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第 272 章
希珀輕輕在塞隆耳邊說:「我命令你……吻我。」 慶幸的是, 她的清醒沒有維持多久, 又再一次地睡了過去,早上她給塞隆找了新的毛巾和牙刷, 並允許她使用了自己的浴室,然後向她強調了刷牙和洗臉的重要性, 最後說:「我……不是特別喜歡和別人有身體接觸, 你不能……」她說到這裡的時候,塞隆閃閃的眼睛已經極大地打擾了她往下接著說,大法師忍受著這種壓力, 咬咬牙接著說:「你不能隨便爬到我床上,這樣不禮貌, 好嗎?今晚你應該回到客房去睡,考慮到塔里不是很暖和, 我會幫你加被子。」
說完她又泄氣地覺得自己太嚴厲,說話也太快了, 但是又不是很有勇氣去承擔一個孩子充滿希冀的目光。
「禮貌……好。」她難過地低下頭,然而卻還是答應了。希珀非常慶幸塞隆有一個非常好的媽媽, 她真的把孩子教得太乖了。
要知道講道理常常是一件十分費勁的事情。
希珀略帶歉意地摸著塞隆的頭, 黑髮是完全不一樣的手感, 摸起來十分硬質,而她自己則完全不同, 白金色的頭髮似乎沒有一點重量, 細得像是鳥類初生的絨毛。
「維吉爾要走了, 我得去送送他, 他是我的朋友,你可以不來,我讓海克特拉在樓上陪你。」
然而塞隆小心翼翼地捏著她法袍的一角,她只好拉著塞隆一起到了起居室。
早餐很豐盛,火焰炙烤的燕麥麵包、一根香腸、半個小番茄、奶油雞蛋茸、幾片培根、一勺茄汁豆、一個烤香菇,最後還有半杯奶。
很標準的「研究員早餐」,「我挺喜歡這種吃法的,足夠提供整個上午的能量,」維吉爾舉起杯子,向著桌子另一頭的大法師致敬。
「當然,我也喜歡,希望你的旅途順利。行李都檢查過了?」
「是的,我已經拿下樓了,看來你帶孩子很有一套啊。嘿,小野獸,維吉爾叔叔要走了,沒有人嚇唬你了哦~~~~」
「維吉爾,你這樣更嚇人了。」
維吉爾咳嗽了兩聲,專心地消滅盤子里的東西。現在外面的天才蒙蒙亮,他需要趁太陽升到頭頂之前趕一段路,到達沙漠中間一片稱為「石堡」的地方——一個戰爭遺迹——躲一下中午毒辣的日頭,所以他吃得也特別的快。
飯後,希珀帶著塞隆和管家一起下樓送維吉爾,提烏斯也跟在後面,然而因為走不快,最後還是被塞隆抱著下樓的。
「不覺得它重嗎?」希珀向提烏斯施展了漂浮術,老實說就算它瘦了,也有五十多磅的重量,孩子抱著它實在是太吃力了。
維吉爾背上了自己的弓,行李被掛在了天馬背上,他跳上馬背,走入法陣,從風牆外往裡揮手。歡快的口哨聲從他厚重的面巾下面透出來,他摸了摸天馬,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天馬說:「你瞧她啊,咱們第一次從這裡走的時候她背後才只有一個水領主呢。」
風暴隨著維吉爾一起遠走了,艾梅科特斯卻無法回到平靜中去。儘管外面已經是通常意義的風平浪靜了,但塔里卻罕見地熱鬧了起來。
誰說不是呢——希珀不再是荒漠中唯一的人類,塞隆,一個大約六歲到九歲的孩童(希珀不會判斷),以她意料不到的形式闖入了她的生活。
這個挑戰就從晚上開始。大法師像往常一樣,光腳踩在腳凳上看那本新買的(然而拖了一年多才開始看的)龍族戰爭編年史。希珀十分放鬆地仰頭靠在柔軟的沙發里,面前那本書蝴蝶一樣地懸浮在空中,微微扇動著翅膀。
力量強大的水領主則甘願當個保姆,現在正圍著一條淺粉色的圍裙陪塞隆下棋。眼角瞥到塞隆接過了水球,她早早地支起一面漣漪,以防爆炸飛濺的水滴弄濕了珍貴的書籍。
早些時候——準確說是吃過早飯之後,希珀就帶著塞隆參觀了自己的實驗室,並在她的圍觀陪伴下支起了到貨了一段時間但一直沒時間裝配的實驗儀器,並向她解釋了儀器的原理——但顯然沒什麼用。
塞隆雖然會說很多晦澀的辭彙,但如同孩童認識世界一樣,這個年齡的孩子多半只有感性的、片面的認知,沒什麼成系統的知識,所以塞隆雖然會說一些晦澀、深奧的塞悌語詞根,但她對魔法物品幾乎毫無認知。
沒想到塞隆就哭起來了:「弗萊姆太可憐了,太可憐了!那它怎麼辦呀?會被殺嗎?」
希珀有一瞬間的錯愕,接著想到說不定虛構的火之子弗萊姆的經歷勾起了她同樣慘痛的回憶,只好把她勾進自己懷裡,一邊拍著小女孩的背,一邊往後翻,「不要緊,弗萊姆後來安全地找到了工作,沒有人要殺它了。」
「它可以,做廚子了嗎?」
「不,它最後選擇成為了鐵匠,在熔爐里工作。它和土之子泰瑞合作,開了一個很不錯的鐵匠鋪,它的刀劍遠近聞名,甚至連矮人也慕名而來討教學習。」
「那真是……太好了……」塞隆小小地鬆了口氣,捏著大法師的衣襟閉上了眼睛,希珀摸了摸她順滑的頭髮,「這個故事還有一點沒有講完,你要聽下一個,還是把我們剛才略過的地方聽一聽?」
然而塞隆沒有回答她,大法師低頭看了看,小女孩已經發出均勻的呼吸聲,聳了聳肩膀,瀏覽了一下下一個故事,決定好明天講什麼之後,稍稍用力地從塞隆手中奪回了自己的衣襟。
這一夜終於相安無事,甚至她第二天早上去叫塞隆起床的時候,她仍然還在熟睡。
這件事終於被妥善解決了,大法師自己也終於能睡一個完整的覺了。
希珀的實驗也進行得出乎意料的順利。一來歸功於她的「法術發生器」運轉還算順利,二來數據也都大致在她設想的框架之內,分析中沒有出什麼大的紕漏。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和塞隆溝通良好。希珀得到了想要的實驗數據,而塞隆可以自由地玩樂,除了偶爾一兩次過載嚴重造成了滾水飛濺的實驗事故以外,兩人的合作可以說是非常愉快。
希珀在分析數據的過程中想出了許多新的主意,但約定的一個月時間過去了,維吉爾並沒有按照約定回來,她並不著急,這個月並不像是上個月那麼難熬。
大部分時間她還是按照時間表生活的,但和以前稍稍有些改變。晚上多了陪塞隆玩的時間,還要隨時接受她的詢問。起風的時候塞隆常常望著窗外,她在這個時候也總是帶著這個對荒原美情有獨鐘的小小元素使者到幾乎從來沒有使用過的露台上一起看風暴,這時她總會有許許多多的話講給塞隆聽。
或者是一段很長的歷史,或者是串聯許多經典的理論,整個風暴總是伴隨著她的絮絮低語。
塞隆大多數時間大概是聽不懂的,她的表情總是迷茫而若有所思,也許很多辭彙對她來說都是頭一次聽見,但希珀大概只是需要一個說話的契機。
曾有一篇研究人類行為的精靈學者的論文指出,人類女性每天大概需要輸出兩萬個單詞,而人類男性只需要七千個。大概正是這樣的絮語讓她免於寂寞的困擾。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中,除了約定的一個月過去之後維吉爾還沒有出現這件事。
大約又過了五天,在一個不算差的天氣里,塔底的法陣被觸動了。法陣相當於一把鎖,正確的開鎖方式才能穿過法陣,這個波動毫無疑問是鎖被打開了。
會來這個無聊而枯燥的地方的,除了維吉爾不會有別人了。希珀因此示意塞隆停下,對她說:「塞隆,維吉爾來了,你想和我一起去見他,還是呆在這裡繼續玩?」
聽到「維吉爾」這個名字,塞隆還是表現出了懼怕,但顯而易見,和希珀呆在一起對她有莫大的吸引力,她放開了所有的元素,讓它們完全地回到無序之中,穿過結界,伸手拽住了希珀的長袍。
崇拜、欽羨、愛慕,之類的眼神希珀一直都見得很多,但這輕快的翠綠把一切情感都洗得特別的乾淨單純。希珀理性上明白這不過是自己主觀的幻象,其原因也不過是因為她十分清楚塞隆接近自己沒有任何別的目的。
不過就只是崇拜、欽羨、愛慕,以及人類與生俱來的天性——想得到她的注目。
她拉起塞隆的手,小小的手柔軟而乾燥,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茹毛飲血活得像個野獸的緣故,塞隆的手骨節分明而有力,彷彿真的是一頭幼獸。
這隻有力的小手很明顯地傳達出一種緊張,一直攥著她直到她們直面維吉爾為止。
維吉爾的斗篷和弓已經掛在了衣帽架上,手裡正逗弄著一個奇怪的生物,聽見腳步聲,他轉過頭來,滿臉笑容地說:「喲,老朋友,好久不見,真對不起我來晚了,但你要相信我這是十分值得等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