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就在這個時候門打開了,它的肩胛上還有一行新鮮的字,維吉爾想了想,拎著籠子走進去了。


  裡面還挺明亮的,只是實在算不上乾淨,裡面拿烙鐵的是個乾瘦的老頭,抬頭見維吉爾進來,笑著說:「歡迎光臨,維吉爾先生,請把表格給他。」


  他指的是旁邊桌子前面坐著的金髮年輕人,那可愛的年輕人沖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接過了表格,看了一會兒,皺著眉頭問道:「種類?」


  「呃……人型。」維吉爾打開了籠子,小女孩小小的身子蜷縮在裡面,四肢被符文布捆住,嘴上也加了咒封。


  年輕人站了起來,「這、這、這不是個小孩嗎?維吉爾先生,這是不允許的……」


  老頭也說:「維吉爾先生,如果您不解釋清楚……」


  「知道了,知道了。我可是維吉爾,怎麼會和小孩子過不去?你知道嗎?黑市上買這麼一個不會幹活的小孩,可是只要五個金幣,可是這一次,我他媽手續費都交了三十金!」


  「證明它,先生。」老頭的手已經放在了報警器上。


  「哦天哪,我這輩子還沒見過您這麼剛直不阿的人,安加爾先生。」維吉爾舉起雙手,「我們再談談,不過我保證,您會有那麼一點後悔。」


  維吉爾晃醒了她,解開她嘴上的咒封,急忙燒掉了一個捲軸,女孩看到他的臉之後,又尖叫起來。


  與此同時,蒼白色的法焰爆燃,被看不見的尖銳氣流吹成錐形,屋子中攔腰高的東西全被利刃斬斷,維吉爾看準女孩還沒睜開眼睛的時機,又把咒封系回她嘴上。


  老頭和年輕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地狼藉和石牆上深深的切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維吉爾拍了拍手上的灰,說:「這就是a級魔獸的力量。剛才那個小狗崽,頂多是c級。」


  年輕人從地上撿回被風刃切掉一角的表格,在空白處寫下「人型a級」。


  而老頭用火鉗鉗住兩塊秘銀字塊,背過去搗鼓了一陣子,年輕人則讓維吉爾。一起,把小姑娘固定在石台上。


  老頭扭過來的時候,秘銀已經燒得亮紅,女孩因此開始嗚咽,老頭安慰到:「只疼一下,就一下……哎你們按住她!」


  老頭無法瞄準,對維吉爾使了個眼色。這個眼神狩魔獵人都懂,維吉爾掏出一支麻醉箭,扎在她身上,見她的掙扎越來越微弱,說到:「下手吧,安加爾,她很快就感覺不到疼了。」


  年輕人撥開她那張漂亮的小臉蛋,撕開身上破布似的衣服,露出鎖骨來,老頭把手裡赤紅的秘銀塊往上一戳,只聽「呲——」地一聲,一股焦糊味瀰漫開,小姑娘抽搐了一下,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但依然沒有醒。


  三個人同時鬆了口氣,維吉爾提著她手上的符文布繩把她重新丟回籠子里,從老頭手中接過一張證書,收進腰包里,說:「謝謝,我還趕著去送貨,先走了。」


  「維吉爾先生!」年輕人喊住了他。


  「怎麼了?」


  「您不……不給她換身衣服嗎?不是要賣給*師希珀嗎?」


  「總得……」年輕人似乎在想合適的詞,「刷乾淨,不是嗎?」


  「不要緊,希珀會洗的。」維吉爾把籠子上面的黑布放下來,提著籠子離開了這裡。


  維吉爾的坐騎是他自己抓的天馬,這種魔獸天生能呼喚風元素的幫助,奔跑速度奇快,但就算是這樣,維吉爾也花了兩天的時間才到達元素*師希珀的法師塔。


  這個法師塔矗立在一座荒原的中央,附近不是沙漠就是風暴,各式各樣的元素在空曠的大地上肆虐,有時還有元素生物從空間裂隙里出來遊盪。


  熾熱的太陽忽然被風暴雲遮住了,天上憑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雲團,閃電在黑色的雲團中跳躍,雲團的旋轉把雲本身拉成了漩渦狀,漩渦的中心地帶是更黑的虛空。傳說這裡有數個元素裂隙,維吉爾催著坐騎快跑,生怕等會兒風暴肆虐起來死無葬身之地。


  他身後的籠子里就關著那個小小的元素使者,如果在這個地方把她放出來,只怕她的哭喊能把整個大陸炸沉,他不由得伸手拍拍背後的箱子,低聲說:「這個地方很適合你,離開維吉爾叔叔,好日子就要來了。」


  箱子里震動了一下,大概是這小女孩在踢籠子。


  大氣中充滿著狂躁的風和沙,天馬因此跑得更快,灰黃色的沙塵里,艾梅科特斯——元素*師希珀的法師塔漸漸顯出孤獨的身影,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雨點落了下來,滾滾雷聲從天邊壓過來,不一會兒,維吉爾全身都濕透了,狂風毫不留情地從他身邊跑過,凍得他嘴唇發紫,幸好天馬越來越興奮,沒半個沙漏的時間就到達了法師塔前。


  在這個距離看,法師塔顯得更加高聳,環繞著塔身的是一片若有若無的旋風,把法師塔保護在裡面。


  塔前是一片石碑,每個石碑上都有符文,維吉爾從箭筒里抽出三支箭,一次全部朝著虛空處射了出去。箭支在狂風裡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抓住,拐了個很大的彎,分別釘在了三個石碑中央。


  那三個石碑上的符文亮了起來,維吉爾的身影消失在石碑之中,過了一會兒,在塔下出現。


  天馬的蹄子停了下來,維吉爾從馬上下來,法師塔的門緩緩打開,一個高大的蔚藍色身影出現在門口,朝他優雅地鞠躬:「維吉爾先生,很高興再見到您,我的主人在樓上更衣,請您在會客室里等一下。」


  希珀的指尖逸散出魔力,旋渦狀的捲雲憑空出現,她從中穿過,身上的沙子全都被卷了進去,海克特拉接住了沉澱在捲雲底部的沙球,兩者相性結合得不錯,沙子被水濕潤之後變成了一顆沉甸甸的球,海克特拉開門把它扔了出去,沙球撞在風牆上,碰了個粉碎。


  走進自己房間之後,*師對尾隨而來的海克特拉說:「今天真是狼狽,我竟然忘記用漂浮術了。」


  湛藍色的紳士笑了笑,頭頂噴出一股噴泉。這孩子不算輕,*師又是那麼瘦弱,沒有漂浮術,她居然還上了一層樓。


  不過她最終還是沒有使用漂浮術,只是抱著這個好不容易洗乾淨的小野獸重新坐回了沙發上。外面的天色仍然很差,希珀凝望著鉛灰色的雲層,喃喃地說:「我本以為維吉爾會帶回來一隻……一隻真正的野獸什麼的。」


  「是的,我的女士,籠子都準備好了呢,我們本來應該在今天去買飼料的。」


  「一個野獸……關著當然沒有關係,可她……可她是個人啊……」


  「我的女士,您打算怎麼辦呢?」


  希珀不太確定地說:「我想我應該和她聊聊,徵得她的同意。」


  海克特拉眯起眼睛,「您確定嗎?我瞧她還不怎麼會說話。」


  「我可以解釋。」


  海克特拉收起了噴泉,小聲說:「雖然這樣在背後隨意評判別人不太好,但我仍然必須提出這個建議,我的女士。您可以像維吉爾先生通常喜歡做的那樣,使用一些小小的……無傷大雅的騙術,反正小孩子們分不清這些的,他們常常不知不覺就被騙了……即使是真實,可能在進入他們的意識時就已經被他們自己扭曲了。您覺得呢?」


  「但我覺得這樣不對,等她醒來我會和她說說話。」


  海克特拉聳了聳肩膀,他的女主人總是這麼固執而天真,在海克特拉多年對人類社會的觀察中,幼年期經歷了喪母和非人囚禁的孩子,幾乎各個都懷著黑暗的心思,時間也不能凈化他們。雖然這個孩子看上去聰慧而天真,但她野性難馴——而且致命的是,她是有這個能力攪得艾梅科特斯翻天覆地的。


  但希珀抱著孩子仰身靠在床頭,一本厚重的書懸浮在她面前,自己緩緩地翻頁。


  窗外的天氣仍然糟糕透了,像是有人把墨水滴進了一杯牛奶里,整個雲層被迅速染成了黑色,粗大的閃電開始在雲層之間騰躍,像是一條繩索纏繞著力量巨大的積雲,在積雲試圖掙脫時才突然顯出形狀。


  隆隆的聲音不斷撞擊著艾梅科特斯厚重的石牆,但傳到她耳中時已經非常小了。


  懷中的孩子又動了一下,希珀面前的書本扇著「翅膀」,自己落在了床頭。


  「塞隆,你醒了嗎?」*師的聲線清麗柔和,然而語氣沉穩,這充滿理性的聲音不知道馴服過多少狂亂的元素,也許對這位小小的元素使者也會有特別的效果,海克特拉被希珀的聲音喚醒,樂觀地想。


  「希珀,為什麼,不讓我,出去?」


  「外面很危險,你會被吹走,會疼,會死。」


  塞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眼睛還是一眨不眨地看著窗外。希珀心念一動,手指空書,法力輕微逸散而留下久久不滅的痕迹。她畫的像是一片羽毛,這是漂浮術的法印,如果是低階的法師,非得把法印和咒語都弄得服服帖帖不可——就像一開始寫字總得一筆一劃的寫清楚——而高階的法師則常常省略其中之一就能輕鬆施放法術。


  這小小的孩子變得輕飄飄的了,希珀抱著她走向窗邊,隔著玻璃看著窗外,塞隆果然整個身體趴在了窗子上。


  希珀讓她坐在窗沿上,輕聲問:「你也覺得外面很好看,對嗎?」


  塞隆輕輕點頭:「很好看,『精彩萬分』。」


  「『精彩萬分』,是誰教你說的?」


  塞隆回過頭來,笑著說:「媽媽。」希珀知道她的母親已經死了,多半還是被人殺掉的,也許這個過程不怎麼殘酷,因為塞隆的笑容里沒有一絲陰霾,彷彿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她實在不知道怎麼往下問了,*師並不太擅長和別人打交道,如果是和法師們,至少使用同一語言體系使得他們溝通起來沒有什麼大問題,但如果是和這樣連話都不太會說的小孩子……


  不過在她發愣的時候,塞隆放棄了看窗外,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了好一會兒。希珀微微覺得奇怪,問:「怎麼了?為什麼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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