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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龍女有心(九)

  有包大人的公正嚴明,顏查散終於不用赴死。不過死罪能饒,擾亂公務的罪名卻無法逃脫,他雖出於本心沒有惡意,但導致案情的膠著卻是無所推責。


  不過這世上雖然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卻也有刑不上大夫的說法,顏生有功名在身,有些皮肉之苦就不需要受了,關了三日就被放出來了。


  雨墨在看到自家公子出獄的時候,當即嚎啕大哭,抱著顏查散怎麼都不肯鬆手。


  「賢弟,此事愚兄真的多謝你了!」說罷鞠了一大躬。


  白玉堂連忙推辭:「仁兄不怪責我隱瞞姓名便好。」


  在姓名和性命之間,顏查散連忙搖了搖頭:「賢弟說笑了,賢弟的品性,愚兄自然十分清楚。」


  顏查散雖然是個迂腐不通規矩的書生,卻也是一個十分可愛的書生,不然按照白五爺的脾氣,怎麼可能會認他為兄長。


  認定了就無條件地相信,人品絕對過關。


  這邊自然皆大歡喜,可是包大人還是很憂愁,排除了顏生的嫌疑,那麼殺死秀紅的兇手會是誰呢?展昭幾番排查,將嫌疑人落在了馮氏侄子馮君衡的頭上。


  聽聞展御貓的煩惱,白玉堂主動找上了他,言明助他破案,兩人好好真實地比上一場。怎麼都要找回場子,對不對!


  展昭思索了一下,就答應了。其實從他被封為御貓的那天,就預料到了陷空島五鼠遲早會找上門,如今只是最小錦毛鼠先找來罷了。


  有了白玉堂的幫助,至少柳家員外客氣了許多。


  很多東西,在商言商,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白玉堂即便是在祥符縣也有不少資產,和展昭這樣俠肝義膽兩袖清風的俠客完全不同。


  既然有生意來往,柳員外自然不好曲著臉見他們,而兩人也借著白五爺做生意的名頭多次接觸了馮君衡。


  這世上,從來沒有十全十美的犯罪,很快馮君衡便露出了破綻。


  他所謂的不在場證明也僅僅是串通出來的假想,殺了秀紅嫁禍顏生是為了排除異己,卻也是為了殺人滅口。柳金蟬身邊只一個丫鬟秀紅,他是如何知曉她寫了信私通顏生,自然也只有送信的秀紅知曉。


  如此這般,他便可神不知鬼不覺剷除異己,和姑母馮氏裡應外合謀取柳家財產。


  案情水落石出,柳員外抱著女兒痛苦,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白玉堂可以插手的了。


  又一日開封府城門十里亭外,白玉堂和展昭相對而立,一人持刀,一人揮劍,場面一時凝重。


  小龍女站在亭中,抬頭看了看艷陽天,眼睛里倒映出兩人相持的場景,不知道在想什麼。


  許久,白玉堂終於開口:「這一戰,是我輸了。」


  「不,是我輸了。」


  當然,結果是兩人棋逢對手,同時鎖住了對方要害,但兩人皆是絕頂高手,沒有贏,便是輸了,打平什麼的,不屬於高手風範。


  ……


  「那好,我們十年後再戰,如何?」


  「好。」


  前往終南山的路上,小龍女騎在馬上,微微歪頭看著白玉堂悠然自得的臉,莫名覺得對方現在的心情十分好。


  白五爺的心情當然十分不錯,甚至可以說是神清氣爽,雖未摘掉某人御貓的名頭,卻酣暢淋漓地打了一架,他的武功在江湖上同齡甚至長他數十歲之中已經鮮有敵手,棋逢對手的感覺,當浮一大白。


  而且……馬上就要去龍姑娘出生的地方,心中百轉千回,都繞成了密密匝匝的高興。


  「還有不久就要到終南山了,龍姑娘開心嗎?」吃飯的功夫,看著小龍女有些開心的模樣,他以為是因為近鄉的原因。


  開心?!小龍女搖了搖頭:「這並沒有什麼好開心的。」


  想想古墓,白五爺也覺得沒什麼好開心的。


  從開封府到終南山,已經不到十日的路程,白五爺愣是邊走邊玩硬生生拖成了半個月,如此當然也得益於另一方的配合。


  古墓中生活枯燥,一日一日還是一日,於她而言只是時間的流逝。若此生無人願意為她而死,那麼這段時光可能便是她在外邊唯一的生活。


  其實和白大哥在一起,確實挺開心的。


  小龍女一楞,開心?!

  古墓派與全真教比鄰而居,當年也是王重陽先在此地立教,故而全真教在終南山陽面,佔地藏風聚氣,乃是上好的風水寶地。


  而古墓乃是祖師爺為了長眠而建造的,自然是在終南山的陰面。


  兩人都是武功高超之輩,山林於兩人並沒有太大的阻礙。


  相伴這許久,白玉堂也打聽了不少關於這所謂的古墓派傳聞,心中嘖嘖稱奇的同時,也有一個疑問,一個……很大的疑問。


  當兩人將整座終南山都轉悠了個遍都沒找到全真教和古墓派后,白玉堂終於將心中的疑問拋了出來:「龍姑娘,你當初為何說大宋的都城是……臨安?」


  但此刻小龍女已經聽不到別的話了,怎麼會……沒有了呢?

  她難得怔怔地望著原先古墓的方向,那裡曾經於她而言十分熟悉,她便是閉著眼睛都能在黑暗中自如行走,可如今這裡只是一堆山石,沒有任何人工開鑿過的痕迹,更沒有……古墓的蹤跡。


  她心中終於開始徹悟。


  看著情緒難得有些起伏的小龍女,白玉堂想了想還是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頭,他總覺得她面上雖然依舊雲淡風輕,心裡卻快要哭出來了。


  若是可以,他想儘力給她一些溫暖。


  頭頂的溫暖瞬間烙印了下來,小龍女抬頭便看到白玉堂的俊容,臉上帶著她從未感受過的那種溫柔,不是師父那種嚴於律己克制的溫柔,也不是孫婆婆那種長輩慈愛憐惜的溫柔,而是……獨屬於她的溫柔。


  她這輩子熟悉的人不多,這人是她第三熟悉的人,卻……


  她終於開口:「我找不到回古墓的路了。」


  這樣,白玉堂哪裡還捨得逼問都城的問題,當下就溫柔地開解起來,若是白五爺想要討好一個人,那絕對是十足十的溫柔。


  「別怕,找不到我就陪你一直找。」


  「若是……找不到呢?」


  白五爺財大氣粗,剛想說給你造一座,后又覺得古墓什麼的實在是晦氣,便換了個說辭,他按捺了一下自己的心跳,覺得自己簡直小人手段,趁人之危什麼的……


  「龍兒,我心悅你。」


  終南山上,已是寒意逼人,兩人站在林中,時而還有寒冷的勁風吹過,便是連枯黃的落葉也不知所蹤,樹榦上都光禿禿的,實在不是什麼美景之地,這般的場景實在不是什麼表白的好時機。


  小龍女對這樣的場景十分熟悉,以前的每一個冬日她都是這般看葉落歸根,她猛一抬頭,看到男子溫柔面容的同時,也看到男子身後萬物寂寥的狂野。


  就像是冬日裡開出的生機一般。


  雖是冬日,白玉堂手心竟然也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他看著小龍女抬頭微微紅了一圈的眼眶,忽而有了說下去的勇氣:「我承認,我可能有些趁人之危,但這確實是我的真心話,我白玉堂說出口的話從來出自本心,絕無虛言。」


  「你曾說過,若有人願意捨棄性命為你,你便可以離開古墓,是嗎?」


  點頭。


  「我願意。」


  栽得十分徹底,有些事情沒發生的時候,你會覺得永遠不會發生。但若是發生了,你會覺得理所當然,白玉堂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為了心儀之人豁出性命,可當來臨時,卻從容得仿若想了千年萬年。


  看到小龍女瞳孔微縮,欲要開口,白玉堂急忙止住她,他怕她一開口他就說不下去了:「可能你會覺得我口說無憑,並未付出行動,而我也並非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好人,如此便不可信任……」


  他自顧自地往下說,卻未料下一刻竟然被人用冰涼的手指按住了嘴唇:「不,我相信你。」


  「我說過,你是個好人。」


  所以不要這麼貶低自己,在她心裡,他是除了師父之外,對她最好的人。


  怎麼這般可愛!白五爺終於放下了吊得高高的心,伸手將按在自己唇上的手握住整個包圓起來,然後默默焐熱:「所以,若是你想找古墓,我就陪你去找。若你信我,便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好不好呢?小龍女心裡問自己,嘴邊的唇角卻偷偷地翹起,她自來孑然一身,不懂與人為伴的體驗,但這一路以來,已然足夠。


  「好。」


  兩心相知,自是人間幸事。


  下山的時候,白五爺一直保持著大大的笑容,手裡牽著微涼的小手,他覺得人生已經滿足。至於御貓什麼的,那是什麼,能吃嗎?

  一路以來,白大哥給他的感覺都是很沉穩可靠什麼都知道的那種,但下山的這段路讓她顛覆了前段時間所有的印象。


  原來,白大哥也有這樣的時候,她笑著抬頭,兩人四目相對,冬日裡的寒風似乎都要變成和煦的春風。


  下了山,兩人在鎮子里客棧安頓了下來,夜間白玉堂卻收到了來自大哥的飛鴿傳書。


  信中讓他速去開封與二哥他們匯合,似乎是聽聞他因知道御貓一事匆忙上京,恐他鬧出亂子才驚動了幾位哥哥前來。


  白玉堂:……正巧,可以帶龍兒去見見兄長們!

  ——龍兒什麼的,五爺你叫得挺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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