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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鬼(十八)

  ——「滴答。」


  黑漆漆的墓室一時死寂得瘮人,那擰作繩狀,朝著幾人去了的黑水尾端甩落黝黑水珠,隨著破風聲墜入地面的血水中,砸出一片波紋。


  「嗡——」


  本是漆黑壓抑的墓室在三聲不同卻又莫名相融的劍鳴中猛地被三股閃亮的光輝照亮了一方,還未待幾人反應,那刺來的漆黑長箭便被忽然跑到前方的什麼事物擋了回去,幾人連那東西的殘影都未瞧見,只見著方才還來勢洶洶的六束帶著破竹之勢的長箭就這麼被擋了回去,震散作了一堆又一堆漆黑的水珠。


  銀狼心下一驚,望向身後不知何時站作一起的三人,一雙鎏銀風華的眸子盯著晃晃悠悠的漂浮在三人身前的三柄泛著幽幽光輝的靈劍,竟忽的有些出了神。


  楓華本是亮白的劍刃被嫣紅的微光包裹,劍身隱隱的好似被紅艷至極的楓葉所纏繞,那楓紅絕世之姿如同身後立著的人兒那泣血的紅眸一般,絕代風華中透著五分清冷孤傲。


  霜塵劍刃上刻印的冰霜痕迹生活了起來,化作一簇又一簇凌然的霜花幽幽的泛著純白的光輝纏繞盤旋在劍身上下,襯得身後挑著眉的瀟辰冰涼的藍眸更是寒了幾分。


  而二人身旁不知何時跑去了的禹子寒卻是抿著唇,頗有些無奈的看著身前漂浮的劍,身後被破開的白布早已落了地,浸在了血水裡。


  那劍劍柄上掛著一塊指節般大小的翡翠,上邊兒隱隱約約的刻著一個「風」字。劍身微微的泛著白光,周身好似纏繞著颶風,不斷的撩起身後禹子寒的衣袂,他垂頭盯著那翡翠,眸光熹微,好似惆悵又似懷念。


  本是漆黑壓抑的墓室被這三束不慍不火的光照亮了去,瀟辰六人站立的地方均是微微亮的泛著楓紅又霜白的光輝,看的銀狼等人均是呆了呆。瀟音希回過神順著光輝看向了夜三人,卻在看到禹子寒身前帶出了風聲的長劍時,竟是雙眸一顫,睜大了雙眼,滿面驚喜交織,她幾步走到禹子寒身前,聲急促:「這是······這是扶風!」她細細的瞧著劍柄上隨風浮動的小巧翡翠,沉靜的眸中盪開一圈波紋,她猛地抬首看向負手而立的禹子寒,盯著他被面具遮了一半的臉不住的打量,少頃,又是猶疑地顫著聲開了口:「······皇兄?」


  禹子寒聽著這一聲喚,挺直的背脊忽的一顫,他望了一眼瀟音希又驚又喜的眸子,眸光一晃,僵硬著脖頸側過了頭去,他難以同那雙泛著光的黑眼睛直視,卻又難以去忽視,只得偏了頭,暫且躲了去。


  白十八卻是盯著那柄扶風,小嘴緊抿著,瞧了那風字翡翠,大大雪亮的眼睛里幽幽的晃了一片水光來,溫和得很,卻又悲苦得毫不掩飾。


  瀟音希瞧了,唇抿了抿,正打算再說些什麼,那被撞散了的漆黑水珠又是凝了起來,此番卻並非是長箭,而是凝作了一柄長|槍,舞動著帶著颯颯風聲朝著幾人揮了來,夜瞧了,身子卻分毫未曾移動,只是通紅的血眸微微的覷了一眼身前的楓華,眉眼間竟是隱約的染了幾分凄涼來,她側眸瞧著一旁已是握了霜塵,戾氣已經衝上眉梢的瀟辰,又是眸光一晃,跑出了幾分悲楚。


  靈劍有靈,護主之時無需人來揮動,也可帶起千鈞之力。


  隨後只見那長|槍來勢洶洶的朝著夜刺去,卻在半道便被瀟辰握著霜塵從中揮斷,斷裂的地方在被斬斷的同時竟是又合上了去,就真的似砍不斷的水一般,瀟辰見了,幽藍的眸子閃過一絲怒氣,提著霜塵抬手向上又是切了上去,卻又是方才同樣的情況。


  長|槍前進之勢絲毫未被阻擋。


  禹子寒瞧了,心下嘆息,卻也是握了扶風劍柄,提劍抬身落到了夜的身前,揮劍斬斷長|槍頭,劍刃周遭刮著的颶風在斬落的一瞬帶起蕭瑟風聲,將斷開的的面上的水珠刮散了去,那斷面卻仍是在下一瞬又癒合如初,眼看著那長|槍就要刺上自己,他只得無奈的抬身閃到一側,卻仍是隨著趕來的瀟辰不住的攻過去。


  他偏頭瞥了眼身側瞪著一雙藍眸,邪魅又駭人的瀟辰,眸子不經意的一顫,竟是有了幾分憐惜和痛心。


  分明不久前幾人還在刀劍相向,現下卻又成了同伴,當真是世事無常。


  眼見著長|槍就要遞到夜的身前,瀟辰眉眼一皺,眸中升騰起暴戾,她猛地收了劍,抬手抓向長|槍尾,五指如鉤,帶著狠戾的力道握住后,五指一蜷,那尾處猛地便爆作了一灘漆黑的水漬,些許飄落到衣衫上竟是灼燒出了一個又一個小坑來,禹子寒被波及,雖是抬手擋了臉,遮臉的長袖卻被燒了好幾個洞出來,他垂下手,瞧了瞧自己的袖子,頗有些無奈地看向瀟辰,卻被她望過來的藍眸狠狠地瞪了一眼,他便又只得立馬收了目光,偏過了頭看向另一處。


  長|槍就在此時到了楓華前邊兒,夜卻仍是垂手立在原地,不握劍,也未動一根手指。她銀白的發就這麼垂泄到腳踝,些許散落在瘦削的雙肩,掛著的發尾微微顫動,掃過她晶瑩的玉頸。她一雙血眸沉沉寂寂,在楓華的照耀下泛著熹微的波光,裡邊兒盛著的並非烈焰火漿,也非屍橫遍野,卻是凄凄涼涼的一抔黃土,一壺血淚。


  她瘦削的身子就這麼立在那裡,卻如同一尊不可移動的神邸,全然不顧已經遞到眼前來了的長|槍,空靈美麗卻又因著一身浴血白衣而有了一股別樣的遺世獨立的味道出來。


  彷彿那千軍百陣,廝殺怒吼,都不過是她足下踏過的屍身,她只手執劍,白衣蹁躚,紅眸浴血,獨身往來,無人可當,也無人可留。


  瀟辰就這麼睜著一雙泛著疏離寒氣的藍眸愣愣的盯著夜,覷著覷著,忽的又是移不開眼了。


  她不知自己現下是什麼,怪物或人,都不過一個身份,她只是想將面前這女子揉碎了,捧在手心,只供自己一人觀賞,她人便不得窺探她一絲一毫的風華。


  她如同魔怔了,又或許,她早已魔怔了。


  她看著夜就這麼任那長|□□去,楓華無人揮動卻自動,劍身一晃擋了那槍頭,劍刃微光盛了幾分,一個抖動,那槍頭便被震碎了,飄飄零零的散作了一團水珠,又在下一瞬慵慵懶懶的聚成了鋒利,絲毫沒有改變前行的又是朝著守衛在夜身前的楓華撞了去。


  數次之後,那又是散開的水珠里好似發出了幾聲愉悅的笑聲,再次凝作了尖銳的長|槍,而楓華身上的光輝卻是已經薄弱得看不清了去,只見它搖晃了幾下,又是顫巍巍的撞了上去,身後睜著血眸淡淡的覷著的夜仍是默不作聲,而楓華的光弱一分,她唇角滲出的鮮紅便多一絲,她卻渾然不覺般,只是偶爾抬了眸子,戚戚的瞥一眼瀟辰,便又綳著臉垂了眼帘去。


  瀟辰被她那隱約透著一股子悶的眸光覷了,眸中藍光都是一顫,幾次之後,便也忍不住的上前跑了去,霜塵揮斷長|槍,劍刃卻不拔出,就這麼卡在斷面間,以此讓它合不上了去,隨後她便抬起左手朝著槍頭狠戾一抓,止了它前進的勢頭,手掌卻響起了血肉被烈火灼燒的滋滋聲,聽到這個聲音后,夜總是垂了一半的眸子終是揚起,看著面前瀟辰已經散出焦肉氣味的瘦削手掌,紅瞳中滑過一絲疼,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下一瞬,眉眼卻又染上了一抹若有若無的凄涼。


  她唇齒顫動,眉梢忍痛,右手卻是微微的抬了起來,她滿是疼惜的眸子看向瀟辰,手掌搭上了瀟辰握著槍頭的手背,遮了那白皙上猙獰顯現的紫色條紋。


  她是那般一個清冷卻溫柔的女子,如今即便已是千瘡百孔,卻終歸是不捨得瞧著心愛的人兒傷痛哪怕一絲。


  即便她哪怕只是動一根手指都會倒下,卻仍是咬牙抬了手去。


  這一切,都不過是只因著,她是瀟辰。


  掌心手背相觸,一個溫軟一個炙熱,瀟辰打眼瞧了這一抹白皙瘦削,握著槍頭的手一顫后就這麼鬆開了去,長|槍下一瞬便就帶著破風之聲撞開了已然光輝散盡的楓華,眼看著就要刺進夜的胸膛時,那被截去了一半的長|槍忽的毫無預兆的爆裂開了來,瀟辰眼疾手快的翻手握緊夜的手掌,腰肢一抬到了她身前,鬆了握劍的手輕柔的撫上夜的後腦,壓著她埋在了自己的肩窩,就這麼抱緊了她,替她擋了四散的漆黑水珠,自己的衣衫上卻被燒了幾個不小的洞,隱隱約約的露出了裡邊兒白色的裘衣來。


  楓華被撞開,失了光輝,就要落下摔入地面的血水中時,不知從何處伸出一隻骨骼修長的手接了去,握了劍柄提了起來。隨後,一側的黑暗中便響起了踏水聲,隨著那手垂下的動作,走出了一個一身淺色衣衫的男子來。


  那男子五官清秀,身子略微清瘦,配著那面容卻也清俊得很,他眉眼不似鄉間大漢的濃厚,而是纖纖弱弱的,似一個書生,於是現下他捏著楓華的模樣,竟是有那麼一絲怪異。


  還未待瀟辰鬆開夜,幾人剛是從那一聲巨響中回過神來,瞧著這突然出現的陌生男子,均是警惕得不行,白十八看了那男子,小臉卻是一改先前的凄凄慘慘,猛地便是鮮活了起來,開心的不行的收了短刃跑向了那男子,卻因著左手的斷骨,邁開的步子晃晃悠悠:「十七哥哥!你是來接十八的么!」


  那男子眉眼溫煦得很,一雙黑眸也是柔柔弱弱,打量著幾人的神色也是得禮非常,只見他聽著白十八歡快的呼喚后,緩緩地偏過頭望著她,瞧著她歡喜得撲過來的身子輕聲笑著接住了,摟進了懷裡:「嗯,庄娘見你許久未歸,便叫我來接你了。」


  他的聲同他這人一般,柔柔軟軟,和和氣氣的,不似一般男子般粗獷,卻又不似女兒家般纖細,而是溫溫和和的如三月春日,清風明月,幽幽拂過人心間,暖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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