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就在這個時候
希珀關上門,「怎麼了?」她纖長白皙的手指在空中劃出一道複雜的折線,空間被撕開,一隻土之子隆隆地走了出來。希珀在沙發上找了個地方坐下,而土之子在她面前低頭蜷縮成一張石台,希珀把東西都放在土之子的肩膀上,那裡十分平坦,坐兩個人綽綽有餘,更不要說放一本書幾頁紙和一個墨水瓶了。
「小女士大概每隔半個沙漏就要問我一次『希珀在哪裡,她今晚會來玩嗎?』噢,真可愛。」
「我沒有!」小女孩低聲否認著,小臉紅彤彤地,看著自己的腳尖,偷看希珀的時候發現希珀也在看她,急忙又低下了頭。
希珀冷淡地點點頭,說:「但我今晚有些工作要做完,不然留著明天做,我就不能陪你玩了。所以你先和海克特拉玩好嗎?」
塞隆忙不迭地點頭,但是可能受不了這種羞恥感,最後撲到了水領主的懷裡。海克特拉慈祥地拍了拍她的背。
她小聲地說:「你不能……不能告訴她!以後……不能!」
「噢,好吧。」
「你保證。」
「是的,我保證,以後這將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可她已經知道了!」
「*師不會介意的。」
「嗚……」
希珀其實聽得到,無聲地扯了扯嘴角。她總是受到別人的強烈喜愛和憎惡,所以這種程度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人總是無法對喜歡自己的人板起臉。希珀樂意看到這樣的結果,畢竟對實驗順利大有幫助。
塞隆和水領主的遊戲晉級到了四子連珠,顧名思義,是一個誰先走到四子連成一線誰就勝利的遊戲,棋子和棋盤的控制難度都有所上升,爆炸在所難免,不過希珀已經提前把漣漪支在了自己面前,她的全套裝備都幸免於難,連提烏斯都沒打濕棉墊。
這種不算安靜的環境對她的思路當然有所影響,不過*師判斷這是必要的,總好過起居室又被炸毀吧。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另一項挑戰漸漸逼近了:哄塞隆睡覺。
前兩天她不得已收留了這個小傢伙睡在自己床上,但*師必須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她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當然是簡單地允許塞隆每天晚上跟她睡在一起,直到維吉爾找到買家為止。第二則是想辦法讓塞隆自己睡。
乍一看第一個選擇要省心很多,塞隆睡覺很老實,並不會吵到她,然而在私人領域這一點上希珀有奇怪的堅持,總之法師塔的主人決不允許自己的生活習慣因為遷就別人而被迫改變。
「塞隆,該睡覺了。」她合上自己的工作筆記,把演算用的草稿紙全都歸攏成一堆,疊放在土之子的身上。塞隆不情願但聽話地站起來,而水領主接過希珀手上的東西走了出去。
塞隆牽住了希珀的手,被她拉著去客房。監督著塞隆洗漱並幫她換上睡衣之後,希珀掀開被子讓她躺了進去,然後轉身出門。
她沒有左轉上樓,而是下樓去了圖書館,找了一本淺顯易懂的元素編年史,這並不是她的倉鼠,而是屬於為她服務了二十年的海克特拉。材質非常特殊,是非常薄的頁岩加上某種金屬編製的,文字有充滿元素感的楔形筆劃,幸好這是一本面向通用語讀者的普及讀本,否則希珀也不一定看得懂。
她推門進去的時候,正迎上塞隆錯愕的目光。小女孩不知什麼時候靠坐在床上,希珀問:「睡不著嗎?」
塞隆點點頭,然而緊接著搖了搖頭。希珀啼笑皆非,脫掉法師長袍放在一邊的椅子上,說:「請往裡面躺一點,我需要一個位置。」
塞隆趕緊往裡面讓了讓,希珀掀開被子坐在床上,「如果你覺得冷,可以靠在我身上。」和別人的觸碰沒有她想象中的讓人厭惡,也或許是因為大家對幼兒總會降低警惕和厭惡感——曾有一篇論文支持這個觀點——當然也或許僅僅是因為塞隆本身就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更不要說神秘的元素親和性讓她們天生的親近。
小女孩輕輕地靠了過來,縮在她旁邊。
「考慮到你和我各自的個體獨立性,我希望你能一個人睡,但我也理解你一個人睡有點寂寞,從今天起我會在你的房間里陪你直到你睡著為止。我會念點故事給你聽,不過可能故事會有點無聊……我的藏書里沒有特別為孩子準備的故事。」她說完低下頭來看塞隆,然而翠綠色的眼睛閃亮亮地看著她,裡面透著一種純粹的喜悅,看來只是有人陪著她就夠了。
希珀有點手足無措,只能摸了摸她的頭髮。然後清了清嗓子,說:「我要給你講的是一個關於元素世界的故事。你願意聽嗎?」
「嗯!」
希珀恐怕前面的故事太枯燥會讓她拒絕再聽這本書相關的故事,於是直接翻過了緒論,翻到了「火」的章節,說:「四種元素在我們這個世界匯聚,這裡有很多有趣的東西,所以元素生物們有機會就會到我們的世界來探險。通常情況下,一個火之子會選擇做一個廚師。」
「廚師,火,艾爾維斯。」
「很好,你記得它的名字。這裡有一位叫做弗萊姆的火之子,它從元素之門來到這個世界上,準備開始一場作為廚子的旅行,它穿過了元素之門的荒漠,走了十天十夜,躲過了許多道空間裂隙,才走到沙漠邊緣的一個小村子。
它進入了人類的村莊,找到了一個酒館,剛和酒館的老闆表明它想在這裡的廚房工作,它頭頂上的木頭就被它的頭髮點燃了,整個酒館起了大火,人們一瞬間亂成一團,有人從外面潑水和沙子進來,弗萊姆嚇壞了,只能趁亂逃跑。」
塞隆急切地抬起頭來,對希珀說:「它只是,想,做個廚子。」
「沒錯,它只是不太清楚如何與人類相處。」
塞隆欣然點頭。希珀鬆了口氣,然而接著又有了新的擔心:她會不會像「買」和「客人」一樣,對「普羅大眾」這個詞有什麼時分偏頗的理解?
「然後呢?」
「然後這個法陣,可以幫助這些被吸收的東西在水晶之間傳導。以前如果想一次性抵禦大型傷害法術,就必須要大塊而純凈的水晶,但如果有人能發展完善這個法陣,就可以使用許多小塊而不純凈的水晶。」她指了指桌子上一袋子切割后的小水晶,這一袋下腳料大概需要十枚銀幣,而同等重量的水晶則要十枚金幣,它們的差價十分驚人——不算讓它們實際等同起來的秘銀的話。
這無疑是一種里程碑式的發現,但希珀上一篇論文遭到了學界的抨擊,學報甚至以「令人惋惜的天才——歷史上最年輕的元素*師沉迷奇技淫巧」這種標題來指責她把研究精神放在旁門左道的鍊金術上。
*師為此消沉了一陣子:這難道不值得寫一篇論文嗎?直到上個月艾梅科特斯斷了消息之前還沒有人就文章本身提出質疑,全部都是在質疑她的「墮落」的。她的消沉倒不是因為被否定和被攻訐,只是覺得對學界難言地失望,一些人太把「高貴的思考者」的身份當回事了,絕不肯做一丁點工匠的工作,並且還極力試圖把她也拉下水。
這樣的煩惱並沒有必要讓塞隆知道,事實上她也不會懂,她看著希珀,也許只是想知道這一段聽起來像故事的敘述有什麼結局,也許只是覺得希珀「超凡脫俗」。
「那麼是什麼在秘銀和水晶之間流動呢?沒有人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是什麼?」看,這個小女孩確實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結局。
「過載的過程里會發熱,也就是說,不管魔法變成什麼被吸收了,這個過程都會導致發熱,我想發熱量和施法過程消耗的魔力之間一定有個比例關係。你能聽懂嗎?」
塞隆誠實地搖搖頭,「我能幫助你什麼?」
希珀忽然笑了一下,「你隨便施法就行了。」
「施法,就是,不論怎樣,和元素玩,都可以,的意思嗎?」
「對。你挺喜歡這樣的,是不是?」
塞隆誠實地點點頭。
「但今天還不行,我得把儀器裝起來。」
塞隆看起來想來幫忙,但希珀禮貌地請她不要動。她的手已經開始在空中劃線了,令人眼花繚亂的金色軌跡撕開了一個又一個裂隙,土之子和水之子從裂隙裡面跑出來,井然有序地把粗笨的架子裝起來。
架子當然不是昂貴的秘銀材料,看起來只是為了承托懸挂法陣和透明容器,好讓頂端的秘銀法陣浸入水中。
塞隆對這一切非常好奇,然而希珀說這些不能玩。牆角是她曾見過的那架能插羽毛的大桌子,它周圍已經擺滿了東西,都剛拆開,希珀一件一件地把東西拆出來遞給附近待命的土之子。東西漸漸攤成了一大攤,讓人不禁奇怪這些東西原來都放在什麼地方,明明上次來的時候這裡還幾乎什麼都沒有。
海克特拉則在水之子出現之後就帶著它們消失了,回來的時候每一隻元素生物都攜帶著點東西,海克特拉圓潤碩大的肚子里藏著一個寫字檯,可能因為形狀不是很合適,寫字檯的角稍微突出了一點。接著是小型書架和一套書寫工具,希珀指著一個地方讓它們卸下貨物,最後從一個水之子手中接過了工作筆記,放在了寫字檯的抽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