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在叫「小野獸」這個詞的時候, 希珀的心情是相當複雜的。『樂『文『小『說| 塞隆趕緊捂住了嘴巴。
希珀轉過身, 走到塞隆面前並領著她來到沙發附近, 「維吉爾叔叔其實是個很好的人,他知道你怕他,總是想辦法躲開你,生怕嚇壞了你。」
塞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但仍然說:「維吉爾,買。」她做了射箭的姿勢, 「買。」又做了劈砍的姿勢。
希珀深深地皺著眉頭。毫無疑問, 塞隆不長的人生里發生了一些難以想象的可怕事情,以至於她對「買」這個詞都有十分荒謬的曲解, 希珀試圖解釋:「不……那並不是買的意思。買的定義是:用錢或者物去交換, 不是砍,也不是射箭……乖孩子。」
她輕輕摸了摸塞隆的面頰,鄭重地讓塞隆坐在她對面,意外顯得略略局促, 對塞隆說:「塞隆,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幫你一個忙?關於, 什麼的?」
很好, 希珀心裡說, 至少她能聽懂這句。「呃……我有一個簡單的實驗, 需要你……呼喚元素。」她一直注視著塞隆翡翠色的眼睛,發現她一直迷惑地看著自己,忽然放棄了後面的說辭, 自暴自棄地說:「大概,每天有一段時間,你想怎麼和元素玩都可以,我會看著你,還有保護你。我需要你這樣,但在這段時間外,我需要你盡量保持平靜,好嗎?」
小女孩雖然點頭了,然而眼中的疑惑與不信任加深了,希珀的故事裡迅速又加了一段:在母親死後,塞隆流浪的途中曾經被類似的友善欺騙過。她只好保證:「我也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在做一些研究。我有……單獨的房間給你,也會讓你吃飽,也會陪你玩。」
可能最後一句話才是塞隆的重點,她聽到「陪你玩」這三個字之後就笑了,然後用力地點點頭。
希珀鬆了口氣,「你答應了?這很好……你還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
這只是她平常和人說話的習慣,她預料塞隆會搖頭的,然而小女孩想了想,慢慢地說:「什麼是,魔獸?」
希珀心裡跳了一下,臉上一陣發熱,她覺得有點可恥。她本以為塞隆不怎麼會聽得懂維吉爾和她的談話,所以無所顧忌地在她面前交談。
原來她聽懂了。
「真抱歉……」希珀真心實意地道歉,然而作為一個學者,她又嚴謹地思考著措辭:「魔獸……是會魔法的一類野獸的通稱。」
這時候,沒人玩的提烏斯湊到了女孩身邊,塞隆向它做了個張開懷抱的姿勢,提烏斯前腳搭在沙發上,很努力地蹭了蹭胖胖的屁股,終於費勁地爬上了沙發,趴在了小女孩的腿上。女孩揉了揉她的後背,專心看著希珀灰色的眼睛,提烏斯則在她的膝頭髮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魔獸,風……裂風者,提烏斯?」
希珀點點頭,「是的,裂風者和魔狼都是魔獸。」
「我?」她低著頭,不停撫摸著提烏斯,提烏斯舒服得不停發出呼嚕聲,屁股的位置一直輕微地扭動著。
「……你……呃……你是人,和我一樣。」
塞隆抬起頭來,扯開了自己的領子,露出還沒完全長好的烙印(那裡寫著「人型 a級希珀),也指著棉墊上的一排字說:「提烏斯,和我,一樣。但你,沒有。」
翡翠色的眼睛里有深深的疑惑,希珀眉頭緊鎖,慎重地思考著措辭,「但你確實是人類,只不過和我有契約關係。」
「契約?」
「契約是說……一方和另一方有某種雙方都認可的關係。在我們的契約里,是指從屬與被從屬的關係。」毫無疑問,看著孩子懵懂的雙眼,**師越說越覺得她沒有聽懂,只好改口說:「我可以命令你,而你必須服從,否則就會受到懲罰。這是契約的一種。」她特彆強調了她們關係的特殊性,以免塞隆又產生誤解,同時維護了自己敘述中一貫的嚴謹性。
在兩三次追問后,她已經習慣了孩子的提問,希珀在腦中篩查著她可能會提問的詞,比如說要怎麼解釋從屬關係,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塞隆沒有對此提問,反而輕易接受了這種必須聽話的不平等契約。
「我是,你的,」她似乎也在思考,「魔獸,契約。」
奇怪的語序讓希珀下意識地糾正:「契約魔獸,對,你和提烏斯都是契約魔獸……」
「契約魔獸。」小女孩突如其來地開心,「陪契約魔獸玩。」
希珀啼笑皆非,心想塞隆剛才做了一系列的歸類活動,她把攻擊她的動作都歸為「買」,而把「客人」歸為危險的一種,把提烏斯和自己都分在了魔獸裡面,最後認為自己和提烏斯都應該享受契約魔獸的特殊待遇:被陪著玩。
希珀輕輕笑了一聲,說:「『風』。」金色的魔力從她指尖逸散出來,一個小型漩渦出現在她指尖,這個小小的旋風是風之子的嬰兒,輕微的潮汐之力就能把這些遊盪的、幾乎沒有意識的嬰兒從元素界面拉到現實世界。
「哇!」她的驚叫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震蕩,起居室周圍刻畫的一圈結界微微亮了起來,震蕩在頭頂的水晶亮了亮之後消於無形,沒有造成任何騷亂。
但塞隆幾乎毫無察覺,她的注意力全都在那朵白玫瑰一樣的小型旋風上,她忍不住伸手去抓,旋風調皮地在她附近打轉,然而由於受到風力擾動,她無論如何也抓不住這個旋風,急得叫了一聲。
旋風大概是聽到了她的召喚,朝她飛過去,然而在撞到手上的瞬間又彈開了,她又叫了一聲,空氣突然震顫,擾動使得後面的物體扭曲了一下,希珀迅速地念道:「微風繚繞。」
「它經過了十個村莊,可每個村莊都被它燒掉了,很快,冒險者工會發出了通緝令,通緝這個縱火犯。很多冒險者都來抓它,它很膽小,嚇得到處跑,可它身上的溫度太高了,它經過的地方所有的植物都枯萎了,冒險者只要跟著枯萎的痕迹,就能找到它。」
沒想到塞隆就哭起來了:「弗萊姆太可憐了,太可憐了!那它怎麼辦呀?會被殺嗎?」
希珀有一瞬間的錯愕,接著想到說不定虛構的火之子弗萊姆的經歷勾起了她同樣慘痛的回憶,只好把她勾進自己懷裡,一邊拍著小女孩的背,一邊往後翻,「不要緊,弗萊姆後來安全地找到了工作,沒有人要殺它了。」
「它可以,做廚子了嗎?」
「不,它最後選擇成為了鐵匠,在熔爐里工作。它和土之子泰瑞合作,開了一個很不錯的鐵匠鋪,它的刀劍遠近聞名,甚至連矮人也慕名而來討教學習。」
「那真是……太好了……」塞隆小小地鬆了口氣,捏著**師的衣襟閉上了眼睛,希珀摸了摸她順滑的頭髮,「這個故事還有一點沒有講完,你要聽下一個,還是把我們剛才略過的地方聽一聽?」
然而塞隆沒有回答她,**師低頭看了看,小女孩已經發出均勻的呼吸聲,聳了聳肩膀,瀏覽了一下下一個故事,決定好明天講什麼之後,稍稍用力地從塞隆手中奪回了自己的衣襟。
這一夜終於相安無事,甚至她第二天早上去叫塞隆起床的時候,她仍然還在熟睡。
這件事終於被妥善解決了,**師自己也終於能睡一個完整的覺了。
希珀的實驗也進行得出乎意料的順利。一來歸功於她的「法術發生器」運轉還算順利,二來數據也都大致在她設想的框架之內,分析中沒有出什麼大的紕漏。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和塞隆溝通良好。希珀得到了想要的實驗數據,而塞隆可以自由地玩樂,除了偶爾一兩次過載嚴重造成了滾水飛濺的實驗事故以外,兩人的合作可以說是非常愉快。
希珀在分析數據的過程中想出了許多新的主意,但約定的一個月時間過去了,維吉爾並沒有按照約定回來,她並不著急,這個月並不像是上個月那麼難熬。
大部分時間她還是按照時間表生活的,但和以前稍稍有些改變。晚上多了陪塞隆玩的時間,還要隨時接受她的詢問。起風的時候塞隆常常望著窗外,她在這個時候也總是帶著這個對荒原美情有獨鐘的小小元素使者到幾乎從來沒有使用過的露台上一起看風暴,這時她總會有許許多多的話講給塞隆聽。
或者是一段很長的歷史,或者是串聯許多經典的理論,整個風暴總是伴隨著她的絮絮低語。
塞隆大多數時間大概是聽不懂的,她的表情總是迷茫而若有所思,也許很多辭彙對她來說都是頭一次聽見,但希珀大概只是需要一個說話的契機。
曾有一篇研究人類行為的精靈學者的論文指出,人類女性每天大概需要輸出兩萬個單詞,而人類男性只需要七千個。大概正是這樣的絮語讓她免於寂寞的困擾。
作者有話要說: 蔻娃真是好可愛啊。(然而這麼神經病我覺得更像芳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