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在叫「小野獸」這個詞的時候, 希珀的心情是相當複雜的。 「沒有, 想要。」
「你可以摸摸提烏斯, 」她們快要走到底層了,在一個休息平台上,她把塞隆放下來,接著揉著提烏斯的背, 看著塞隆學著自己的樣子,微笑著說:「提烏斯很喜歡別人這樣摸她。」
「『她』?提烏斯, 女孩子?」
「對。」希珀僥倖地想:如果塞隆被提烏斯轉移了注意力, 也許就不會往室外跑了。然而塞隆試圖把提烏斯抱起來,還看著狹長的窗子問:「她會跟我們一起出去, 是嗎?」
希珀略略失望地點點頭, 「會的。」她讓塞隆把提烏斯放下,然後又把小女孩抱起來——免得她一個人偷偷地玩元素,而把法師塔給炸了。
提烏斯在門口的玄關里變回了一隻沙漠色的魔狼,陡然間變大的身軀幾乎塞滿了這個相對狹小的空間, 塞隆的身軀忽然僵硬, 深深吸了口氣, 希珀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蠢蠢欲動的小嘴, 「別怕, 提烏斯不會傷害你的。」
看到提烏斯晃起尾巴, 塞隆緊繃的身軀慢慢放鬆,希珀空出手來推開門,風一下子把門撞到一邊, 她讓提烏斯走出去,自己把門關上,疾風甚至突入環繞艾梅科特斯的風牆,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在艾梅科特斯,外面的狂風總是緩慢地滲進風牆內部,現在風已經這麼大了,可想而知風牆之外是什麼樣子。
希珀喃喃念著「微風繚繞」,手上的空書也不曾停止,逸散的魔力在空中留下金色的痕迹,微風環繞在周圍,吹在身上的風,巨大的土之子隆隆地從被潮汐力撕開的裂口裡出現,沉默地伸出一隻圓手,等希珀踩著走到它肩膀上。
土之子都有小小的腦袋,因此寬厚的肩膀上有許多可以坐的地方,她抱著塞隆坐下,土之子開始向前快速行走,魔狼提烏斯走在後面,巨大的頭顱就在希珀後方,塞隆一伸手就能摸到它潮濕的鼻頭。
變身成了巨大的原形,提烏斯本質上仍然是一隻淘氣的小狗,它歡快地看著塞隆,嗓子里發出細細的嗚嗚聲,甚至還準備伸舌頭去舔小姑娘的小手。
「提烏斯。」**師彷彿身後長了眼睛,及時制止了它把口水弄得到處都是。她們已經走到了風牆附近,一個圓形的法陣上,隨著**師的邁入,周圍的符文一個個被點亮了,提烏斯快步跟上來,蜷縮在對它來說相對狹小的法陣里,一陣波動之後,她們出現在了風牆之外。
「根須纏繞」的法術把她們兩個固定在了土之子身上,沉重的岩石身軀保證了狂風沒有一瞬間把這個單薄瘦削的元素使者捲走,魔狼提烏斯本能地趴在地上,用前爪護住了鼻子,接著才試著慢慢站起來,小心翼翼匍匐跟在**師身後。
小型龍捲的保護力被風壓大大地削弱了,狂風吹著沙子和雨滴,高速讓這些細小無害的顆粒變成了可怕的飛刀,割在臉上都會生疼,但風和雨夾雜的氣味太棒了,它們充塞心胸,讓人整個彷彿和偉大的自然融為一體,又讓人忍不住跪拜這樣的神技。
塞隆開心極了,扭過身大大地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什麼一樣。希珀想了想,把她安放在一旁,提烏斯負責任地湊到她們兩個面前,用尖尖的吻部托著塞隆的腳,免得她掉下來。
希珀開始念一個冗長的咒語,那詞語的順序有點像升騰法術,然而在現在這樣的狂風暴雨中想要升騰風元素幾乎是不可能的,魔能在指尖積壓,在黑暗中逸散出耀眼的光芒,威嚴的**師命令狂歡的風和水聽從自己的請求,減慢腳步,聽從她的號令,在她身邊環繞,形成安靜的壁障。狂歡的元素們很少答應這樣的請求,在元素之門——和許多人想象的並不一樣——元素法師的能力常常是被削弱的,因為元素總是在狂歡,它們不怎麼會聽從法師們的調遣。
也只有元素的君王能讓桀驁不馴的元素們稍微聽話一點,塞隆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歡呼地叫著「ho——」的元素們漸漸降低了聲音,在希珀身旁環繞,風和雨減弱了,而在此之前,快要把手吹起來的狂風與打在臉上發疼的雨滴讓她稍稍明白了一些為什麼希珀不准她出來。
元素們就算環繞在希珀身邊,也仍然想要掙脫束縛,這張盾時強時弱,總有狂風漏進來,吹得小姑娘的頭髮亂糟糟的。
在她們腳下是一片沙礫,但是不一會兒,沙子就在風盾附近堆積起來,像是把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掩埋住一樣,很快地,風盾支持不起沙殼的重力,沙子落了進來。
**師扭過頭,向著塞隆伸出一隻手。
女孩只顧仰頭打量著周圍的一切,黑沉的天空,若隱若現的元素之子,宛若蟒蛇纏繞著厚重的黑雲,身軀時不時在扭動中點亮。
它們的體積都太龐大了,龐大得讓人彷彿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不只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景象的塞隆,連**師都忍不住注視著這場災難一樣蔓延的風暴。
閃電彷彿就在頭頂上蜿蜒,而雷聲就在腳下滾動,連最穩重的土元素都被活化了,大地也跟著一起顫抖。
**師十年來多半只是遠遠地從塔中看著這一切,有岩石和結界的保護,這一切不過都是裝點法師塔的風景,然而當直面這一切的時候,她還是從心底被震撼了。
震耳欲聾的咆哮,她清晰地聽見了所有奔騰的元素都大聲喊著:
「ho——」
心臟鼓盪得快要跳出來了,她也忍不住舉起手,想跟著一起咆哮,想加入其中,想捨棄性命,融入一場狂歡之中。流風從她身邊經過,調皮地撩起了厚重罩氅的下擺。風很涼,可**師幾乎已經注意不到了。
「回答我,是或者否。」
「是……」
「我應當懲罰你對嗎?」
塞隆抿著嘴,而希珀依然嚴厲地說:「犯了錯誤就應當受到懲罰,是或者否?」
「……是……」小女孩撇了撇嘴,鑽石一般的眼淚撲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然而希珀不為所動,淡色的嘴唇里吐出冷酷的話:「那好,我命令你……」
塞隆捂住了肩膀,幾乎要跪在地上了,然而希珀推著她的肩膀,逼迫她站立。
「承認錯誤並道歉!」
「我錯了!」
「錯在了什麼地方?」
「我……我……對自己施法,不行……希珀……嗚……」
「好了,沒事了。」希珀摸了摸她的頭,從法袍上的口袋裡掏出了手絹,替她擦掉了眼淚,輕聲說:「對不起,我也和你道歉,是我今天疏忽了,我本來該給你一個風盾法術。我們去歇一會兒,好嗎?」塞隆點著頭,眼淚又不小心掉下來幾顆,希珀只好抱起她往樓上走,用手絹墊在肩頭免得她把鼻涕蹭在昂貴的長袍上。「別哭了……」
塞隆聽話地止住了哭聲,然而想哭的情緒卻控制不住,不停在希珀肩頭哽咽。
「……」**師拍了拍她的背,抱著她坐下來,「你還是哭出來吧。」
今天的天氣有點陰沉,很早就起風了,配合著光線不足的房間和小女孩的哭聲,產生了一種十分低沉的情緒,希珀只好帶著她坐到了靠近露台的窗邊,希望外面的風景能稍稍安撫她的情緒。
看來是有點用,塞隆的哭聲漸漸止住,細小的聲音從希珀的肩頭傳進她的耳朵,「我只是……」
「嗯?」
「火,像你,眼睛,『超凡脫俗』,我做得不像,嗚……」
**師有一瞬間不知道怎麼應付了。然而總歸還有重要的事情跟塞隆講。
「塞隆……」希珀本來試圖和塞隆面對面,但在孩子的堅持下放棄了,「謝謝你對我的稱讚。除此之外我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希望你明白。」
塞隆甚至黏在她懷裡,拒絕把臉拿出來,希珀嘆了口氣,輕輕拍著她的背,說:「魔法是危險的工具,有很多人死在自己的魔法下,只有小心謹慎的人才能最終駕馭它。你答應我了,以後就要記好,不要對自己施用傷害性法術,好嗎?我不希望看到你受傷,更不希望看到你死在自己手上。」
塞隆仍然在哭,但她點頭了,希珀衷心希望她能記住這句話。海克特拉悄無聲息地拿來一條新的手絹,希珀勾起她的下巴,幫她擦乾臉上的淚痕,盡量放軟了聲音:「起風了,你想看嗎?」
元素之門常年有風,對希珀來說,起風是風暴的意思。風暴離她們還有一段距離,但塞隆已經被風暴中心鮮艷的橘紅色吸引,漸漸止住了哭聲。
「我們……我們出去看?雖然不能讓你隨便玩,但你願意出去嗎?」
「嗯。」
聽得出她仍然不太高興,但注意力毫無疑問地被那道天邊的奇景吸引了。
「『風』和『水』相互作用,形成了雲,雲雖然看起來不大,但只是因為離我們很遙遠。一塊雲也許比陸地上最大的山脈還要大呢。」
「真的嗎?」
希珀說:「真的,離我們近的物體會顯得大,而只要你走遠看,就會覺得它變小了。」她的手中出現了一顆水滴,然後她把手拿遠了一點,「這叫做『透視』。」
作者有話要說: 弗妮卡,一個得到了「神諭」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