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在叫「小野獸」這個詞的時候, 希珀的心情是相當複雜的。  而特別把自己的法師塔選在元素之門的**師十分清楚這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的崇高和偉大都是元素之力反覆交錯釋放的結果, 大自然恣意妄為地使用法術的力量, 元素遵循某幾條簡潔到極致的規則盡情奔騰,形成一種不加修飾而原始狂放的美感。


  事實上她自己也很喜歡這樣的景色,只是沒有料到這個小野獸也和她有一樣的興趣。


  「為什麼想出去呢?」希珀又一次問。


  塞隆說:「『它們』在叫我,我想出去和『它們』玩。『洞里』沒有, 它們,幾乎不來。」


  狂亂的風暴里, 所有的元素都在狂歡, 界面間的潮汐力撕扯著空間,元素在兩個界面之間毫無阻礙地進出著, 有時候潮汐力大到元素之子也能掉出來。它們在這狂歡里大聲呼喚著每一個同伴加入, 模糊的聲音**師也能聽到,這聲音並不像「ho」,一個在許多咒術里表示啟動的詞根,也許是孩子的玩笑話, 不過光是能感知到元素在呼喊這一點就已經很不錯了。


  希珀幾乎能確定她的意思:大概是長期住在一個幾乎沒有元素的地下洞穴里, 她一個人孤單又寂寞, 現在總算看到了從前的玩伴, 一定會很想出去玩的。作為一個同樣元素感知力從小就很強的人, 希珀對這種寂寞曾有很深的體會。


  她也許來自一個貴族家庭, 良好的家教讓她在經歷了這麼多苦難之後還能乖巧地和自己相處。


  「我想,去和他們玩。讓我,出去好嗎?」塞隆忽然扭過頭來, 翠綠色的眼睛里滿是哀求,看著可愛極了。希珀不禁往外看了一眼,電閃雷鳴和暴虐的狂風,也許會下雨,也許不會,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希望在這樣的天氣里出去,就連維吉爾這種石頭一樣粗糙的獵人也不肯在這種天氣里出門。


  「可是外面很危險,非常危險,沒有誰會在這種日子裡出去,法師塔里才是安全的……你一個人不能出去。」


  塞隆很失望地扭過頭去,剛才興緻勃勃的感覺不見了,只是安靜而嚮往地看著窗外。


  希珀想起她要從露台上往下跳的場景,心想也許小孩子覺得痛才不會亂來。她嘆了口氣,一直安靜的海克特拉忽然說:「女士,你該不會真的想出去吧?」


  「海克特拉,我想我需要一些厚點的衣服。」希珀只是告知一聲,更衣間的門自動打開了,她的手指像是翻書頁一樣在面前快速滑動,掛著的衣服也一件件地跟著被撥動,希珀在襯衫外面加上一件馬甲,又看到一件厚重的罩氅,把它拿下來直接披在了身上。她把平常在家穿的薄底皮鞋也脫掉了,換了一雙高筒的靴子,然後從自己小時候的衣物里揀出一件厚外套給塞隆穿上。


  不知道她有多久沒自己穿過衣服了,扣子一上來就扣錯了,希珀蹲下來與她平視,認真地替她整理好衣服,一邊不忘交待:「只有我看護你的時候你才能出去,這很危險,非常非常危險,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元素之門的風暴丟掉過性命。不能離開我,記得嗎?」


  小傢伙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不要亂來,不要隨便和它們一起玩,不然我就要懲罰你。」她抓著小女孩的肩膀,十分嚴肅地看著她。


  女孩盯著她看,希珀生出一種十分古怪的感覺:她沒在聽,就是在看自己罷了。挫敗感讓她有點惱怒地搖了一下塞隆的肩膀:「嗯?」


  小姑娘因為她的搖晃瑟縮了一下:「懲罰,是,這個嗎?」她指著自己的肩膀,希珀錯愕地鬆開手,領子被扯開了一點,尚且新鮮的烙印露出了一半。那裡皮肉焦黑,但秘銀的粉末已經摻進皮膚深處了,特殊的藥水從此以後就和皮膚粘連在一起,相互滲透,成為魔獸被收服的證明。希珀意外地覺得羞恥——人本不應該對自己的同類印下這樣的烙印,可契約已經達成了,除非她把契約轉贈給別人或者直接被契約方殺死,否則她們永遠都是事實上的主僕關係。


  可塞隆應該還不明白她自己糊裡糊塗地成為了別人的奴隸。


  「我……呃,不會輕易懲罰你。」但她馬上想起自己冒著生命危險把這麼小的孩子帶出去的原因,又像面對成年人一樣強硬起來:「你犯了什麼錯誤,我才會懲罰你?」


  塞隆皺著小臉想了想:「離開希珀,隨便和元素玩。」


  「好的,乖孩子。」她低聲念著「輕如鴻毛」,然後把塞隆抱起來,朝著門外走去。


  洗乾淨之後的小孩子身上沒什麼可怕的味道,聞起來有一股新鮮的奶氣,這大概是希珀並不抗拒跟她接觸的原因之一。當然新鮮感也是其中之一,希珀從來沒有抱過小孩子,她本來覺得自己漫長的餘生里都不會再有機會抱孩子的。


  她走到起居室那一層的時候,聽見吧嗒吧嗒的聲音從屋裡傳來,輕輕喊了一聲「提烏斯」,腳凳歡快地跑了過來,沖著她晃著流蘇,還發出了「嗚嗚」的叫聲。希珀不方便彎腰,因此也沒辦法撫摸提烏斯,只好抱歉地對它說:「提烏斯,這個天氣想出去轉轉嗎?」


  聽她說完這句話的提烏斯愣了一下,狐疑地扭頭從門縫裡看著外面幾乎已經成了黑色的天空,又狐疑地扭了回來,從棉墊大概是嘴的位置里發出「嗚?」的一聲。


  **師笑了笑,「雖然有點危險,但我會保護你的。哦,提烏斯小可愛害怕了嗎?」


  提烏斯惡狠狠「汪」了一聲,然而矮墩墩的樣子讓它毫無威脅力。


  希珀走在前面,提烏斯跟在她身後,小女孩趴在希珀肩上,一直饒有興趣地看著走在後面的腳凳。


  他指的是旁邊桌子前面坐著的金髮年輕人,那可愛的年輕人沖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接過了表格,看了一會兒,皺著眉頭問道:「種類?」


  「呃……人型。」維吉爾打開了籠子,小女孩小小的身子蜷縮在裡面,四肢被符文布捆住,嘴上也加了咒封。


  年輕人站了起來,「這、這、這不是個小孩嗎?維吉爾先生,這是不允許的……」


  老頭也說:「維吉爾先生,如果您不解釋清楚……」


  「知道了,知道了。我可是維吉爾,怎麼會和小孩子過不去?你知道嗎?黑市上買這麼一個不會幹活的小孩,可是只要五個金幣,可是這一次,我他媽手續費都交了三十金!」


  「證明它,先生。」老頭的手已經放在了報警器上。


  「哦天哪,我這輩子還沒見過您這麼剛直不阿的人,安加爾先生。」維吉爾舉起雙手,「我們再談談,不過我保證,您會有那麼一點後悔。」


  維吉爾晃醒了她,解開她嘴上的咒封,急忙燒掉了一個捲軸,女孩看到他的臉之後,又尖叫起來。


  與此同時,蒼白色的法焰爆燃,被看不見的尖銳氣流吹成錐形,屋子中攔腰高的東西全被利刃斬斷,維吉爾看準女孩還沒睜開眼睛的時機,又把咒封系回她嘴上。


  老頭和年輕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地狼藉和石牆上深深的切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維吉爾拍了拍手上的灰,說:「這就是a級魔獸的力量。剛才那個小狗崽,頂多是c級。」


  年輕人從地上撿回被風刃切掉一角的表格,在空白處寫下「人型a級」。


  而老頭用火鉗鉗住兩塊秘銀字塊,背過去搗鼓了一陣子,年輕人則讓維吉爾。一起,把小姑娘固定在石台上。


  老頭扭過來的時候,秘銀已經燒得亮紅,女孩因此開始嗚咽,老頭安慰到:「只疼一下,就一下……哎你們按住她!」


  老頭無法瞄準,對維吉爾使了個眼色。這個眼神狩魔獵人都懂,維吉爾掏出一支麻醉箭,扎在她身上,見她的掙扎越來越微弱,說到:「下手吧,安加爾,她很快就感覺不到疼了。」


  年輕人撥開她那張漂亮的小臉蛋,撕開身上破布似的衣服,露出鎖骨來,老頭把手裡赤紅的秘銀塊往上一戳,只聽「呲——」地一聲,一股焦糊味瀰漫開,小姑娘抽搐了一下,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但依然沒有醒。


  三個人同時鬆了口氣,維吉爾提著她手上的符文布繩把她重新丟回籠子里,從老頭手中接過一張證書,收進腰包里,說:「謝謝,我還趕著去送貨,先走了。」


  「維吉爾先生!」年輕人喊住了他。


  「怎麼了?」


  「您不……不給她換身衣服嗎?不是要賣給**師希珀嗎?」


  「總得……」年輕人似乎在想合適的詞,「刷乾淨,不是嗎?」


  「不要緊,希珀會洗的。」維吉爾把籠子上面的黑布放下來,提著籠子離開了這裡。


  維吉爾的坐騎是他自己抓的天馬,這種魔獸天生能呼喚風元素的幫助,奔跑速度奇快,但就算是這樣,維吉爾也花了兩天的時間才到達元素**師希珀的法師塔。


  這個法師塔矗立在一座荒原的中央,附近不是沙漠就是風暴,各式各樣的元素在空曠的大地上肆虐,有時還有元素生物從空間裂隙里出來遊盪。


  熾熱的太陽忽然被風暴雲遮住了,天上憑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雲團,閃電在黑色的雲團中跳躍,雲團的旋轉把雲本身拉成了漩渦狀,漩渦的中心地帶是更黑的虛空。傳說這裡有數個元素裂隙,維吉爾催著坐騎快跑,生怕等會兒風暴肆虐起來死無葬身之地。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不要在我文下吵架哈。


  因為別的作者吵架就更不好了,我要吃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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