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再進入圖書館的時候,塞隆才發現很多不尋常的地方,很多東西都有細小的移位,特別是她自己的座位上,所有的東西都亂套了,這說明希珀動過它。但顯然她的老師並沒有隨便動別人東西的習慣。她自己也沒有什麼足夠稱之為秘密的東西,除了那枚現在還在皮箱里的*師側臉肖像勳章。
牆上的大角鹿看見她,倨傲地走過來,朝著她噴了一股氣。塞隆笑著對它招招手,轉頭對希珀說:「它很可愛,對嗎?」
希珀曾經覺得她是覺得大角鹿很像自己才買的,現在她又說大角鹿可愛。*師不可避免地因此疑惑,隨即忍不住問:「你曾經在信里說看到它就想起我,所以你的意思是否是……」
「您也很可愛啊!」塞隆的表情十分真誠,「和大角鹿一樣。」
和以前不一樣,希珀感受到了她的停頓,也感受到她有所隱瞞,從前她總會提出論點之後,跟一個小小的論據作為支持,而不是像這樣循環回答。
但這不是重點,希珀小小地,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卻換回一個大大的微笑。
像個魔狼幼崽--希珀在心裡評價,她試圖用思維活動來掩蓋某種非理性的情感)--那種傻傻的,只要有人對它們好,就能收穫一大堆信任和關愛的魔狼幼崽一樣。怪不得能和提烏斯成為小夥伴。
「關於地脈的更多事情,我可以在路上講給你聽,維吉爾這回會跟我們一起去,我希望你對他的敵意不要延續太久。呃……我能問你為什麼對他有敵意嗎?」
塞隆兩條漂亮的眉毛困惑地皺在一起,「我想您誤會了,老師。我只是對他在塔里表示驚訝。畢竟家裡一般只有我們兩個,或者誰也沒有。」
「地脈的消息是他報告給我的,他可能是在等我回復他要不要去。另外也有可能是他真的走投無路,到我這裡來混吃混日子,但他不說我就不會問。我對他的私事沒什麼興趣。」
最後一句話顯然地讓塞隆隱藏的敵意消失了不少,她點了點頭。
希珀接著開始說正事:「我們要去的地方是西邊,但西邊對你來說有點特殊。如果這幾年你有研究過地圖的話,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你當初被囚禁的地方就在我們這一次要去的地方,凱特勒地區。」
塞隆一愣,恐懼先於理智降臨,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汗毛一根根豎起來,從尾椎一直到後腦勺都一瞬間發麻的感覺。
希珀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所以你要是不願意去,就在家等我回來好嗎?我擔心你覺得會不舒服。」
「不……我不……我沒有那麼害怕,老師,我想和你在一起。」
希珀嘆了口氣,接著說明:「我們要先去凱特勒的首府桌山城,就是給你打上烙印的地方。接著要去多露鎮,不過我們不會去日光鎮,就是那個關你的地方。當然你如果想去看看,我可以和你一起。我們的時間很充裕。」
「按您的計劃就行。」
雖然這麼說,塞隆還是覺得有一點點奇怪,從前除了必要的外出,比如說添購食材、衣物還有新書以外,希珀幾乎從不帶自己外出,就算是外出,唯一去的地方也不過是北邊的枯葉城而已。
她提出了這個疑問,希珀則理所當然地回答:「與其讓你第一次跟別人出去,不如讓我來親自教導。實踐活動會貫穿於你的學術生涯始終。舉個例子,像是地脈這種無法移動的現象,就要求法師們必須離開自己的塔,到外面去。」
「可是老師您之前也……」
「我也是外出過的,」希珀狡辯說,「只是我研究的方向恰好不怎麼需要外出,並不代表我沒有外出的相關技能。」
在狡辯的時候,我怎麼能贏過我的老師呢?塞隆這樣想著,停止了試圖和她進一步爭辯的行為。
「去桌山城不止是因為首府有直達枯葉城的傳送門,我打算在那邊的法師行會直接領讀數儀器。那玩意兒很重,而且要拿好幾個。」
「為什麼要拿好幾個?噢,我明白了。」
這可不好,維吉爾還不明白呢!指望從你們的對話里偷聽點什麼呢!維吉爾心裡吶喊著,但兩個人都沒有要接下去解釋的意思。
*師欣慰地點點頭,「從多露鎮開始我們要向東朝著艾梅科特斯走。不過那邊離這裡很遠。」她在地圖上比劃了一下。
「走進沙漠里嗎?」
「沒錯,維吉爾知道路,我們會跟著他。關於出門在外的東西你也可以觀察一下他是怎麼做的。」
「好的。」年輕人看來並不是很情願。
等她們回到起居室的時候,維吉爾正在跳來跳去,提烏斯也陪著它用後腳站立著跳來跳去。
維吉爾手上抖著一張紙,「清單我已經寫好了,我快等不及了,你們什麼時候收拾東西出發?」
塞隆召喚出了倫寧,倫寧伸了個懶腰,用觸手把這張紙粘過來,遞給了*師,然後和表親海克特拉打了招呼。
「在學校我甚至不能出現在公共場合!」它抱怨著,「每次出現的時候都不得不偽裝成一個蠢蠢的水之子,不能帶我美麗的首飾。」
希珀大致掃了一眼,把清單遞給塞隆,對倫寧說:「等塞隆上了高級學校你就可以隨便出現了,這個假期你也可以隨便出來。」
倫寧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雙手舉過頭頂,整個身體趴了過來,「太好了,偉大的元素君王萬歲。」
希珀微笑著問塞隆:「有沒有什麼要讓維吉爾解釋的?」
「為什麼要帶帳篷?我們家裡有帳篷嗎?」
「野營,總會用到的。」
「毯子?」
「同上。」
「帽子?」
「防晒和防風。」
「我可以做個烏雲給你,維吉爾叔叔。」
「……謝謝你,那把這條劃掉吧。」
「不用謝。一雙軟底但結實的鞋子?」
「我們要走路。」
「德沃夏克不和我們去嗎?」
「好吧,你們要走路。」
「我有土之子,大號的,你要來一隻嗎?」
「……不了,謝謝,那你把這條劃掉,換成不會進沙子的鞋子,總之你不能穿皮鞋,小野獸。」
「好的,我會注意的,」墨水從墨水瓶里蛇一樣立起來,在這張紙上自行修改。
希珀稍稍彎腰,貼近她耳邊說:「多帶一雙,以防出現意外。」
維吉爾皺眉瞪著塞隆背後氣定神閑的*師,*師報以一個傲慢的微笑。維吉爾隨即意識到這個不可一世脾氣又古怪的*師是在利用塞隆打擊自己,並且順便炫耀自己的學徒。
太惡劣了。
「太陽石?」
「用來照明。」
「哦,那確實需要,但我記得當年就沒看到你帶。」
「你還記得當年的事?」
「關於你的武器,我一直記得很清楚。」
「真是個好現象。」維吉爾把這個行為和「記仇」畫上了等號,「我有別的照明,這是讓你準備的。」
「我會的。」
「但是*師閣下,我們到底什麼時候出發?明天嗎?」
*師錯愕地看著他,「你在說什麼?塞隆剛回來,總得休息一下吧?考試是一件相當耗費精力的事情。我們大後天再出發。」
在這兩人離開起居室之後,維吉爾抱起腳凳,小聲說:「在別的地方,客人往往是最尊貴的,但在艾梅科特斯,尊貴的客人只能排在小野獸後面。」
「嗚嗷嗚嗷嗚嗷!」腳凳嚴厲地指責了他的意圖,看來它也覺得這個順序沒有問題。
晚上睡覺之前,希珀又到塞隆的房間里來了,幫她找地方塞她從學校帶回來的東西,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但總是塞隆在說話,希珀只是靜靜地應兩聲。
然而往往在她希望希珀多說兩句的時候,她就適時開始發表長篇大論。*師的想法太多了,從一本書跳到另一本書,一口氣說一個沙漏的時間都不會停。塞隆接著她的話頭往下說,東西收拾了一半,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來,塞隆坐在床頭,而希珀坐在椅子上,直到時間指向一天的開始。
倫寧從門下面探出一縷,「女士們,十二點啦。」
希珀霍然站起來,「我該走了。」她走到塞隆旁邊,拍了拍她,猶豫了很久,然後轉身離開。塞隆一把抓住她的衣襟,「老師……」
「嗯?怎麼了?」
翡翠一樣的眼睛像是會說話,忽閃忽閃地望著她,像是被主人虧欠了食物的寵物幼崽,這讓希珀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懷裡好好安撫一番。但這顯然是不適當的。
可是塞隆並不說老師到底虧欠了她什麼,只是一直這樣望著。
「……塞隆,怎麼了?」
其實塞隆是想讓希珀留下來陪她一會兒,就像是她離開艾梅科特斯的那一晚,能抓著老師的手睡覺就再好不過。可今天回來的時候,希珀才又一次地表明過自己很不喜歡和別人有過多身體接觸。
所以她連手都不敢拉,只敢去拽希珀的衣角。
她想要一個晚安吻,但也不確定希珀會不會施捨給她。這太任性了,因此她也遲遲沒敢說出口。
希珀也不急,站在床邊等她。
塞隆就在灰眸的注視下,慢慢漲紅了臉,羞得低下頭去,只露一個頭頂給希珀看。
希珀的頭一個反應是伸手去勾她的下巴,但立刻,她感覺到這個行為並不是很適當。隨便勾女士的下巴算什麼呢?
「塞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