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在叫「小野獸」這個詞的時候, 希珀的心情是相當複雜的。


  然而塞隆並不懂什麼是法陣, 希珀就接著向她解釋什麼是法陣, 塞隆聽得很認真,然而似乎並不理解,希珀只好解釋說:「我在起居室里刻的那一圈就是一個防禦法陣。」


  塞隆這下似乎懂了,接著問:「然後呢?這也是, 一個法——陣?」


  「正確。這是一個法陣,其作用是把吸收的法力平均貯存在每一顆水晶上。通常, 大家認為防禦水晶只能單獨吸收傷害性的法術, 然後過載,然後爆炸, 但其實並不是這樣……」希珀認真說明的時候, 發現了塞隆眼中的疑惑,「呃……都沒聽懂是不是?」


  塞隆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大家』, 是誰?」


  「通常意義的普通人。」塞隆仍然是疑惑的, 希珀略略有點不耐煩, 她通常對智力不發達的人毫無耐心, 但看在那雙閃閃的翡翠色眼睛的份上, 她仍然保持著一定的耐心。拜這份耐心所賜, 她忽然靈光一閃,說:「『普羅大眾』。」


  塞隆欣然點頭。希珀鬆了口氣,然而接著又有了新的擔心:她會不會像「買」和「客人」一樣, 對「普羅大眾」這個詞有什麼時分偏頗的理解?


  「然後呢?」


  「然後這個法陣,可以幫助這些被吸收的東西在水晶之間傳導。以前如果想一次性抵禦大型傷害法術,就必須要大塊而純凈的水晶,但如果有人能發展完善這個法陣,就可以使用許多小塊而不純凈的水晶。」她指了指桌子上一袋子切割后的小水晶,這一袋下腳料大概需要十枚銀幣,而同等重量的水晶則要十枚金幣,它們的差價十分驚人——不算讓它們實際等同起來的秘銀的話。


  這無疑是一種里程碑式的發現,但希珀上一篇論文遭到了學界的抨擊,學報甚至以「令人惋惜的天才——歷史上最年輕的元素**師沉迷奇技淫巧」這種標題來指責她把研究精神放在旁門左道的鍊金術上。


  **師為此消沉了一陣子:這難道不值得寫一篇論文嗎?直到上個月艾梅科特斯斷了消息之前還沒有人就文章本身提出質疑,全部都是在質疑她的「墮落」的。她的消沉倒不是因為被否定和被攻訐,只是覺得對學界難言地失望,一些人太把「高貴的思考者」的身份當回事了,絕不肯做一丁點工匠的工作,並且還極力試圖把她也拉下水。


  這樣的煩惱並沒有必要讓塞隆知道,事實上她也不會懂,她看著希珀,也許只是想知道這一段聽起來像故事的敘述有什麼結局,也許只是覺得希珀「超凡脫俗」。


  「那麼是什麼在秘銀和水晶之間流動呢?沒有人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是什麼?」看,這個小女孩確實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結局。


  「過載的過程里會發熱,也就是說,不管魔法變成什麼被吸收了,這個過程都會導致發熱,我想發熱量和施法過程消耗的魔力之間一定有個比例關係。你能聽懂嗎?」


  塞隆誠實地搖搖頭,「我能幫助你什麼?」


  希珀忽然笑了一下,「你隨便施法就行了。」


  「施法,就是,不論怎樣,和元素玩,都可以,的意思嗎?」


  「對。你挺喜歡這樣的,是不是?」


  塞隆誠實地點點頭。


  「但今天還不行,我得把儀器裝起來。」


  塞隆看起來想來幫忙,但希珀禮貌地請她不要動。她的手已經開始在空中劃線了,令人眼花繚亂的金色軌跡撕開了一個又一個裂隙,土之子和水之子從裂隙裡面跑出來,井然有序地把粗笨的架子裝起來。


  架子當然不是昂貴的秘銀材料,看起來只是為了承托懸挂法陣和透明容器,好讓頂端的秘銀法陣浸入水中。


  塞隆對這一切非常好奇,然而希珀說這些不能玩。牆角是她曾見過的那架能插羽毛的大桌子,它周圍已經擺滿了東西,都剛拆開,希珀一件一件地把東西拆出來遞給附近待命的土之子。東西漸漸攤成了一大攤,讓人不禁奇怪這些東西原來都放在什麼地方,明明上次來的時候這裡還幾乎什麼都沒有。


  海克特拉則在水之子出現之後就帶著它們消失了,回來的時候每一隻元素生物都攜帶著點東西,海克特拉圓潤碩大的肚子里藏著一個寫字檯,可能因為形狀不是很合適,寫字檯的角稍微突出了一點。接著是小型書架和一套書寫工具,希珀指著一個地方讓它們卸下貨物,最後從一個水之子手中接過了工作筆記,放在了寫字檯的抽屜里。


  希珀把金色的羽毛□□了寫字檯附近的機器里,一道若有若無的光滲入與之連接的亮銀色金屬導管里,她們面前出現了一道風牆,希珀滿意地點點頭,塞隆好奇地去觸摸風牆,然而被一陣微風推了回來,她用力越大,牆給予的反推力就越大。


  她抬頭看著希珀,說:「和那天不一樣。」


  希珀點點頭:「沒錯,我換了一個法陣,你看地上。」


  現在塞隆認識法陣了,繞牆的一圈文字和樓上希珀刻在起居室的差不多,而風牆下面的那條平直的「法陣」則像是鑲嵌在地面上的花紋。然而塞隆很快就玩了起來,她不斷往風牆上靠去,然後又被風牆推回來,還要招呼忙得焦頭爛額的海克特拉一起來玩。


  好脾氣的水領主也無法同時應付兩邊的要求,但孩子漂亮的翡翠色眼睛讓它無法拒絕,希珀適時地過來解圍,一邊拉著塞隆,一邊塞給她一顆水球。


  「好了,不要撞它了,羽毛支持的時間是有限的,玩這個吧。」她把水球丟出去,彈在風牆上就會彈回來。出人意料的是塞隆的身體協調性很不錯,跑來跑去地接球,沒有讓水球掉在地上。


  真是無憂無慮得令人羨慕。


  然而並不是她擔心的那樣,是水領主從元素裂隙里伸了一條「眼睛」出來。強大的水領主想要跨過空間裂隙比一般的水滴要難很多,元素空間會對它的行為做出強烈的反應,把它禁錮在元素界面里。只有一定力量的元素法師召喚它們以形成元素虹吸現象,它們才能自由進出空間裂隙,估計海克特拉耗費了巨大的力氣才撕開這麼一條縫,而且只能讓一股水柱出來,這相當罕見,罕見到希珀以為它是要警示自己某些和水元素相關的大災難。


  「我的女士,我覺得你最好……出門看看。」


  「發生什麼了?」


  「和小女士有關,我不能再多說了,除非您願意把我拉出去。」


  「她危險嗎?」


  「噢……咦?不,並不。」


  「那你繼續休息吧。」希珀從床上爬起來,放任水領主的信使在自己面前沉入裂隙里但毫無伸出援手的打算。


  「女士……噢,噢,您怎麼能……」它完全沉沒了。


  希珀打開門,小心地四下掃視了一遍,最後在門口前面的地毯上看到了攤成一灘還有點微微起伏的腳凳,腳凳上有一個蜷縮成小小一團的塞隆。


  **師鬆了口氣,心裡已經想好了揶揄水領主的話,它對小孩子真是太容易心軟了,為了通知她塞隆睡在門外居然不惜消耗力量擅自離開元素界面。她已經在空中畫出一片羽毛,金色的光芒像煙火一樣無聲地炸開,附著在塞隆身上。她彎腰抱起塞隆,輕輕用腳尖捅了捅提烏斯,果然沒有半點反應。


  她關上門,然而塞隆卻驚醒了,察覺到自己正在移動,塞隆本能地掙紮起來,短促地驚叫了一聲,希珀趕在那之前張開一個風盾(她寫咒語的速度真是太快了),兩股風交匯,真空與真空互相侵蝕毀損,最後發出湮滅雜訊,在寂靜的室內聽起來尤為響亮。


  塞隆眼睛還沒完全睜開,但是從法術認出了希珀,她嚇了一跳,囁嚅著道歉:「希珀……希珀我不知道、不知道、是你。」


  「沒事,別害怕,你現在在我家,你還記得嗎?」


  「記得。」


  「不會有危險的。」她一邊掀開被子,一邊把塞隆放進去,同樣地,她把暖熱的那一邊讓給了塞隆。「為什麼跑上來了?是冷嗎?」


  「不……黑,想,『風』『地』『水』,想,希珀。」


  「所以是沒睡著了?然後你就去找了提烏斯?」


  塞隆點點頭,「提烏斯,打不開,那個。」她指了指門口。


  「打不開門鎖。」


  「門鎖。」


  希珀想大概是這兩個小傢伙開門鎖的動靜驚動了海克特拉,然後又都在門口睡著了。**師也想著要把這個麻煩的小傢伙送回她自己的房間,然而她其實一點也不想起床,「好吧,你今天姑且睡在這裡。我困了,不要吵我。」


  塞隆又直挺挺地躺著,緊張得一動也不敢動。從她的隻言片語里**師大概猜到了塞隆給她,以及給元素的定位:她的同類。而明顯是對元素有統領效果的**師不讓她隨便在塔里和元素玩,她就只能乖乖聽令,然而孤單得睡不著的時候,就只好來找最後的同類。


  作者有話要說:  口嫌體正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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