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綠豆糕

  第九章:

  雞鳴破曉時分,楓華鎮的街上便已經有了行人,街旁的幾間包子鋪帶著熱氣打開了門,幾名大漢挑著還帶著露水的蔬菜停在一旁,擦了擦臉上的汗珠。起早的人家打開了大門,走出挑著菜籃的婦人,不一會兒,街上已是漸漸熱鬧了起來。


  楓來客棧的大門發出一聲年邁的吱呀聲,也是打了開來,小二肩上掛著一條抹布,看了看天色,取下抹布抖了抖,笑著打理了起來,嘴上還隨性的哼起了小曲兒,正當他擦著桌凳的時候,昨日買酒的大漢挑著擔子又是滿頭大汗的走了進來:「誒,小二哥,你們今日的菜。」


  小二笑著接過菜筐,同大漢一人一筐抱著往後廚走:「王哥,今兒個這麼早啊?」


  頂開帘布,兩人將菜清入廚房的菜筐里后,大漢收過自己的菜筐,抹了抹汗,回到:「我這是被吵醒的,昨夜子時,我睡得正香,不知道哪裡打雷還是怎的了,好幾聲,嚇得我起身看了看,分明天氣好得很,躺下后怎麼就睡不下去了。」


  大漢跟在小二後面出了后廚,將扁擔套上菜筐上的繩子,抗在肩上:「誒,丑時的樣子,那聲兒又是響了幾下,我聽著啊,是那鬼林子里的。唉,你說那破林子,什麼好東西也沒有,還凈是出些嚇人的東西,怎的不讓一個雷劈開了來,還有個安生。」


  小二哈哈的笑了笑,作笑話的應著送走了大漢,輕靈的身子轉了轉,站在門口望向不歸林的方向,眸子一眯,嘴角的弧度不復,他看著挑著擔子走得悠閑的大漢,嗓子一抖,一聲輕哼就這麼出了來。


  也不知,那一聲是對著誰。


  待小二打理完這一圈之後,夜已經是清洗穿戴好,踩著輕若無聞的步子下了樓,走到門口,身子微微一斜,便是靠著門框看起了這街上的行人萬千。小二掀開帘布從后廚出來,乍一下看見門口有人,嚇得拿著抹布的手都是一抖,雖說他方才是進了后廚,但這客棧年歲也算是久遠,那木梯子,一踩便是一個響,這般無聲無息,可真是嚇人。


  小二收好抹布,走上前去,心下想著還是打個招呼,剛準備開口,肩上便是一重,似是被人拍了一下,驚得他跳了起來,嘴一張,就是一聲大叫,急忙一轉身,看著還保持著抬著手動作的銀狼,心下還是因著驚嚇跳個不停,他嘆口氣,抹了抹額頭:「銀···銀姑娘,你莫要這般,嚇我,小二我,膽兒小。」


  銀狼看著小二這副模樣,嘴一勾,便是一聲笑,她順著抬手的動作又是拍了拍小二的肩,說了聲對不住,就繞過他走到了夜的旁邊。


  雖說,那聲道歉的話語,讓人聽著毫無這個意思。


  小二心中吐了口氣,才算是緩過來,偏過頭瞥了一眼兩人,垂著頭進了後堂。


  銀狼走到夜身邊,看著她全然沒有被剛才的小插曲轉移了視線的模樣,嘴一撇,靠到了大門的另一邊,靈動的眸子一挑,便是一句打趣:「誒,夜,這一條街有何好瞧的,也沒見著什麼貌美的姑娘,俊俏的君子,你看甚看得這麼入迷。」


  她模樣本就生的清秀,眉纖長,眸靈動,唇潤紅,配著這倚門巧笑的神色,更是多了一絲俏皮動人,看得路人都住了步子,瞧著她,滿眼驚愣,心下想著,這是誰家的姑娘,如此水靈。


  夜感受著門前漸漸多了起來的視線,眉梢一顫,衣衫微動,也不理會銀狼的揶揄,轉身進了屋。


  那門前的人們,當是瞧著銀狼頓住的步子,卻是看著了夜之後,邁不開步子了。


  她這面容本就生得絕世,秀眉幽瞳,眸深邃,眉纖細,抿唇的模樣清冷卻又誘人,她平日又是寡言的性子,倚著門的身子頎長又姣好,若不是她周身的冰涼拒人於千里,當下怕是這客棧的門檻就不保了。


  銀狼看著門外這些布衣樸素的百姓那木訥的模樣,也是覺著無奈又好笑,勾了勾唇隨著夜進了去。夜已經坐到一旁的凳上,喝上了小二上的茶水,銀狼邁腿,也是坐了下去,拿過桌上的圓圓的綠豆糕,咬了一小口:「你說,他們瞧你多一些,還是瞧我多一些?」


  夜瞥了她一眼,抿了口茶,不作理會。銀狼一笑,正想逗她,眼角一抬,看著了從樓上下來的瀟辰,眯了眯眼。


  瀟辰一襲青衫,黑邊白紋,身正直,面俊逸,乍一看,差些以為是哪家的俏公子。她面容本就比一般女子堅毅些,一對飛將眉隱入鬢,眸光晃動間,揮斥方遒的傲然便是呼之欲出。


  銀狼看著她毫無阻礙的邁步,覷了眼她的腹部,鼻間微動,眉便是一挑:「瀟將軍,起得這麼早啊。」說著,她擱在桌上的手指抬起,輕聲一敲,夜覷了她一眼,轉過身子看向瀟辰的腹部,眸子一晃,又是面無表情的轉回了身子,抿一口茶,不語。


  瀟辰在樓上的時候便是看到了兩人,看著銀狼那挑眉說著什麼的模樣,就知道她在逗趣夜,心下覺著好笑,便是勾著唇下了樓:「不早,銀姑娘更早。」


  瀟辰走到兩人那桌,理了理衣衫,也不客氣,坐到了一旁,拿過桌上的杯子和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夜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夜握著茶杯的手因著這句話一頓,她偏過頭看向瀟辰,眸中疑惑。


  瀟辰勾唇一笑,抿一口茶,許是覺著這粗茶味道不錯,又是抿了一口,才開口:「昨夜折騰到那麼晚,還麻煩夜姑娘又幫襯了我一次,今早又是起得這般早,我擔心夜姑娘是昨夜太累,沒睡好。」


  我聽著這話,怎的,這麼彆扭。


  銀狼瞧著這兩人,又是咬了一口綠豆糕,心下怪異,她看了看手上的糕點,皺眉準備把這放回去。


  這綠豆糕,甜的膩人。


  當她都快要將自己咬了兩小口的糕點放進盤子里時,夜突然伸出手攔住了她的手,瞥了她一眼,眸子淡漠:「無禮。」


  銀狼:「······」


  嘿,這人之前不愛說話便是算了,我倒也樂得逗這個悶葫蘆還能有個清凈,現在倒好了,說話了,但是這話我怎麼這麼不愛聽呢。


  銀狼咬了咬牙,收回了手,心下敢怒不敢言,憋得她又是一絲哀傷。


  想她也是族中難得的美女子,跟在這個木頭身邊,凈是受氣。


  天理何在啊。


  瀟辰看銀狼那副咽氣不敢言的神情,笑了出聲,夜看著她,闔了闔眸子:「昨夜我睡得很好,勞將軍挂念。」


  瀟辰聽著她恭敬的言辭,挑眉咬了一口綠豆糕,感受著嘴中蔓開的甜膩,眸子顫了顫,看了一眼銀狼艱難的咽下糕點的模樣,端起茶水咽下嘴中的殘沫,說道:「夜姑娘客氣了,你救我數次,待回到長安,我自當好生感謝。照這腳程,再有個兩三日,便是能到長安了。」


  說著,瀟辰笑了笑,拿著糕點便上了樓,不知做了甚,不一會兒又是回來了,只是手上的糕點不見了蹤影,銀狼看著她,喉中艱難的咽下最後一口綠豆糕,心下一口積血,差些噴了出來。


  這人,絕對沒有吃下去。


  夜看著泰然自若地坐到了一旁的瀟辰,覷著她,不知為何,眸光一晃,滑過一絲帶著驚愣的笑意,她垂了垂眸子,抿了口茶,也不去碰桌上的糕點,她這一沉默,兩人也是沉默了下來,一時,這客棧,安靜得很。


  銀狼喝了好幾杯茶水,才算把嘴中甜膩的味道洗凈,因著這膩人的糕點還堵在喉中,也是不願言語。瀟辰則是因著方才扔掉綠豆糕的行為,心虛的只顧喝水。


  到了辰時,歇息好了的將士都起了,一行人吃了些包子饅頭,便也準備上路了,瀟辰三人牽著馬走在前頭,過了鎮子匾牌,這才躍上了馬背,瀟辰一夾馬肚,向前走了去,銀狼笑了笑,也是跟了上去,倒是夜拉了拉韁繩,轉過馬,看了眼身後的鎮子,清冷的面容上竟是有著淡淡地嘆息,銀狼看著沒有動作的夜,偏過頭喚了她一聲,夜聽著了,一扯韁繩,掉頭跟了前去。


  當走過這一道楓樹,便是上了官道,路上時不時便會走過一小隊的商隊,拖著馬車,吭哧吭哧,走得沉重。


  瀟辰走在最前頭,夜同她隔了兩匹馬的距離,銀狼還在更後頭逗著路上飛過的鳥兒,她抬手放走手上的一隻青色的小鳥,跟上夜,忽的斜了身子,湊到她身邊,壓低著聲音說道:「真走啊?」


  夜瞥了一眼銀狼,再看向前方的瀟辰,牽著韁繩的手頓了頓:「嗯。」


  銀狼咂了咂嘴,瞥了一眼瀟辰:「你也不怕那個小將軍怒了一張通緝給你抓回去?」


  夜聽著,臉一黑,綳著面偏過頭看著銀狼:「不會。」


  銀狼被那眸子覷得背後一寒,退回了身子:「好好好不會,那入城的時候趁亂吧。」


  「嗯。」夜應了一聲,也不再理會銀狼,一踩馬鞍,向前走了些,將銀狼甩在了後邊。銀狼看著她的背影,撇了撇嘴,心下想著:這死木頭,不就是怕了小將軍,還跑得這麼泰然自若。


  而前方的瀟辰全然不知兩人在商討著離開的事情,騎在馬上,一面看著這路邊風景,一面悠然自得,心情可是好的。


  一行人就這麼走走歇歇,路過了小鎮便進去住一夜,若是沒有,那便野外紮營,也是能歇息。


  三日後,午時,瀟辰一仰頭,遠遠地便是看到了那高高的城牆上,刻著的三個大字「長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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