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在叫「小野獸」這個詞的時候, 希珀的心情是相當複雜的。小說   **師絞盡腦汁想一些更日常化、更簡單的辭彙, 然而塞隆說:「……是的, 同意。」


  很好,她知道「同意」和「認同」是同義詞,**師心裡的不耐煩減少了一點。


  「那麼我就要懲罰你。」


  塞隆聽了之後,小臉難過地皺起來。希珀盡量緩慢而溫和地說:「雖然我並不想這樣對待你, 但約定過的事情必須要做到,塞隆, 我命令你……」


  她清晰地看到孩子顫抖了一下, 不知道是由於契約生效而產生的刺痛,還是由於她對接下來的未知命令的懼怕。塞隆翠綠色的眼睛里充滿哀求, 但除了哀求, 還有一種咬緊牙關和疼痛對抗的堅決。


  希珀嘆了口氣,輕輕摸著她的頭說:「我命令你,向我道歉。」


  塞隆愣住了,然而刺痛跳躍著, 她喃喃地說:「希珀, 對不起。」


  「還有, 我需要你保證下次不再做出類似的事情, 不在暴風天里跑出去, 更不能在這種天氣里呼喚『風』。」**師的神情嚴肅又認真, 哪怕是她亂糟糟的髮型也沒有損害這種元素君王的威嚴,塞隆看著她,想說什麼又停下來了。希珀稍稍不耐煩, 「如果你不能保證,我將命令你保證。」


  兩次吃虧之後塞隆完全明白了「命令」就像是「ho」或者別的什麼一樣,是一種能讓她難受的法術的起始,她瑟縮了一下,小聲說:「我保證,不在,這種,天氣里,呼喚,『風』,也不,跑出去。」


  「很好,乖孩子。」她的小臉大概看起來太可憐了,**師僅剩的一點憐憫之心被勾了出來,並成功打敗了法師不喜歡和人接觸的職業病。


  維吉爾曾經說過,養一隻魔獸做寵物最需要的事情是陪伴,基於**師自己的判斷,這就是她陪伴的最好時機。她回想了一下養提烏斯的經歷,提烏斯也曾經陪著她躺在椅子上看書。


  她把塞隆勾進了懷中,又把她抱起來,走到窗邊的一張搖椅里坐下,外面黑雲滾滾,閃電仍然糾纏著風暴的身體,從黑暗中亮出可怕的影子。


  塞隆已經近距離體會過閃電的威力,此時有點害怕地蜷縮在希珀身上,但希珀說:「不要害怕,總有一天你會了解它們,然後掌握它門,最終凌駕於它們之上,不要害怕。」


  塞隆側著頭看向窗外翻滾的黑雲,細聲細氣地在希珀的耳邊說,「對不起,希珀,你是不是,『差點死了』?」


  「差一點。」


  「對不起……對不起……」


  希珀淺淺地笑了一聲,憑空出現的漩渦狀風之子替她吹來了沙發上搭著的毯子,毯子把她們兩個裹在一起。這種不知道是羊還是駱駝毛的織物十分暖和,把最後一點從門縫裡滲進來的風也擋住了。提烏斯圓胖的身軀也浮了起來,與淺褐色的搖椅完美組成了一套傢具。希珀脫了鞋子,踩在提烏斯的背上,提烏斯小可愛嗚嗚叫了兩聲又繼續均勻地呼吸,看來是沒有成功地醒來。


  孩子的身體漸漸回暖了,希珀在腦中搜索著一些簡單的詞,打算向塞隆說明自然之力的簡單和複雜,但半路又因為溫暖和勞累的雙重作用睡了過去,塞隆趴在她身上,大概受到了某種久違的柔軟與溫暖的感召,也迅速沉入了夢鄉。


  燥熱讓希珀從舒服的睡眠中醒了過來。事實上,這是一種相當新奇的體驗——她有時候會在圖書館里睡著,而圖書館總是有點冷的,所以相當一部分時間裡她的蘇醒都會伴隨難受的寒冷,而從未像是今天這樣因為熱。


  天已經黑了,風暴也停了下來,外面一片漆黑,但呼呼的風聲說明了風暴只是暫時停歇,而並未遠去。


  她花了一點時間弄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在塔底的會客室醒來,但耳邊安逸的呼吸聲提醒了她白天因為一個孩子懇求的目光而很瘋狂地沖入風暴的事情,希珀嘆了口氣,仔細回憶自己在冒險事業上有多久沒有干過這麼瘋狂的事情了,然而還沒摸到頭緒的時候,湛藍色的紳士就出現了。


  它壓低了聲音,問:「我的女士,您打算起來了嗎?」


  希珀說:「是的,吃完飯我還要和塞隆談談。」


  水領主發現了一件事,在這裡的三個高等智慧生物里,只有**師一個人出於某種奇怪的堅持會叫這位人型魔獸的名字,獵人維吉爾管她叫「你新買的小魔獸」,水領主本人則總是醉心於起一些新鮮的外號。


  水領主先上樓讓艾梅科特斯的火領主準備晚飯,希珀晃醒了塞隆,告訴她應該上樓吃飯了,然後把她抱起來放在地下。她拉著塞隆走上了階梯,隨即發現她蜷縮著抱著自己一邊的肩膀,意識到她有點冷。


  **師念著「微風和煦」,然而手上同時寫了一個看不懂的符號。金色的符號凝聚了一會兒,然而接著就像煙花一樣散在空中。一道微風繚繞著塞隆,但過不了一會兒它就變成了一道有點溫暖的風。


  不過她最終還是沒有使用漂浮術,只是抱著這個好不容易洗乾淨的小野獸重新坐回了沙發上。外面的天色仍然很差,希珀凝望著鉛灰色的雲層,喃喃地說:「我本以為維吉爾會帶回來一隻……一隻真正的野獸什麼的。」


  「是的,我的女士,籠子都準備好了呢,我們本來應該在今天去買飼料的。」


  「一個野獸……關著當然沒有關係,可她……可她是個人啊……」


  「我的女士,您打算怎麼辦呢?」


  希珀不太確定地說:「我想我應該和她聊聊,徵得她的同意。」


  海克特拉眯起眼睛,「您確定嗎?我瞧她還不怎麼會說話。」


  「我可以解釋。」


  海克特拉收起了噴泉,小聲說:「雖然這樣在背後隨意評判別人不太好,但我仍然必須提出這個建議,我的女士。您可以像維吉爾先生通常喜歡做的那樣,使用一些小小的……無傷大雅的騙術,反正小孩子們分不清這些的,他們常常不知不覺就被騙了……即使是真實,可能在進入他們的意識時就已經被他們自己扭曲了。您覺得呢?」


  「但我覺得這樣不對,等她醒來我會和她說說話。」


  海克特拉聳了聳肩膀,他的女主人總是這麼固執而天真,在海克特拉多年對人類社會的觀察中,幼年期經歷了喪母和非人囚禁的孩子,幾乎各個都懷著黑暗的心思,時間也不能凈化他們。雖然這個孩子看上去聰慧而天真,但她野性難馴——而且致命的是,她是有這個能力攪得艾梅科特斯翻天覆地的。


  但希珀抱著孩子仰身靠在床頭,一本厚重的書懸浮在她面前,自己緩緩地翻頁。


  窗外的天氣仍然糟糕透了,像是有人把墨水滴進了一杯牛奶里,整個雲層被迅速染成了黑色,粗大的閃電開始在雲層之間騰躍,像是一條繩索纏繞著力量巨大的積雲,在積雲試圖掙脫時才突然顯出形狀。


  隆隆的聲音不斷撞擊著艾梅科特斯厚重的石牆,但傳到她耳中時已經非常小了。


  懷中的孩子又動了一下,希珀面前的書本扇著「翅膀」,自己落在了床頭。


  「塞隆,你醒了嗎?」**師的聲線清麗柔和,然而語氣沉穩,這充滿理性的聲音不知道馴服過多少狂亂的元素,也許對這位小小的元素使者也會有特別的效果,海克特拉被希珀的聲音喚醒,樂觀地想。


  「希珀,為什麼,不讓我,出去?」


  「外面很危險,你會被吹走,會疼,會死。」


  塞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眼睛還是一眨不眨地看著窗外。希珀心念一動,手指空書,法力輕微逸散而留下久久不滅的痕迹。她畫的像是一片羽毛,這是漂浮術的法印,如果是低階的法師,非得把法印和咒語都弄得服服帖帖不可——就像一開始寫字總得一筆一劃的寫清楚——而高階的法師則常常省略其中之一就能輕鬆施放法術。


  這小小的孩子變得輕飄飄的了,希珀抱著她走向窗邊,隔著玻璃看著窗外,塞隆果然整個身體趴在了窗子上。


  希珀讓她坐在窗沿上,輕聲問:「你也覺得外面很好看,對嗎?」


  塞隆輕輕點頭:「很好看,『精彩萬分』。」


  「『精彩萬分』,是誰教你說的?」


  塞隆回過頭來,笑著說:「媽媽。」希珀知道她的母親已經死了,多半還是被人殺掉的,也許這個過程不怎麼殘酷,因為塞隆的笑容里沒有一絲陰霾,彷彿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她實在不知道怎麼往下問了,**師並不太擅長和別人打交道,如果是和法師們,至少使用同一語言體系使得他們溝通起來沒有什麼大問題,但如果是和這樣連話都不太會說的小孩子……


  不過在她發愣的時候,塞隆放棄了看窗外,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了好一會兒。希珀微微覺得奇怪,問:「怎麼了?為什麼看著我?」


  「很好看。」


  希珀笑了出來,許多人曾經稱讚過她的美貌,或出於禮貌,或意在恭維,或別有用心,或只是想藉此攀談結交,但都沒有塞隆這麼單純直接。


  窗外的風暴也好看,希珀也好看,她大概只是單純覺得美罷了。


  **師沒有覺得被冒犯,反而反過來指著窗外轉動的風暴問:「外面好看,還是我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沒有什麼爆點了

  沒有那麼快跳舞


  昨天真是炸出一群潛水的,是平常留言數的四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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