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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第 226 章

  在叫「小野獸」這個詞的時候, 希珀的心情是相當複雜的。  「好了、好了, 維吉爾。你想住多久都可以。現在我們來想想辦法好嗎?」


  維吉爾停止了假裝的啜泣, 為難地說:「可我沒養過孩子, 我這樣的浪子可是本能地怕這個東西。」


  希珀不易察覺地挑了挑眉,「你真是了解自己。」


  維吉爾是個浪子, 全大陸各地只怕都有被他傷了心的少女,少女們總想用孩子套住他, 可想而知他怕孩子怕到什麼地步。


  「不過, 維吉爾。我們換個思路, 如果是野獸呢?譬如你要養一隻新的魔狼, 應當怎麼對待它?」


  「當然首先是給它吃的……很顯然已經吃過了。嗯, 之後要讓它熟悉你。」


  「怎麼熟悉?」


  維吉爾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和它一起睡覺?」


  希珀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法師們總是本能地抗拒著和人的接觸, 「維吉爾, 我覺得就算我自己生一個孩子,我也不會陪他睡的。」


  「在那之前, 你得先和一個男人睡覺, 才生得出孩子。好嗎, 老朋友?」


  「不不,別提這個。」希珀嚴肅地驅趕了這個議題,「我是說,海克特拉陪她怎麼樣?」


  湛藍色的紳士把針線收進手腕上的金色護腕里,「恕我直言, 女士。維吉爾先生說的是『您和她熟悉』, 不是我。並且……您才是她的同類, 不管是同為人類這一點,還是都對元素有天生的親近這一點。」


  希珀感到懷裡的孩子動了動,不出她所料,塞隆看見了維吉爾,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希珀趕在她尖叫之前捂住了她的嘴。感受到她的掙扎,希珀只好說:「維吉爾,我有個不情之請……」


  維吉爾站起身來說:「我去喂馬。」


  塞隆掙扎得更厲害了,甚至推開了希珀。


  希珀沒有試圖上前阻止她——畢竟對法師來說遠程攻擊比較拿手——她的手指在半空中沉默地空書著複雜的咒語,魔法能量大量逸出,以至於空書的痕迹久久不散。


  整個房間里難言地沉默著。塞隆大喊大叫,卻沒能發出一點聲音。她想推門跑去露台上,卻發現自己浮了起來,元素在她身邊環繞,像海里好奇的游魚,可是再一次地,它們並沒有聽從她的呼喚。


  希珀走到她身邊,伸出手把她攬在懷裡。


  聲音逐漸出現,窸窸窣窣,越來越大,暗淡的火領主從樓下飄上來,深深地望了塞隆一眼,然後回到了壁爐里。


  聲音完全恢復了正常,外面狂風呼嘯、沙石擊打風結界的聲音終於恢復了正常的音量。


  圍繞她的是老舊羊皮紙的味道,被人的體溫微微加熱,大法師的聲音因為沉穩而溫柔,「我不會傷害你,對嗎?你明白的。如果我想,我完全能夠,但我沒有。」


  小傢伙的身軀緊繃,迅速扭過頭來尋找著維吉爾。


  「你在找維吉爾嗎?」希珀伸手摸了摸她的後腦,「我讓他離開了。」


  她感覺到塞隆稍稍有所放鬆,於是坐在沙發上,取消了浮空咒語,接著問道:「你怎麼了?為什麼不睡了?不困嗎?」


  塞隆用手抓著她的黑色法袍,「我聽見了『風』,『風』在叫我,『土』也在叫我。」


  希珀稍稍來了興趣,「它們……怎麼叫你?」


  塞隆忽然舉起雙手,說:「它們說『ho!』『ho!』」


  希珀微微眯起眼睛,『ho』是古塞悌語系法術中關於法術啟動的一個詞根。


  在塞隆說這個詞的時候,空中有一顆水珠憑空出現,朝她飄了過去,海克特拉急忙把這顆因為界面之間的潮汐力來到現實世界的水之子嬰兒抓了回來。


  「它們叫你過去,所以你想出去?」


  塞隆欣然點頭。


  希珀卻搖頭說:「不行,天氣太差了,你不能出去,改天吧。」


  塞隆撅起嘴來,顯得很不高興。希珀沒有辦法,只得先讓火領主艾爾維斯做飯。在等飯的空隙之中,希珀在塞隆面前召喚出一顆水珠。


  「『水』『來』。」一顆湛藍的水珠在塞隆的注視下出現,希珀小心地觀察著孩子的舉動,然後把水珠推向塞隆。


  塞隆小心翼翼地接過去,表情變得興奮,看得出她得到了新的玩具,十分高興,甚至咯咯地笑出聲來。


  水球在她手中懸浮著,但不一會兒就躁動地開始旋轉,忽然「啪」地一聲炸開了。希珀早有防備似地,面前浮現出一張冰盾,炸開的水滴噴濺著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而湛藍色的紳士忽然變大變薄,把四下噴濺的水滴全部接了下來。


  他恢復原狀,打了個哆嗦,小聲對希珀抱怨說:「真疼啊我的女士……我覺得,在這位小女士的手中,任何元素都是危險的武器,您能不要給她玩這些嗎……」他觀察著希珀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改口說,「我是說,您是不是能晚一些給她玩這些?」


  「可她好像只喜歡元素,這是孩子的天性,不是嗎?」看來這位大元素使者是打算縱容這個危險的小小元素使者了。


  海克特拉閉口不言,在心中可沒少提意見:我怎麼可能在我的主人試圖詭辯的時候獲勝呢?


  然而塞隆並不懂什麼是法陣,希珀就接著向她解釋什麼是法陣,塞隆聽得很認真,然而似乎並不理解,希珀只好解釋說:「我在起居室里刻的那一圈就是一個防禦法陣。」


  塞隆這下似乎懂了,接著問:「然後呢?這也是,一個法——陣?」


  「正確。這是一個法陣,其作用是把吸收的法力平均貯存在每一顆水晶上。通常,大家認為防禦水晶只能單獨吸收傷害性的法術,然後過載,然後爆炸,但其實並不是這樣……」希珀認真說明的時候,發現了塞隆眼中的疑惑,「呃……都沒聽懂是不是?」


  塞隆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大家』,是誰?」


  「通常意義的普通人。」塞隆仍然是疑惑的,希珀略略有點不耐煩,她通常對智力不發達的人毫無耐心,但看在那雙閃閃的翡翠色眼睛的份上,她仍然保持著一定的耐心。拜這份耐心所賜,她忽然靈光一閃,說:「『普羅大眾』。」


  塞隆欣然點頭。希珀鬆了口氣,然而接著又有了新的擔心:她會不會像「買」和「客人」一樣,對「普羅大眾」這個詞有什麼時分偏頗的理解?


  「然後呢?」


  「然後這個法陣,可以幫助這些被吸收的東西在水晶之間傳導。以前如果想一次性抵禦大型傷害法術,就必須要大塊而純凈的水晶,但如果有人能發展完善這個法陣,就可以使用許多小塊而不純凈的水晶。」她指了指桌子上一袋子切割后的小水晶,這一袋下腳料大概需要十枚銀幣,而同等重量的水晶則要十枚金幣,它們的差價十分驚人——不算讓它們實際等同起來的秘銀的話。


  這無疑是一種里程碑式的發現,但希珀上一篇論文遭到了學界的抨擊,學報甚至以「令人惋惜的天才——歷史上最年輕的元素大法師沉迷奇技淫巧」這種標題來指責她把研究精神放在旁門左道的鍊金術上。


  大法師為此消沉了一陣子:這難道不值得寫一篇論文嗎?直到上個月艾梅科特斯斷了消息之前還沒有人就文章本身提出質疑,全部都是在質疑她的「墮落」的。她的消沉倒不是因為被否定和被攻訐,只是覺得對學界難言地失望,一些人太把「高貴的思考者」的身份當回事了,絕不肯做一丁點工匠的工作,並且還極力試圖把她也拉下水。


  這樣的煩惱並沒有必要讓塞隆知道,事實上她也不會懂,她看著希珀,也許只是想知道這一段聽起來像故事的敘述有什麼結局,也許只是覺得希珀「超凡脫俗」。


  「那麼是什麼在秘銀和水晶之間流動呢?沒有人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是什麼?」看,這個小女孩確實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結局。


  「過載的過程里會發熱,也就是說,不管魔法變成什麼被吸收了,這個過程都會導致發熱,我想發熱量和施法過程消耗的魔力之間一定有個比例關係。你能聽懂嗎?」


  塞隆誠實地搖搖頭,「我能幫助你什麼?」


  希珀忽然笑了一下,「你隨便施法就行了。」


  「施法,就是,不論怎樣,和元素玩,都可以,的意思嗎?」


  「對。你挺喜歡這樣的,是不是?」


  塞隆誠實地點點頭。


  「但今天還不行,我得把儀器裝起來。」


  塞隆看起來想來幫忙,但希珀禮貌地請她不要動。她的手已經開始在空中劃線了,令人眼花繚亂的金色軌跡撕開了一個又一個裂隙,土之子和水之子從裂隙裡面跑出來,井然有序地把粗笨的架子裝起來。


  架子當然不是昂貴的秘銀材料,看起來只是為了承托懸挂法陣和透明容器,好讓頂端的秘銀法陣浸入水中。


  塞隆對這一切非常好奇,然而希珀說這些不能玩。牆角是她曾見過的那架能插羽毛的大桌子,它周圍已經擺滿了東西,都剛拆開,希珀一件一件地把東西拆出來遞給附近待命的土之子。東西漸漸攤成了一大攤,讓人不禁奇怪這些東西原來都放在什麼地方,明明上次來的時候這裡還幾乎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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