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顏洛決定去圖靈並不是一時興起,而是尉遲衡告訴他,打聽到亞金的行蹤了,回來彙報的人看見與亞金七八分相似的人在靖北的一家客棧出現過。
更為重要的是,不知道從哪裡放出的風聲說,樊星大陸唯一的一個容貌修整師也去了北圖靈。
為此,顏洛更加勤奮練劍。經過半個月來的刻苦訓練,顏洛的劍法說不上精湛,用來自保是綽綽有餘了。
顏洛想留尉遲衡坐守宮中,就帶燕秋燕夏兄弟兩個去一趟,尉遲衡卻一本正經地用「臣擔心皇上龍體安危」這句話來拒絕他,一片赤誠之心天地可表。
「衡,朕有能力保護自己了,更何況還有燕秋將軍護駕,你就放心吧!」雖說劍法比上不足,比下還是有餘的,顏洛目前對自己很滿意啊,最近自己身材變得更有型了,綿軟的肉也緊實起來,身段簡直完美,顏值上天啊!
「陛下,你可別忘了還有一個燕夏,萬一您遇上了危險,來不及拔劍自保,燕秋定會第一時間衝過去保護您,那小燕夏的處境就危險了……」尉遲衡嘆嘆氣,哎呀哎呀地搖頭。
顏洛臉部一陣抽搐,衡太壞了!每次都用燕夏當敲門磚,但是他心疼小燕夏啊,絕對不能讓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衡,你就這麼不相信朕的劍法嘛?真是太傷朕的心了……」顏洛支起手肘撐頭,做思考狀,「(⊙o⊙)啊!朕知道了,衡你也沒去過圖靈吧,想去玩就直說嘛……幹嘛貶低朕。」
「……」尉遲衡含笑點點頭。是的咧,他想去瞧瞧那個偷了他心的小容貌修整師啊。
嚴鈺不愧是南鈺帝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行動力也極強,用藏頭信誘拐顏洛親自想要去圖靈的方法也是絕妙……
*
時間倒退到十日前,南鈺右丞相府。
「皇上駕到——」公公細長的音質驚動了整個右相府的耳朵,容斬剛從暖玉懷裡爬起來,朝服都還沒穿戴好,就急急趕出去接駕了。
這還沒早朝呢,皇上怎麼現在來了?
「皇上駕到,臣有失遠迎……」
「嗯,無妨,速傳容凌來見朕。」嚴鈺打斷了容斬的長篇說辭,開門見山道。
容斬鬍子一豎,眼睛一瞪,心道,他這個小兒子剛從外頭歷練回來,一直安分待在屋子裡,與皇上之間並無瓜葛,這皇上聖臨,怎麼會為他而來……
「陛下找凌兒,不知所謂何事?」
嚴鈺眼角一記風刀,庭中的梅花也飄了幾片葉子,「容相是還沒睡醒么?」
這語氣真比吹在臉上的風還要涼上幾分啊。
容丞相恍若夢醒,立馬催促身邊的家丁,道,「快快,去將小少爺叫出來面聖。」
「容相老來得子,從小寶貝不已,對他的事情也多關心幾分,也怪不得丞相。」嚴鈺笑道,這句話也化解了剛才的緊張感,這讓跟在容丞相後面的丞相夫人大鬆一口氣。
真是伴君如伴虎,一大早就得被嚇。
「是,是。是臣過於管教了……」容斬摸了摸把鬍子,心虛地說道。
丞相夫人在後頭冷笑,她這個夫君最近跟換了個人似的,說起謊話來臉不紅氣不喘的,什麼過於管教,他這麼多年來都沒正眼看過凌兒一眼!真想撕了他這副偽善的嘴臉,但是她現在一點辦法也沒有。
凌兒是她與容斬的第三子,喜得貴子誰人不開心呢,誰知孩子呱呱墜地后一會便有道人敲府門,前來告之:說凌兒身帶不祥之兆,會阻礙容丞相的大好前程,並預感其相貌極丑,凡是看了他真面目的人都會染上不詳……
容斬聽后,竟然對那道人深信不疑,立刻將容凌扔進了偏院里,請了一個老婆子照顧,並下樂命令,不許任何人靠近那院子,以免染上不幸連累他人,可憐凌兒獨自一人,在爹不愛娘不親的環境下長大。
在顏值為尊的大陸,相貌極丑肯定不能做官封爵,若是讓別人看到了還會被他們大肆羞辱,戳著脊梁骨諷刺謾罵,此生一片黯淡無光。
幸運的是,在容凌十歲那年,府里又來了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頭說與其有緣,便將他帶走了。還親自給了容凌一個斗笠,告訴他這輩子都不可取下它,千萬不能讓人看到他的臉。
……
嚴鈺漫不經心的眸子掠過丞相夫人緊抿雙唇,若有所思道,「哪裡的話,容相是真的教子有方」,「你們說是不是?」又撇過頭對著身後一行宮人說著。
「對啊,皇上說的是。」
「容丞相是朝廷老臣了,一生的精力都交付給了皇家,容策又是驍勇善戰的大將軍,為南鈺英勇殺敵,豈不是教導有方嘛。」
「哪裡,哪裡。」容斬一臉的笑意,鬍鬚跟著嘴部動作抖了抖,心中仍在盤算著:也不知道皇上今日找凌兒是為了何事。
「容小少爺來了。」這時家丁補了一句,才停止了交談。
來人雙手相交,手背在下,往前一送再收回,恭敬地說:「草民容凌見過皇上。」
嚴鈺抬起眸正視著眼前這個頭戴斗笠遮面的男子,不緊不慢道:「不必拘禮了。」
清晨微光漸襲來,萬里梅花飄香去。
俊雅無雙氣質華,天下男子皆塵土。
這說的定是眼前這個男子。
青衣青靴青玉帶,男子恍若畫中仙。
容凌自踏上台階進這宴客廳,就吸引了各色目光,欣賞,讚美,羨慕,還有疑惑……
嚴鈺也是第一次見容凌,容相將這個小兒子保護的緊,就如同女子養在了閨閣一樣,他甚至都不知道有這麼個人……當初尉遲衡說要南鈺一人時,他猜出是容貌修整師,真相總是頗為可笑,原來大陸唯一一個容貌修整師就在南鈺,就在宮廷,就在他身邊。
如果他早知道,就不必去鬼蜮……不,還是不知道的好,不然他哪有機會見到顏洛,嚴鈺恍惚了一陣,心中惆悵起來,鬼使神差的還想吟兩句詩……
「剛剛還說到容相教子有方,這下真的驗證了,容相,你這小兒子當真是攬盡天下風華啊!」嚴鈺沒有和其他人一樣被容凌給驚住,當下封了容凌一個「風華絕代,為此一人」的稱號。
眾人紛紛應聲,確實事實,皇上封的好,封的太正確了。
而他們也想不到嚴鈺這樣的別有用心。
遣散了一干人等,就嚴鈺和容凌待在了客廳。
嚴鈺落座主位,容凌也若扶柳一般靠在椅子上,家丁給兩人上了最好的青碧落。
兩人一時竟無話。
「咳咳!說了這麼久的話,朕的嗓子都有點痛了,讓朕來嘗嘗南鈺最好的茶葉青碧落。」面對這不說話猶如木偶一樣的容凌,嚴鈺還真有些不大適應。
顏洛與他一點不像,要是現在坐在那裡的是顏洛,恐怕那人早已按耐不住往他身上撲了吧。
想到這,嚴鈺的嘴角不可控制的上揚,在剛毅英俊的臉上撕扯出一道溫和的風景線。
「皇上,還是多笑笑的好。」這聲音似從幽幽谷中傳來,穿過竹林,掠過小溪,帶來了點風骨殘韻。
黑袍顯得人太過刻板,嚴鈺又頗愛黑色的衣袍,這一笑倒是緩解了一些生硬,容凌說的很對。
「還以為你不會主動跟朕說話。」容凌坐在那若是一直不開口,那就像隱入人後,銷聲匿影了。
「皇上,今日可是有事相求?」
風相送,青衣動,撲了滿臉葯香味。
「是,朕想你幫一個人修整容貌。」
「方便問問是誰嗎?」國君有事請求,他是不可能不答應的,但是容凌也有自己的原則。
「這……」嚴鈺頓了頓,蹙了蹙眉,后又道,「好像是北洛戰神燕秋的胞弟。」
容凌有些驚了,面紗下面的膚色又白了幾分,驚得不是戰神,而是北洛。
眼前又浮現了那糾纏他好幾晚的噩夢!
那白衣蹁躚,玉色容顏,強勢虐奪……
那墨發相融,春桃滿顏,被迫承受……
鐵鏽味漫在空氣中,容凌竟是將唇咬破了。
嚴鈺眯起黑眸,大拇指摩挲著光潔的下巴,究竟這容凌和尉遲衡之間發生了什麼?
良久,也可以說是過了好久好久,容凌才稍微平復了心情,張口回絕道,「這旨意恕我不能接了。」
嚴鈺也不惱,就這樣盯著容凌,他似乎是在生氣,所以身子才會有些顫抖,看來這心結還是需要尉遲衡本人來解啊。
「容凌,朕希望你不要將個人恩怨帶進這件事里,畢竟是朕有所求,那就給你一盞茶的時間考慮清楚,等朕喝完這盞青碧落,你再回答。」嚴鈺看了一眼容凌腳下那一滴血跡,又低聲道,「朕還是希望你能幫這個忙。」
容凌纖細的眉打著結,心裡還是在糾結著,那個人,那個人,他是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的!
尉遲衡!!!
容凌帶著斗笠,叫人看不清楚他的面色,便無法猜透他心中的糾結,嚴鈺只能仔仔細細品味手中這盞茶了。
一時間空氣彷彿凝結了,連其中微小的塵埃都被固定住,兩人均是一動不動,像兩個雕塑一般。
「時候到了……」兩人還維持著之前的姿勢,嚴鈺來回動了動僵硬得脖頸,吐出一口氣。
這話一出,凝結的空氣一下子被解凝,塵埃又飛舞起來。
但容凌仍然沒有開口。
嚴鈺好心地又等了會,手搭在椅子上,眼神凝視別處。
「這樣吧,你不去朕也不能拿刀逼你,真的想清楚了,確定了,吱一聲,朕便不在此多逗留。」
嚴鈺放下茶盞,轉身就要走。
就在腳即將要跨出門檻的剎那,嚴鈺聽見後面傳來細如蚊吶且伴隨著微微顫抖的聲音: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