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誅心玉簪(十二)
原來是青梅竹馬,寧如寄在心裡默默嘆了一聲。先帝駕崩之後,朝中許多官員死的死退的退,這個周尚書想必也沒能倖免,不然他的獨子何至於淪落到寄住在佛寺讀書的地步。而且說起來,周元皓的出身竟和儀賓晉安有些相似,倘若周尚書不倒,後來選為儀賓的,說不定就是他了。
那也許才真的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話。
寧如寄這麼想著,看了周元皓片刻,又望向郡主。
「小的的意思是,郡主和周公子這樣私下相見,有多久了。」
「有……一年多了。」
「哦?那就是說,在郡主大婚之前就——」
南平郡主緩緩點頭:「知道皇上替我選好儀賓的時候,我就找到了周郎,對他……對他說了我的心意。」
於是兩個人就悄悄在私下好上了,哪怕沒過多久她就和儀賓晉安行了大禮。
寧如寄心下瞭然,雖然沒有諷刺的意圖,卻還是忍不住道:
「外界盛傳郡主夫妻情意甚篤,看來並非如此。」
南平郡主臉色一變,把目光從周元皓身上挪開:「晉安他……他待我不錯,只是我心裡,先有了周郎。」
見她面上略有愧色,寧如寄心中不禁想象,倘若晉安聽到了郡主這些話,不知會如何。
「我聽說半年前,郡主改在仁清寺燒香,是不是因為周公子?」
郡主臉色微微尷尬,但還是承認了:「沒錯……之前他總是居無定所,我去見他也不便,於是他就搬到了這裡來。」
寧如寄點了點頭,道:「嗯,關於周公子,小的沒有什麼想問的了,還請郡主詳細說說那兩支簪子的事。」
「……好。」南平郡主咬了咬蒼白的嘴唇,緩緩道來,「那兩隻簪子,是我兄長臨潼郡王親手雕了送與我的,近來京中盛行戴龍頭簪,於是我就把其中一支送給了周郎。」
「是龍頭朝右的那支么?」
「是的。」
「何時送的呢?」
「就在一月前。」
這一段也算是與人證物證相互印證了。
原來是南平郡主和周元皓有私情,悄悄送了一支簪子給他,周元皓愛若珍寶,時時帶在身邊拿出來看,這才會在那日被寧如寄和衛甄撞見。
「另外那支呢?確實是今日晨起丟的么?」
郡主點頭:「另外的那支,確實是今早丟的。因為今日要來禮佛,我便想帶著那支簪子,但去拿的時候,卻發現不見了。」
「郡主就沒有想到要追究么?」
「來的匆忙,就想著回頭再說。」南平郡主說著,心裡不禁浮現了當時的情景。
去見周郎,她自然是想戴著那支簪子,好和他湊成一對,因此芳池來告訴她簪子丟了的時候,她其實是十分著急的。但正巧這時候下人回報說儀賓晉安來接駕了,已經到了門口,匆忙之間她無法細查,這才不得已先放在一邊。
只是這一段,她不打算告訴寧如寄了,只因一想到晉安,她就沒來由的有些愧然。
誰知寧如寄卻眉頭一皺:「但依小的猜想,恐怕不是這麼簡單。」
南平郡主怔了怔,寧如寄接著道:「郡主不願追究,想來很大的一個原因是,您無法解釋前一支簪子是如何不見的。芳池掌管著郡主所有的首飾,第一隻簪子丟了的時候,您沒有追究,因此第二支再丟的時候,您因為心裡有所隱瞞,也就不敢大肆調查了。」
南平郡主垂下了眼眸,但不得不承認,寧如寄說對了。
「但是這樣一來,就給了真正的賊人以可乘之機。其實若讓小的來說,芳池姑娘既然掌管著首飾,出了這樣的事,郡主真該好好問問她才是。問問她,為何那簪子偏偏在要戴的時候忽然丟了,又是如何摔碎在周公子被害現場的。」
南平郡主驚得微微張著嘴:「你是說,芳池她……」
「小的不過是猜想罷了,並沒有證據,簪子不會無緣無故丟了,總是有人拿走的,但若要知道真相,還需調查。」寧如寄搖頭,頓了頓,轉過話題接著道,「不知郡主方才點的那東西是什麼?」
「那是,從西域傳來的一種香料。」
「什麼香料?」
「我亦不知名字,說是香料,倒更像是迷藥,因為那東西人聞過之後就會昏睡。從前與周郎相見的時候,我都會在屋子裡點上這香,芳池就會睡上一會兒……」南平郡主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後轉而問她,「你方才在外面都瞧見了吧?」
「不敢欺瞞郡主,小的都瞧見了。」
「你一直跟著我?」
「不,小的只是睡不著,打算再來看看周公子,誰知在路上遇到了郡主。」
寧如寄想著南平郡主剛才所說的話,忽然皺眉道:「方才郡主說,芳池會因為這安息香而昏睡,那麼靈泉呢?」
「靈泉……靈泉她替我把風。」
「原來靈泉姑娘是知曉這事的,這就難怪了。」
不然憑郡主自己一個人,要瞞過兩個丫鬟的耳目,來去自如的去和周元皓相會,似乎有點難。
「我聽說案發的時候,儀賓曾給郡主送了一碗薑湯,可有此事?」
「有。」
「儀賓是什麼時候去的?」
南平郡主垂首想了片刻:「是在剛剛下起雨的時候。下雨之前,他來敲門,我說身體不適,於是他就去煮了薑湯。」
南平郡主說著,聲音略有溫柔,看來晉安待她確實是好,她雖然心裡沒有他,但愧疚是忍不住的。
寧如寄看著她,又道:「既然當時郡主身子不適,那麼這時辰如何會記得這樣清楚?」
南平郡主微微別過臉去,輕嘆一聲,許久才道:「我並不是身子不適,而是……那個時候,剛剛從周郎那裡回來。」
「哦?就在下雨之前?」
「嗯,就在下雨之前。我剛進門,晉安就來敲門,因此我只能推脫身子不適,沒讓他進來……」
「那麼郡主離開的時候,周公子如何?」
「那時他還好好的……」郡主說著,看向木板上的周元皓,突然就哽咽了,「若早知會如此,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