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第 274 章
希珀輕輕在塞隆耳邊說:「我命令你……吻我。」 「天哪!你這是在玩命!我們出不去了!」
維吉爾搖搖頭, 「那可不一定,你看,快要塌了。」
神殿在女孩的大哭之中搖搖欲墜, 一塊雕刻著精美太陽神圖騰的拱心石落了下來, 在維吉爾和鎮長面前摔得粉碎。鎮長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 哭道:「要塌了,要塌了,我們全都得死在這裡……」
維吉爾甩開他,看了一眼中了麻醉劑而搖搖欲墜的女孩,從腰包中摸出另一張捆著白色絲線的捲軸,束在紅羽箭上射向空中, 蒼白色的法焰爆燃,焰火與狂風在穹頂上肆虐了一番,崩石流土盡數落下,有的竟然被燒成熔融狀態。
他又摸出一張捲軸,這張捲軸上束著紅色的絲線。
羽箭帶著尖利的聲音升上天空,箭矢穿越了前一個捲軸引起的烈焰和岩漿, 燃成了一個更大的蒼白色火球,中間一點朱紅,越擴越大。
他摸出僅有的兩個捲軸,直接用火引燃了它。
第二團法焰引起的空氣盾和剛才維吉爾用來防禦空氣炮的如出一轍, 只不過更大一些, 翻滾的岩漿無法往下滴, 只好向上延伸, 穹頂被燒得熾熱,濃濃的岩漿四下滴落,在天頂上燒穿了一個洞。月光從頭上漏下來,維吉爾激動得狼嚎了一聲。
但燒蝕的洞引起了更大的震動,岩漿滾落地面冷卻之後,穹頂上的建築物最終因為失去了拱券的支撐而向下塌陷,維吉爾驚慌不已,但隨即鎮定下來,摸出最後一個捲軸。他在捲軸上吻了一下,喃喃說到:「希珀,老朋友,全靠你了。」
最後一個捲軸升空之後,帶起翻湧的狂風,墜落的石塊像是落葉一樣被狂風吹開,在他們頭頂上營造出一個安全區域。
「安全了……」維吉爾鬆了口氣,跪了下來,他看了一眼這個人型小魔獸,見她也仰著頭望向天空,最終閉上了眼睛,倒在了地上。
崩石流土,塵埃落定,周圍終於安靜下來,地面上一片狼藉,以他們為圓心,岩漿、落土、岩石混成了一個碗,把他們裝在裡面。
鎮長從生到死走了一遭,早已癱軟在地上,看著星光,他對維吉爾說:「狩魔獵人真是有錢啊,你這捲軸燒得像是免費的。」
「哈,哈,哈哈哈,我有朋友是法師,她給我打五折……真不容易。」他重重喘了口氣,從背袋裡摸出一卷黑色的布帶,上面有銀色的紋路,走向已經暈過去的小女孩,仔仔細細地把她的四肢捆起來。
「她……」
維吉爾看向鎮長,鎮長做了個捂嘴的姿勢,維吉爾點頭說:「唔,對,我有。」
他摸出一卷布條,上面的花紋與捆綁魔獸的布帶如出一轍,只是顏色相反。他撕下一截,捆在了小女孩嘴上。
「好了!大功告成,安全了……天哪,她到底有多久沒洗澡了?」他拎著這小小的身軀爬上地面,轉身對鎮長說:「你們鎮子里的守備隊大概也快要來了,我走了。別忘了你欠我錢!」
他竟然就這麼跑了,守備隊到來的時候,事發地只有鎮長一個人,他回去鎮上的旅店裡,詢問白天的狩魔獵人回來過沒有。店員說看見他拎著一個袋子回來,接著退房走了。
鎮長嘆息了一聲。
維吉爾是個狩魔獵人,他的工作就是狩獵各式各樣的魔獸,有的賣給有錢人家做寵物,有的賣給法師做試驗品,也有的買個裁縫行會扒皮拆骨,反正什麼動物都有用,不是嗎?
鑒於魔獸是一類非常危險的野獸的統稱,一個合法的狩魔獵人獵得的魔獸必須在獵人行會登記,再以行會的名義賣給買家,簡而言之,就是收稅。
私下買賣魔獸給預的處罰非常嚴重,除了被壟斷買賣的獵人行會除名以外,還會被行會通緝。因為賞金非常高,所以冒險者行會總是盼著狩魔獵人里能時不時出一兩個私下買賣魔獸的案件,好增加點額外收入。
維吉爾是個「老實本分」的人,但是私下買賣魔獸的事情他是不做的,所以他第一站就是帶著這個人型魔獸去獵人行會登記。
行會的人看見他帶來的籠子這麼小,隨手丟給他一張表格。維吉爾借了一支筆,在旁邊的檯子上填表,申報人信息那一欄他很快就填完了,「唔,種類……這裡填人型可以嗎?」
「空著吧!裡面打戳的人會幫你分類的。」
「哦。危險等級……A級。購買人……」他想了想,寫了「希珀」這個名字,又想了想,加上了後面的稱號。
工作人員收回表格,草草掃了一眼,「希珀?元素大法師?」
「是的。」
「你們的定金是多少?」
「喏,寫在那了,五百個金幣,這是合同。」他遞上一張羊皮紙,上面是購買合同。
「好生意……手續費五金加二十五金,一共三十個金幣,請交錢。」
希珀笑了起來,可能是想起了少年時代的情景。
外面的天氣仍然很惡劣,狂風卷著沙石攻擊著法師塔,裡面甚至還混著土之子,但都被升騰的風結界捲走吹上半空。維吉爾嘆了口氣,朝著門邊露出半個棉墊的提烏斯吹了個口哨,提烏斯歡快地跑了過來。
「走不了啊,幸好有提烏斯陪我,對嗎老夥計?」
希珀也嘆了口氣,顯然塞隆很懼怕維吉爾,於是提議:「不如你從魔法陣離開?」
沒想到維吉爾拒絕了:「不,我要去沙漠另一邊,從法陣離開實在太遠了。天吶你為了一個小野獸竟然要趕我走,我簡直無法相信我們的友誼竟然如此脆弱……」
「好了、好了,維吉爾。你想住多久都可以。現在我們來想想辦法好嗎?」
維吉爾停止了假裝的啜泣,為難地說:「可我沒養過孩子,我這樣的浪子可是本能地怕這個東西。」
希珀不易察覺地挑了挑眉,「你真是了解自己。」
維吉爾是個浪子,全大陸各地只怕都有被他傷了心的少女,少女們總想用孩子套住他,可想而知他怕孩子怕到什麼地步。
「不過,維吉爾。我們換個思路,如果是野獸呢?譬如你要養一隻新的魔狼,應當怎麼對待它?」
「當然首先是給它吃的……很顯然已經吃過了。嗯,之後要讓它熟悉你。」
「怎麼熟悉?」
維吉爾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和它一起睡覺?」
希珀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法師們總是本能地抗拒著和人的接觸,「維吉爾,我覺得就算我自己生一個孩子,我也不會陪他睡的。」
「在那之前,你得先和一個男人睡覺,才生得出孩子。好嗎,老朋友?」
「不不,別提這個。」希珀嚴肅地驅趕了這個議題,「我是說,海克特拉陪她怎麼樣?」
湛藍色的紳士把針線收進手腕上的金色護腕里,「恕我直言,女士。維吉爾先生說的是『您和她熟悉』,不是我。並且……您才是她的同類,不管是同為人類這一點,還是都對元素有天生的親近這一點。」
希珀感到懷裡的孩子動了動,不出她所料,塞隆看見了維吉爾,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希珀趕在她尖叫之前捂住了她的嘴。感受到她的掙扎,希珀只好說:「維吉爾,我有個不情之請……」
維吉爾站起身來說:「我去喂馬。」
塞隆掙扎得更厲害了,甚至推開了希珀。
希珀沒有試圖上前阻止她——畢竟對法師來說遠程攻擊比較拿手——她的手指在半空中沉默地空書著複雜的咒語,魔法能量大量逸出,以至於空書的痕迹久久不散。
整個房間里難言地沉默著。塞隆大喊大叫,卻沒能發出一點聲音。她想推門跑去露台上,卻發現自己浮了起來,元素在她身邊環繞,像海里好奇的游魚,可是再一次地,它們並沒有聽從她的呼喚。
希珀走到她身邊,伸出手把她攬在懷裡。
聲音逐漸出現,窸窸窣窣,越來越大,暗淡的火領主從樓下飄上來,深深地望了塞隆一眼,然後回到了壁爐里。
聲音完全恢復了正常,外面狂風呼嘯、沙石擊打風結界的聲音終於恢復了正常的音量。
圍繞她的是老舊羊皮紙的味道,被人的體溫微微加熱,大法師的聲音因為沉穩而溫柔,「我不會傷害你,對嗎?你明白的。如果我想,我完全能夠,但我沒有。」
小傢伙的身軀緊繃,迅速扭過頭來尋找著維吉爾。
「你在找維吉爾嗎?」希珀伸手摸了摸她的後腦,「我讓他離開了。」
她感覺到塞隆稍稍有所放鬆,於是坐在沙發上,取消了浮空咒語,接著問道:「你怎麼了?為什麼不睡了?不困嗎?」
塞隆用手抓著她的黑色法袍,「我聽見了『風』,『風』在叫我,『土』也在叫我。」
希珀稍稍來了興趣,「它們……怎麼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