。
瀟瀟一陣惡寒,睜大眼:「怎麼,可能!」
「你怕她。」雲素很難啟齒的解釋,「我剛發現昏迷的你時,你以為我是她,你叫她的名字了。還躲來躲去……瀟哥,我知道她是你仇人,所以她剛出現,我就,我就想……」
瀟瀟苦笑,艱難擺手:「罷了,你這點小動作,她根本不放眼裡……和你沒關係。」
雲素擦眼淚:「那,那現在怎麼辦……啊,先要找人給你治傷!我這就背你下山!」
「別動!」瀟瀟止住她,「我這個傷,只有靠我們自己了,你按照我上次教你的,再去采點草藥,對了,先別往下山方向,小心別與她碰到,她真的,咳咳,說到做到的。」
雲素含淚點頭,把瀟瀟扶進屋裡躺好,背上藥簍子往山上去。
瀟瀟獨自躺在破舊的屋中,望著鋪了厚厚乾草的屋頂,有些怔忪,許久,他笑了起來。
「王八蛋……早看出我本來也活不久了吧……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