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第 250 章
希珀輕輕在塞隆耳邊說:「我命令你……吻我。」 水領主收走了碗碟, 桌子恢復了一片潔凈,塞隆似乎回憶起了刀叉的用法, 正在為沒有弄髒手而開心, 她的笑聲稍高,使得水領主身上有一顆水珠脫飛出去, 海克特拉立刻趕在這位小女士鬧出更大亂子之前把水滴摘了回來, 並小聲對塞隆說:「噓!」
塞隆趕緊捂住了嘴巴。
希珀轉過身,走到塞隆面前並領著她來到沙發附近, 「維吉爾叔叔其實是個很好的人, 他知道你怕他,總是想辦法躲開你, 生怕嚇壞了你。」
塞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仍然說:「維吉爾, 買。」她做了射箭的姿勢, 「買。」又做了劈砍的姿勢。
希珀深深地皺著眉頭。毫無疑問, 塞隆不長的人生里發生了一些難以想象的可怕事情, 以至於她對「買」這個詞都有十分荒謬的曲解,希珀試圖解釋:「不……那並不是買的意思。買的定義是:用錢或者物去交換, 不是砍, 也不是射箭……乖孩子。」
她輕輕摸了摸塞隆的面頰, 鄭重地讓塞隆坐在她對面, 意外顯得略略局促, 對塞隆說:「塞隆,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幫你一個忙?關於, 什麼的?」
很好,希珀心裡說,至少她能聽懂這句。「呃……我有一個簡單的實驗,需要你……呼喚元素。」她一直注視著塞隆翡翠色的眼睛,發現她一直迷惑地看著自己,忽然放棄了後面的說辭,自暴自棄地說:「大概,每天有一段時間,你想怎麼和元素玩都可以,我會看著你,還有保護你。我需要你這樣,但在這段時間外,我需要你盡量保持平靜,好嗎?」
小女孩雖然點頭了,然而眼中的疑惑與不信任加深了,希珀的故事裡迅速又加了一段:在母親死後,塞隆流浪的途中曾經被類似的友善欺騙過。她只好保證:「我也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在做一些研究。我有……單獨的房間給你,也會讓你吃飽,也會陪你玩。」
可能最後一句話才是塞隆的重點,她聽到「陪你玩」這三個字之後就笑了,然後用力地點點頭。
希珀鬆了口氣,「你答應了?這很好……你還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
這只是她平常和人說話的習慣,她預料塞隆會搖頭的,然而小女孩想了想,慢慢地說:「什麼是,魔獸?」
希珀心裡跳了一下,臉上一陣發熱,她覺得有點可恥。她本以為塞隆不怎麼會聽得懂維吉爾和她的談話,所以無所顧忌地在她面前交談。
原來她聽懂了。
「真抱歉……」希珀真心實意地道歉,然而作為一個學者,她又嚴謹地思考著措辭:「魔獸……是會魔法的一類野獸的通稱。」
這時候,沒人玩的提烏斯湊到了女孩身邊,塞隆向它做了個張開懷抱的姿勢,提烏斯前腳搭在沙發上,很努力地蹭了蹭胖胖的屁股,終於費勁地爬上了沙發,趴在了小女孩的腿上。女孩揉了揉她的後背,專心看著希珀灰色的眼睛,提烏斯則在她的膝頭髮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魔獸,風……裂風者,提烏斯?」
希珀點點頭,「是的,裂風者和魔狼都是魔獸。」
「我?」她低著頭,不停撫摸著提烏斯,提烏斯舒服得不停發出呼嚕聲,屁股的位置一直輕微地扭動著。
「……你……呃……你是人,和我一樣。」
塞隆抬起頭來,扯開了自己的領子,露出還沒完全長好的烙印(那裡寫著「人型 A級希珀),也指著棉墊上的一排字說:「提烏斯,和我,一樣。但你,沒有。」
翡翠色的眼睛里有深深的疑惑,希珀眉頭緊鎖,慎重地思考著措辭,「但你確實是人類,只不過和我有契約關係。」
「契約?」
「契約是說……一方和另一方有某種雙方都認可的關係。在我們的契約里,是指從屬與被從屬的關係。」毫無疑問,看著孩子懵懂的雙眼,大法師越說越覺得她沒有聽懂,只好改口說:「我可以命令你,而你必須服從,否則就會受到懲罰。這是契約的一種。」她特彆強調了她們關係的特殊性,以免塞隆又產生誤解,同時維護了自己敘述中一貫的嚴謹性。
在兩三次追問后,她已經習慣了孩子的提問,希珀在腦中篩查著她可能會提問的詞,比如說要怎麼解釋從屬關係,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塞隆沒有對此提問,反而輕易接受了這種必須聽話的不平等契約。
「我是,你的,」她似乎也在思考,「魔獸,契約。」
奇怪的語序讓希珀下意識地糾正:「契約魔獸,對,你和提烏斯都是契約魔獸……」
「契約魔獸。」小女孩突如其來地開心,「陪契約魔獸玩。」
希珀啼笑皆非,心想塞隆剛才做了一系列的歸類活動,她把攻擊她的動作都歸為「買」,而把「客人」歸為危險的一種,把提烏斯和自己都分在了魔獸裡面,最後認為自己和提烏斯都應該享受契約魔獸的特殊待遇:被陪著玩。
希珀輕輕笑了一聲,說:「『風』。」金色的魔力從她指尖逸散出來,一個小型漩渦出現在她指尖,這個小小的旋風是風之子的嬰兒,輕微的潮汐之力就能把這些遊盪的、幾乎沒有意識的嬰兒從元素界面拉到現實世界。
「哇!」她的驚叫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震蕩,起居室周圍刻畫的一圈結界微微亮了起來,震蕩在頭頂的水晶亮了亮之後消於無形,沒有造成任何騷亂。
但塞隆幾乎毫無察覺,她的注意力全都在那朵白玫瑰一樣的小型旋風上,她忍不住伸手去抓,旋風調皮地在她附近打轉,然而由於受到風力擾動,她無論如何也抓不住這個旋風,急得叫了一聲。
旋風大概是聽到了她的召喚,朝她飛過去,然而在撞到手上的瞬間又彈開了,她又叫了一聲,空氣突然震顫,擾動使得後面的物體扭曲了一下,希珀迅速地念道:「微風繚繞。」
湛藍色的紳士順便帶了希珀的長袍回來,地面還冒著熱氣,他經過門口的時候發出了「呲呲」的聲音。他沒有多問,只是協助希珀把一顆小水晶掛在了吊燈上面。
希珀忙完之後,宣布:「好了,這樣絕對安全,除非她能把水晶填滿。」她穿上了她的法師長袍,鄭重地整理好了自己的儀容。
吃過早飯不久,希珀聽見外面有人敲門,她開門出去,果然是維吉爾在外面。維吉爾把她拉到一邊,說:「希珀,身為一個狩魔獵人,有件事情我不得不提醒你。」
「是什麼?」
「塞隆——你的小野獸,是一隻魔獸,她的鎖骨上可是有印記的,你不要忘了這一點。」
希珀不解地問道:「所以?」
「所以我認為你不應當對她過於溫和,在必要的時候,你應當行使契約。會收到非常好的效果,我保證。」
「為什麼?我認為她始終是個人類,人和人——應當是平等的不是嗎?」
維吉爾有點不耐煩地打斷她:「我並不和你爭論人和人到底是不是平等的這個問題。人性、獸性、動物性——總之它們有共通的地方,你攻擊她、對她好、再讓她明白你是她的主人,她就會對你感激涕零,沒有什麼動物會例外。」
希珀本來對這些東西嗤之以鼻,見維吉爾的態度如此嚴肅,改口道:「好的,謝謝你的忠告,我會認真考慮的。」
「如果你需要什麼,告訴海克特拉好嗎?我希望你呆在這裡不會太無聊。」她推門之前不忘交待,可她朝里看了一眼就發出了小聲的驚呼,趕緊朝里跑去。
「希珀!希珀我能進去嗎!」希珀沒有理他,他忍不住從門邊探出半個頭,凜冽的風夾著沙子吹了進來。
塞隆推開了門,不顧一切地朝外跑去,希珀直衝過去,居然在沙發前面騰空而起躍過了沙發,這對一個法師來說真是不可想象。
維吉爾吹了聲口哨,「挺帥的!」
「謝謝!」她可沒時間跟維吉爾鬥嘴,塞隆發現了她的跟隨,在滿是狂風的露台上喊叫起來。
希珀終於明白她喊的是什麼了。是幾個簡單的古塞悌語詞根:「風」、「起來」、「快」。
她的手臂揮舞著,活潑的風元素聽從了她的召喚,在她的幫助下不但衝破了環繞艾梅科特斯的風結界,而且匯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量朝著希珀衝來。希珀身上的法袍這個時候成了最大的阻礙。大風把寬大的法袍吹起來,擋住了她的視線,使她只能使用風刃,使用法力在自己周圍製造真空。塞隆的空氣炮撞上真空,引起了紊亂的氣流和巨大的噪音,風沙吹得希珀睜不開眼睛,念法術的時候還吃了滿嘴的沙子。
在法袍狂舞的空隙里,她看見更多的風元素狂亂地在半空中奔跑著,都聽從了塞隆的慫恿,朝著她擠壓而來,她空書的速度漸漸趕不上塞隆簡單至極、連咒語都稱不上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