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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第 239 章

  在叫「小野獸」這個詞的時候,希珀的心情是相當複雜的。  很好, 她知道「同意」和「認同」是同義詞, 大法師心裡的不耐煩減少了一點。


  「那麼我就要懲罰你。」


  塞隆聽了之後,小臉難過地皺起來。希珀盡量緩慢而溫和地說:「雖然我並不想這樣對待你, 但約定過的事情必須要做到,塞隆,我命令你……」


  她清晰地看到孩子顫抖了一下,不知道是由於契約生效而產生的刺痛, 還是由於她對接下來的未知命令的懼怕。塞隆翠綠色的眼睛里充滿哀求, 但除了哀求, 還有一種咬緊牙關和疼痛對抗的堅決。


  希珀嘆了口氣,輕輕摸著她的頭說:「我命令你,向我道歉。」


  塞隆愣住了, 然而刺痛跳躍著, 她喃喃地說:「希珀, 對不起。」


  「還有,我需要你保證下次不再做出類似的事情,不在暴風天里跑出去,更不能在這種天氣里呼喚『風』。」大法師的神情嚴肅又認真,哪怕是她亂糟糟的髮型也沒有損害這種元素君王的威嚴,塞隆看著她,想說什麼又停下來了。希珀稍稍不耐煩, 「如果你不能保證, 我將命令你保證。」


  兩次吃虧之後塞隆完全明白了「命令」就像是「ho」或者別的什麼一樣, 是一種能讓她難受的法術的起始,她瑟縮了一下,小聲說:「我保證,不在,這種,天氣里,呼喚,『風』,也不,跑出去。」


  「很好,乖孩子。」她的小臉大概看起來太可憐了,大法師僅剩的一點憐憫之心被勾了出來,並成功打敗了法師不喜歡和人接觸的職業病。


  維吉爾曾經說過,養一隻魔獸做寵物最需要的事情是陪伴,基於大法師自己的判斷,這就是她陪伴的最好時機。她回想了一下養提烏斯的經歷,提烏斯也曾經陪著她躺在椅子上看書。


  她把塞隆勾進了懷中,又把她抱起來,走到窗邊的一張搖椅里坐下,外面黑雲滾滾,閃電仍然糾纏著風暴的身體,從黑暗中亮出可怕的影子。


  塞隆已經近距離體會過閃電的威力,此時有點害怕地蜷縮在希珀身上,但希珀說:「不要害怕,總有一天你會了解它們,然後掌握它門,最終凌駕於它們之上,不要害怕。」


  塞隆側著頭看向窗外翻滾的黑雲,細聲細氣地在希珀的耳邊說,「對不起,希珀,你是不是,『差點死了』?」


  「差一點。」


  「對不起……對不起……」


  希珀淺淺地笑了一聲,憑空出現的漩渦狀風之子替她吹來了沙發上搭著的毯子,毯子把她們兩個裹在一起。這種不知道是羊還是駱駝毛的織物十分暖和,把最後一點從門縫裡滲進來的風也擋住了。提烏斯圓胖的身軀也浮了起來,與淺褐色的搖椅完美組成了一套傢具。希珀脫了鞋子,踩在提烏斯的背上,提烏斯小可愛嗚嗚叫了兩聲又繼續均勻地呼吸,看來是沒有成功地醒來。


  孩子的身體漸漸回暖了,希珀在腦中搜索著一些簡單的詞,打算向塞隆說明自然之力的簡單和複雜,但半路又因為溫暖和勞累的雙重作用睡了過去,塞隆趴在她身上,大概受到了某種久違的柔軟與溫暖的感召,也迅速沉入了夢鄉。


  燥熱讓希珀從舒服的睡眠中醒了過來。事實上,這是一種相當新奇的體驗——她有時候會在圖書館里睡著,而圖書館總是有點冷的,所以相當一部分時間裡她的蘇醒都會伴隨難受的寒冷,而從未像是今天這樣因為熱。


  天已經黑了,風暴也停了下來,外面一片漆黑,但呼呼的風聲說明了風暴只是暫時停歇,而並未遠去。


  她花了一點時間弄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在塔底的會客室醒來,但耳邊安逸的呼吸聲提醒了她白天因為一個孩子懇求的目光而很瘋狂地沖入風暴的事情,希珀嘆了口氣,仔細回憶自己在冒險事業上有多久沒有干過這麼瘋狂的事情了,然而還沒摸到頭緒的時候,湛藍色的紳士就出現了。


  它壓低了聲音,問:「我的女士,您打算起來了嗎?」


  希珀說:「是的,吃完飯我還要和塞隆談談。」


  水領主發現了一件事,在這裡的三個高等智慧生物里,只有大法師一個人出於某種奇怪的堅持會叫這位人型魔獸的名字,獵人維吉爾管她叫「你新買的小魔獸」,水領主本人則總是醉心於起一些新鮮的外號。


  水領主先上樓讓艾梅科特斯的火領主準備晚飯,希珀晃醒了塞隆,告訴她應該上樓吃飯了,然後把她抱起來放在地下。她拉著塞隆走上了階梯,隨即發現她蜷縮著抱著自己一邊的肩膀,意識到她有點冷。


  大法師念著「微風和煦」,然而手上同時寫了一個看不懂的符號。金色的符號凝聚了一會兒,然而接著就像煙花一樣散在空中。一道微風繚繞著塞隆,但過不了一會兒它就變成了一道有點溫暖的風。


  希珀轉過身,走到塞隆面前並領著她來到沙發附近,「維吉爾叔叔其實是個很好的人,他知道你怕他,總是想辦法躲開你,生怕嚇壞了你。」


  塞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仍然說:「維吉爾,買。」她做了射箭的姿勢,「買。」又做了劈砍的姿勢。


  希珀深深地皺著眉頭。毫無疑問,塞隆不長的人生里發生了一些難以想象的可怕事情,以至於她對「買」這個詞都有十分荒謬的曲解,希珀試圖解釋:「不……那並不是買的意思。買的定義是:用錢或者物去交換,不是砍,也不是射箭……乖孩子。」


  她輕輕摸了摸塞隆的面頰,鄭重地讓塞隆坐在她對面,意外顯得略略局促,對塞隆說:「塞隆,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幫你一個忙?關於,什麼的?」


  很好,希珀心裡說,至少她能聽懂這句。「呃……我有一個簡單的實驗,需要你……呼喚元素。」她一直注視著塞隆翡翠色的眼睛,發現她一直迷惑地看著自己,忽然放棄了後面的說辭,自暴自棄地說:「大概,每天有一段時間,你想怎麼和元素玩都可以,我會看著你,還有保護你。我需要你這樣,但在這段時間外,我需要你盡量保持平靜,好嗎?」


  小女孩雖然點頭了,然而眼中的疑惑與不信任加深了,希珀的故事裡迅速又加了一段:在母親死後,塞隆流浪的途中曾經被類似的友善欺騙過。她只好保證:「我也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在做一些研究。我有……單獨的房間給你,也會讓你吃飽,也會陪你玩。」


  可能最後一句話才是塞隆的重點,她聽到「陪你玩」這三個字之後就笑了,然後用力地點點頭。


  希珀鬆了口氣,「你答應了?這很好……你還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


  這只是她平常和人說話的習慣,她預料塞隆會搖頭的,然而小女孩想了想,慢慢地說:「什麼是,魔獸?」


  希珀心裡跳了一下,臉上一陣發熱,她覺得有點可恥。她本以為塞隆不怎麼會聽得懂維吉爾和她的談話,所以無所顧忌地在她面前交談。


  原來她聽懂了。


  「真抱歉……」希珀真心實意地道歉,然而作為一個學者,她又嚴謹地思考著措辭:「魔獸……是會魔法的一類野獸的通稱。」


  這時候,沒人玩的提烏斯湊到了女孩身邊,塞隆向它做了個張開懷抱的姿勢,提烏斯前腳搭在沙發上,很努力地蹭了蹭胖胖的屁股,終於費勁地爬上了沙發,趴在了小女孩的腿上。女孩揉了揉她的後背,專心看著希珀灰色的眼睛,提烏斯則在她的膝頭髮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魔獸,風……裂風者,提烏斯?」


  希珀點點頭,「是的,裂風者和魔狼都是魔獸。」


  「我?」她低著頭,不停撫摸著提烏斯,提烏斯舒服得不停發出呼嚕聲,屁股的位置一直輕微地扭動著。


  「……你……呃……你是人,和我一樣。」


  塞隆抬起頭來,扯開了自己的領子,露出還沒完全長好的烙印(那裡寫著「人型 A級希珀),也指著棉墊上的一排字說:「提烏斯,和我,一樣。但你,沒有。」


  翡翠色的眼睛里有深深的疑惑,希珀眉頭緊鎖,慎重地思考著措辭,「但你確實是人類,只不過和我有契約關係。」


  「契約?」


  「契約是說……一方和另一方有某種雙方都認可的關係。在我們的契約里,是指從屬與被從屬的關係。」毫無疑問,看著孩子懵懂的雙眼,大法師越說越覺得她沒有聽懂,只好改口說:「我可以命令你,而你必須服從,否則就會受到懲罰。這是契約的一種。」她特彆強調了她們關係的特殊性,以免塞隆又產生誤解,同時維護了自己敘述中一貫的嚴謹性。


  在兩三次追問后,她已經習慣了孩子的提問,希珀在腦中篩查著她可能會提問的詞,比如說要怎麼解釋從屬關係,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塞隆沒有對此提問,反而輕易接受了這種必須聽話的不平等契約。


  「我是,你的,」她似乎也在思考,「魔獸,契約。」


  奇怪的語序讓希珀下意識地糾正:「契約魔獸,對,你和提烏斯都是契約魔獸……」


  「契約魔獸。」小女孩突如其來地開心,「陪契約魔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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