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作為一匹有經驗的天馬,德沃夏克雖然不屑主人的一廂情願,但也十分明白如果再不加速離開這裡,整個空間里就不剩什麼「幸運點」給它了,它的翅膀乾脆沒有收起來,直接鼓動著給自己加速。
一般來說天馬的翅膀不會輕易顯現,因為一旦這樣,它的運動軌跡就會給騎手造成很大的麻煩,比如說完全沒有辦法抓好韁繩,經常會被羽毛掃到或者乾脆被翅膀扇下來,幸好維吉爾也是有經驗的騎手,他立刻就仰面躺下,只用腿和韁繩固定自己,至於塞隆則被他橫抱在懷裡——謝天謝地,她身上「輕如鴻毛」的施法者是一位有經驗的老法師,持續時間肯定還能再久一點。
閃電越發地密集了,天上黑色的雲不停地旋轉著,它們大概本來是白色,聚集多了就變成了不透光的黑色,偶爾被閃電亮紫色的光照亮,這時就能發現它們在天空中急速地旋轉。
亮光的間隔越來越短了,艾梅科特斯灰白色的塔身漸漸在地平線上顯出纖細的形體,維吉爾忍不住回頭看那唯一透出天空藍色的地方(現在已經被巨大的核心擠得剩不了多少了),它似乎已經離這裡十分遙遠,至少不是在頭頂上緊迫追殺,當然也離*師離開隊伍的地方很遠。
該不該放心呢?他對這位老朋友總是無條件地信任,她的計劃維吉爾也從來不會破壞,更重要的是,他堅信希珀不是那種可以為別人犧牲自己的人,有限度的自私和縝密的心思總讓她的計劃顯得平衡而完美。她讓海克特拉和倫寧換手,以便讓水領主恢復到最佳狀態,讓塞隆來馬上傳話,又大概立刻對她施放了昏睡類的法術。她知道維吉爾聽不到塞隆的聲音時會回頭看,也知道他從不失手。
幾次雷擊之後箭頭大概就會被震下高處,到時候*師又要怎麼和風核心相處呢?
艾梅科特斯在視野中顯得越來越大,灰白色的塔身為他們提供了很好的保護,閃電不時地劃破天空,但每一擊都打在了艾梅科特斯頂端,維吉爾懷裡一沉,是法術消失了。他急忙喊德沃夏克解除飛行狀態,天馬放下翅膀,他抱著塞隆在馬鞍上坐好。
「老師!」塞隆醒過來了,維吉爾感覺到懷裡震了一下,塞隆從他懷中掙脫出來,探出頭往後張望。理所當然地,她看不到後面吊著的水領主氣墊,也看不到希珀,小少女惶恐地抓著維吉爾的領子問:「老師呢?你把她扔下了?!」
「怎麼可能扔下她!她自己下去了!不要亂動,我們馬上就要到艾梅科特斯了。」
「你就、你就放她一個人在風暴里?就算她是*師,她也承受不了閃電的攻擊吧?!」塞隆睜大了翠綠色的眼睛,現在裡面全是憤怒和惶恐。
「我不知道,但我的任務是把你帶回艾梅科特斯。」
「然後呢?」
「……我不知道。這取決於法師塔里有沒有工具。」
「你就不管她了?你就讓她聽天由命?!如果你要去艾梅科特斯,你就自己去!德沃夏克借給我!」
「你要騎我的馬去送死?好啊,你看德沃夏克聽誰的?」要比放狠話,小少女顯然還不是維吉爾的對手,兩道兇狠的目光相遇,誰也不退讓。
但圍繞在身邊不尋常的風讓維吉爾忽然回憶起了這頭小魔獸的可怕之處,她可憑著尖叫就能要了維吉爾的命!維吉爾的冷汗沿著脊背流下來,被無主的魔獸咬死了可是索賠都沒地方索賠呢!
他偷偷伸手想去摸箭囊中的麻醉箭,但塞隆低沉地威脅他:「你敢動一下,你就一定會後悔。」
維吉爾滿不在乎地笑道:「你也會後悔的,你的老師沒有教過你不要在元素之門裡隨便使用法術嗎?還是教過你你卻學不乖呢?」
他說得不錯,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塞隆就體會到了風暴的可怕之處,隨便使用風元素法術會引起無法預知的變化,不僅僅是為閃電打開一條通道這麼簡單。
而剛才希珀卻大規模地放逐了旋風和龍捲風……她心裡猛然一驚,甚至直接打了個冷戰,忽然抬起頭捏住維吉爾的領子,說:「她從……她從剛才使用放逐的時候,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了!」
所以她才說……「維吉爾,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回頭」,所以才讓自己去傳話?她每一步,把每一個人都算計了進去?
「該死!維吉爾!讓我回去找她!」她身邊的「風」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維吉爾毫不懷疑這個漸漸陷入癲狂的少女會用什麼過激致殘的法術把自己掀下馬(她自己可能都意識不到會造成傷害),幸好她現在已經聽得懂人話了。
「塞隆,別激動,你現在回去也只能送死罷了,但如果我們能找到合適的工具,說不定能回去……」
「比如說?」
「比如說我們應該找一根導線,讓倫寧撐起一定的高度引開閃電,而我們離它遠一點。」這樣如果*師遇難了我們還能找到她的屍體,維吉爾心裡想著,然而並沒有說出來。他搭起弓箭,上面附著的爆破法術震碎了一個忽然出現的巨大風之子。出於求證的目的,塞隆回頭看這裡,剛才風之子消失的地方逐漸地形成了一個漩渦,吸起沙子並往周圍噴吐,而且越長越高,很多狂呼的風加入進去,漸漸地長進了雲層。
大家說得不錯,在元素之門的風暴里施放法術,會導致不可預料後果。
風暴動蕩,天上甚至掉下石塊,德沃夏克敏捷地躲開,石塊在地面上震動著形成土之子,繼而開始在曠野里遊盪。
前面遊盪的土之子越來越多,雖然沒有什麼攻擊性,但給德沃夏克的全速前進帶來了很多麻煩,幸好這裡的「幸運點」很多,閃電也全都被高塔引走了,最後一段路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在他們穿過風結界之後,一條巨大的白影汪嗚汪嗚地撲了過來。風吹得門哐哐作響,維吉爾不得已抱住哭泣的大狗,盡量開心地說:「提烏斯,變小!變小就給你吃東西!」
提烏斯變回了腳凳,而維吉爾把自己最後一點點乾糧掏出來分給提烏斯,幾個乾乾的餅子,但提烏斯吃得異常香甜,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尾部也微微晃動著。
塞隆彎下腰隨手揉了揉它,快步衝上樓梯。維吉爾也摸了摸棉墊的前半部分,「小可憐,一定餓壞了吧?牛肉乾呢?」
提烏斯愣了一下,歪頭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棉墊前端正對著維吉爾。
肯定是提前吃光了才會這樣,維吉爾隨便摸了摸它,跟著轉身上樓,追到塞隆時,她正在開實驗室的大門。
實驗室里一向收拾得很乾凈,大部分實驗器具都收在另外一個工具間里,裡面甚至包括一些劇毒或者別的有害物質,*師的東西都是分門別類放好的,塞隆要找東西就十分的容易了。
秘銀家裡有很多,秘銀導線卻沒有多長,唯一的一卷秘銀導線她曾經覺得真多啊,也許一輩子也用不完,但現在卻覺得實在是太少了。
「我來找,你把身上的金屬都摘下來,比如說裙子!」
塞隆一陣后怕,閃電最終沒找到她,真是多虧了山嶽巨人和德沃夏克。沒時間回屋慢慢脫了,不過外袍寬鬆,她直接把裡面那件綴著金屬的連衣裙拽出來扔在一旁。
維吉爾正在一個抽屜里掏一堆小零件,塞隆脫完之後,他已經把它們連成了鏈條,招呼塞隆說:「快,快讓倫寧出來舉著它們!」
倫寧不情不願地飄過來,細浪一樣的觸手纏繞著金屬,一邊伸直一邊說:「女士,這需要許多額外的法力支出,我希望您能隨時和我保持聯結。」
「當然,當然!走吧!我們走吧!維吉爾?」
維吉爾隨即拿著這些沉重的金屬和她一起下樓,提烏斯一直跟著他們,但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它,連德沃夏克都差點踩到它,提烏斯不得不哀怨地汪了兩聲,縮回屋裡,從門邊探出半個頭來看著他們忙忙碌碌。
塞隆迫不及待地跳上馬,維吉爾把裝有金屬導線和鏈條的包裹遞給她,自己坐在她身後,催著德沃夏克快跑。
天馬不太高興,本來維吉爾一個人就很重了,還要加上塞隆,還要加上二十多磅重的導線,還是回去送死呢,它噴著鼻息,細碎地發出唏律律的聲音,直到塞隆給所有東西都加上了「輕如鴻毛」它才停止了抱怨,加速朝著來時的方向衝去。
天馬展開了翅膀,小幅度上下震顫,以便借到側風的力量,塞隆十分心急,甚至想不顧後果直接呼喚風元素來推天馬一把,幾番掙扎之後,仍然放棄了。
維吉爾忽然問:「塞隆……如果……我是說如果,萬一……希珀真的死了,你打算怎麼辦?」
塞隆受到驚嚇似地抬頭,愣愣地看著他,嘴唇動了一動,話還沒出口,眼淚卻先一步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