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第 224 章
在叫「小野獸」這個詞的時候, 希珀的心情是相當複雜的。 察覺到她在看什麼地方, 希珀對她解釋說:「提烏斯是只魔狼,有些人會把魔狼當做寵物養起來, 而法師通常會選擇把它們變成腳凳。你家裡曾經養過寵物嗎?」她擔心塞隆不能理解「寵物」這個詞,解釋說, 「魔狼, 蛇, 鳥,貓,之類的。」
「沒有, 想要。」
「你可以摸摸提烏斯, 」她們快要走到底層了, 在一個休息平台上, 她把塞隆放下來,接著揉著提烏斯的背,看著塞隆學著自己的樣子, 微笑著說:「提烏斯很喜歡別人這樣摸她。」
「『她』?提烏斯,女孩子?」
「對。」希珀僥倖地想:如果塞隆被提烏斯轉移了注意力, 也許就不會往室外跑了。然而塞隆試圖把提烏斯抱起來, 還看著狹長的窗子問:「她會跟我們一起出去,是嗎?」
希珀略略失望地點點頭, 「會的。」她讓塞隆把提烏斯放下, 然後又把小女孩抱起來——免得她一個人偷偷地玩元素, 而把法師塔給炸了。
提烏斯在門口的玄關里變回了一隻沙漠色的魔狼, 陡然間變大的身軀幾乎塞滿了這個相對狹小的空間,塞隆的身軀忽然僵硬,深深吸了口氣,希珀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蠢蠢欲動的小嘴,「別怕,提烏斯不會傷害你的。」
看到提烏斯晃起尾巴,塞隆緊繃的身軀慢慢放鬆,希珀空出手來推開門,風一下子把門撞到一邊,她讓提烏斯走出去,自己把門關上,疾風甚至突入環繞艾梅科特斯的風牆,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在艾梅科特斯,外面的狂風總是緩慢地滲進風牆內部,現在風已經這麼大了,可想而知風牆之外是什麼樣子。
希珀喃喃念著「微風繚繞」,手上的空書也不曾停止,逸散的魔力在空中留下金色的痕迹,微風環繞在周圍,吹在身上的風,巨大的土之子隆隆地從被潮汐力撕開的裂口裡出現,沉默地伸出一隻圓手,等希珀踩著走到它肩膀上。
土之子都有小小的腦袋,因此寬厚的肩膀上有許多可以坐的地方,她抱著塞隆坐下,土之子開始向前快速行走,魔狼提烏斯走在後面,巨大的頭顱就在希珀後方,塞隆一伸手就能摸到它潮濕的鼻頭。
變身成了巨大的原形,提烏斯本質上仍然是一隻淘氣的小狗,它歡快地看著塞隆,嗓子里發出細細的嗚嗚聲,甚至還準備伸舌頭去舔小姑娘的小手。
「提烏斯。」大法師彷彿身後長了眼睛,及時制止了它把口水弄得到處都是。她們已經走到了風牆附近,一個圓形的法陣上,隨著大法師的邁入,周圍的符文一個個被點亮了,提烏斯快步跟上來,蜷縮在對它來說相對狹小的法陣里,一陣波動之後,她們出現在了風牆之外。
「根須纏繞」的法術把她們兩個固定在了土之子身上,沉重的岩石身軀保證了狂風沒有一瞬間把這個單薄瘦削的元素使者捲走,魔狼提烏斯本能地趴在地上,用前爪護住了鼻子,接著才試著慢慢站起來,小心翼翼匍匐跟在大法師身後。
小型龍捲的保護力被風壓大大地削弱了,狂風吹著沙子和雨滴,高速讓這些細小無害的顆粒變成了可怕的飛刀,割在臉上都會生疼,但風和雨夾雜的氣味太棒了,它們充塞心胸,讓人整個彷彿和偉大的自然融為一體,又讓人忍不住跪拜這樣的神技。
塞隆開心極了,扭過身大大地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什麼一樣。希珀想了想,把她安放在一旁,提烏斯負責任地湊到她們兩個面前,用尖尖的吻部托著塞隆的腳,免得她掉下來。
希珀開始念一個冗長的咒語,那詞語的順序有點像升騰法術,然而在現在這樣的狂風暴雨中想要升騰風元素幾乎是不可能的,魔能在指尖積壓,在黑暗中逸散出耀眼的光芒,威嚴的大法師命令狂歡的風和水聽從自己的請求,減慢腳步,聽從她的號令,在她身邊環繞,形成安靜的壁障。狂歡的元素們很少答應這樣的請求,在元素之門——和許多人想象的並不一樣——元素法師的能力常常是被削弱的,因為元素總是在狂歡,它們不怎麼會聽從法師們的調遣。
也只有元素的君王能讓桀驁不馴的元素們稍微聽話一點,塞隆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歡呼地叫著「ho——」的元素們漸漸降低了聲音,在希珀身旁環繞,風和雨減弱了,而在此之前,快要把手吹起來的狂風與打在臉上發疼的雨滴讓她稍稍明白了一些為什麼希珀不准她出來。
元素們就算環繞在希珀身邊,也仍然想要掙脫束縛,這張盾時強時弱,總有狂風漏進來,吹得小姑娘的頭髮亂糟糟的。
在她們腳下是一片沙礫,但是不一會兒,沙子就在風盾附近堆積起來,像是把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掩埋住一樣,很快地,風盾支持不起沙殼的重力,沙子落了進來。
大法師扭過頭,向著塞隆伸出一隻手。
女孩只顧仰頭打量著周圍的一切,黑沉的天空,若隱若現的元素之子,宛若蟒蛇纏繞著厚重的黑雲,身軀時不時在扭動中點亮。
它們的體積都太龐大了,龐大得讓人彷彿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不只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景象的塞隆,連大法師都忍不住注視著這場災難一樣蔓延的風暴。
閃電彷彿就在頭頂上蜿蜒,而雷聲就在腳下滾動,連最穩重的土元素都被活化了,大地也跟著一起顫抖。
大法師十年來多半只是遠遠地從塔中看著這一切,有岩石和結界的保護,這一切不過都是裝點法師塔的風景,然而當直面這一切的時候,她還是從心底被震撼了。
震耳欲聾的咆哮,她清晰地聽見了所有奔騰的元素都大聲喊著:
「ho——」
心臟鼓盪得快要跳出來了,她也忍不住舉起手,想跟著一起咆哮,想加入其中,想捨棄性命,融入一場狂歡之中。流風從她身邊經過,調皮地撩起了厚重罩氅的下擺。風很涼,可大法師幾乎已經注意不到了。
「沒關係,還可以寫新的,你活著就好。」
「謝謝,」維吉爾沖她眨眨眼,舉起了杯子,「我不可能有事的,預祝你的論文順利。」
希珀也舉起杯子,意有所指地拍拍塞隆的頭,「當然會順利。」
「老夥計,這個小元素使者……我是說,她會不會是升騰者什麼的?」
「維吉爾,醒醒,就算是升騰者,也完全是由某種元素構成的,塞隆有人類的肉體。」
「你確定?」維吉爾狐疑地打量著塞隆,塞隆也警惕地看著他。
「我確定,我摸了一下午,那是人類的血肉之軀。」
「好吧,捲軸和以前一樣,來兩份。」
「早就寫好了,只等你來拿。這回不收你錢,你幫了我大忙。」
維吉爾哈哈大笑:「你真是太客氣了,希珀,你是怎麼……到底是怎麼馴服她的?」
希珀搖搖頭,「並不是馴服。一個有元素感知天賦的孩子天生能感受到魔法的理性之美。」
維吉爾又吹了一聲口哨,「你瞧,我沒說錯,她臣服於你的美貌。」
希珀嚴肅地糾正:「不是我的,是我的法術的。」
「我看到她的時候——準確地說是被她打的時候——就知道她一定會喜歡這裡,就像你喜歡把法師塔建在元素之門一樣,這裡到處都是狂亂的元素,你們和元素呆在一起,遠遠比和人類呆在一起合適。」
「誠如你所說。」
維吉爾雙手枕在腦後,腿翹在了桌子上,椅子因此向後仰起,「我就適合和動物們呆在一起。」
維吉爾抓住塞隆之後,覺得她幼小又孱弱,生怕她死在自己手上,所以不眠不休地趕路,只花了五天時間就從凱特勒地區到了艾梅科特斯,吃完飯之後他立刻感覺到了睡意,所以馬上鑽回了自己的房間。
希珀則帶著塞隆回了自己的房間,和水領主與眾多水珠一起徹底把她清洗了一次之後,她又召喚出一個旋渦狀的雲團替她剪短了頭髮。終於她看起來不再是個小野獸的模樣,而像個小小的法師學徒。
海克特拉評價到:「除了頭髮。」
「什麼?」
「除了頭髮的顏色,簡直和您小時候一模一樣。」
「是嗎?」
「沒錯,我第一次見到您,您就是穿著這一套衣服。或許您可以讓她也試試如何召喚水元素。」
希珀搖搖頭,「不,不行,她完全不知道怎麼操控自己的力量,她會讓艾梅科特斯發洪水的。」
「哦,真遺憾……我本來以為會有個同伴什麼的。」
「你寂寞嗎?我可以給你多召喚幾個水珠。」她纖細的手指在空中劃下複雜的痕迹,眼花繚亂的就像是在彈一首複雜的曲子,水珠們憑空出現,一點一點朝著海克特拉蠕動,他站在中間漂浮起來,求饒道:「女士,可以了,讓這些嬰兒回到元素界面好嗎?照顧這個小鬼就已經要分去我大部分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