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李莫愁把她頭上濕漉漉的髮絲撥到腦後,將她拉起來,道:「本沒人阻我來去,又何來走不走一說?我若是一走了之,誰給你做飯?」
小龍女又恢復了一派淡漠,「師姐,你若想走,須得殺了我才行。」
李莫愁見她收起了玉蜂針,笑道:「你歇息一下,我去生火。」
不料小龍女仍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收到胸前,珍而重之地說:「師姐,我得聽你發個誓,我才放心得下。」
李莫愁笑著摸摸她的臉蛋,舉起一隻手溫聲道:「李莫愁對天發誓,從今往後,聽我掌門師妹小龍女的話,不敢有違。陪她乖乖住在終南山上,再不下山殺人放火,如違此誓,李莫愁天打雷劈,死無全……」
小龍女忍不住捂住她的嘴巴,道:「不,不,最多罰你死在終南山上。」
李莫愁忍俊不禁,拍拍她的肩膀,起身去生火,替二人弄乾了衣服,又揀一些根塊來燒了果腹,兩人才算將這一天的狼狽都丟了去。
兩人在此處定居下來,搭了兩處草屋勉強遮雨。平日里不外乎吃飯睡覺練功,過得頗為閑適愜意。小龍女閑暇之時在屋前養了些花,倒是使這地方越來越有人住的感覺。李莫愁偶爾下山採買,小龍女竟也放心得下,不怕她一個人偷偷跑了。
是日李莫愁又下山去買米買菜,不料月上中天也沒有回來,她方覺不妙,只道李莫愁撒謊,丟下她一個人走了,是以闖入李莫愁房間里,四下翻看她是否留下什麼線索。但見她的衣服都折的整整齊齊,竟是一件也沒帶走,又恐李莫愁是在山下遇到了仇人。正六神無主之際,見她桌上壓著一張紙片。她點了燈,只見紙上只寫了寥寥幾個字:「兩日後回」。
小龍女心中微有怒意,心道:我便等足她兩日,若是她仍不出現,我就……我就……唉,我難道能將她抓回來嗎?
她忐忑不安地等了李莫愁兩日,第三日天剛破曉,屋外便有物撥草的沙沙聲,她聽聲音卻不像是野獸,倏爾從繩子上彈起來,衝到了屋外。
晨光熹微之中見李莫愁俏生生地站在那裡,見是她出來了,李莫愁笑著張開雙臂,道:「你擔心了?我家裡還有兩個小崽子,我要是不回去,只怕她們兩個餓死在家裡了。我沒下山殺人,你莫生氣好不好?」
小龍女悶悶地走了過去,兩手攥著她的衣襟,四下嗅了嗅,並未聞到血腥氣,才道:「下次先告訴我。」
李莫愁道:「你若不放心,我將那兩個小崽子接來,我們一道住著,好不好?」
這當然是最好的辦法,只是她幾乎從未與外人接觸過,此番叫她和兩個素未謀面的小孩一同相處,她心裡竟覺說不出的害怕。李莫愁見她猶豫,知是她不願與外人相處,只得溫聲安慰道:「我隔一段時間,悄悄回去看看她們,江湖上只當沒有李莫愁這個人,好不好?」
小龍女這才點頭,道:「師姐,左右無事,我們將□□練一練吧。」
李莫愁一愣,自是喜出望外,道:「你肯讓我學?」
小龍女奇道:「我在古墓之中,就已准你看了。再說要你陪我住在這,悶也悶壞你了,怎能不找些事情做?」
李莫愁點頭道:「好,那我有些事情需與你說清楚,說清楚后,你仍要讓我學,就不能再返回了。」
「師姐請說。」
李莫愁便道:「師父因我不肯發誓留在山上,便不准我學□□,還將我逐出師門,終生不得回來,為什麼你又能做主讓我來學?」
小龍女道:「師父只是因你不肯留下,才叫你不要回來,未將你逐出師門。師姐在江湖上自稱古墓派弟子時,也未將自己當外人看。」
「這……」
「你既然已發誓隨我住在山上,再不下山殺人放火,我自然信你。既然如此,□□也沒什麼不能學的。師父當日不教你,只是怕你心不靜……難道師姐這般年紀,還能如當初一樣,武功學個半吊子,就給小郎君勾引下山了么?」
李莫愁閉口不言,心知她說的沒錯,但就因為她一針見血,李莫愁才臉色陰沉,險些惱羞成怒。她低頭平復了一下心情,道:「掌門師妹這麼說,我自然樂意之至……」
小龍女也只是淡漠地點了頭,道:「那明天起,師姐隨我進古墓將那些東西都背下來吧。」
李莫愁卻道:「如今卻有一個難題。」
「是什麼?」
李莫愁道:「全真教的道士好管閑事,看見我便要喊打喊殺,他們那些武功,我看也看會了,可是照樣子使出來,才知道全然不是一回事。其中區別,正在口訣。我們沒有口訣,單靠著圖來練,只不過學個樣子,其中精妙的變化仍是不知,同沒學也沒什麼兩樣。」
「師姐之前在古墓里,不是參悟了王重陽的筆記?」
「之前只是無法之法,若想學他的武功,仍是要去重陽宮裡偷學……」
小龍女低下頭,神色歉然:「可我已答應了師父,不去偷學他們的武功。」
李莫愁笑道:「你答應了師父,我可沒答應師父。」
小龍女見她笑得開心,也忍不住跟著了扯嘴角。
兩人初時潛入古墓之中,依次將□□背熟才出來。幾日後李莫愁潛入重陽宮,說要騙個小道士來玩。小龍女只淡淡囑咐她兩句,就扭頭做自己的事去了。
李莫愁腳程甚快,上山也如履平地,再加之她一身道袍,偶爾給人看見,也只以為是道觀之中的弟子,沒叫旁人起了疑心。
全真教與古墓派雖然是鄰居,但古墓派弟子一向不大瞧得起重陽宮的道士,重陽宮裡,她卻從來沒有來過,只是仗著自己輕功超絕,不易被人發現,在重重宮殿之中來去。
此時並不是練功的時間,早課已下,幾個青年道士在練武場中耍劍,李莫愁看了一會兒,覺得這幾個道士武功練得七零八落,還沒自己明白,不由得又生出些鄙夷之心。
她和小龍女二人徒知全真教招式,卻一句口訣也不會,這口訣本是初入門弟子才會學習背誦之物,青年人早已背得熟了,斷斷不會在外顯露,她在山上轉了許久,才將這件事想透,再要去抓小道童,又一個都不見了。李莫愁一無所獲,看看天色已是中午,便打算回家去做飯,不料正在此時,她聽見一個脆嫩的童聲娓娓背誦著口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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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初修通九竅,九竅原在尾閭穴,先從湧泉腳底沖,湧泉衝過漸至膝……」
她心中一動,循著聲音靠過去,不料這聲音一斷,就沒了聲息,她搖頭嘆息,等了一會兒,仍不見有聲音,卻聽得一聲斷喝:「楊過!」
那童聲才又不太情願地響起來:「……歷年塵垢揩磨盡,偏體靈明耀太虛……」
「你這小子頑劣得緊,成日不知在想些什麼,你師父走之前叫我好生教導你,我教你你又不學,你誠心和我作對,是不是?」
那小童道:「哼,你平日里不教我,我師父要回來了,你才臨時抱佛腳,哼哼哼……你教導我教導得好生認真啊,幸而當日我死也不要拜你為師!」
「你……你這小畜生!背!」
那小童似是被這道士拿住,李莫愁趕前兩步,藏在房頂上,見一個小道童給一個中年道人拿住,兩人扭打一處。
李莫愁微微嘆氣,心道:王重陽的徒子徒孫,簡直活得不成樣子。
那中年道人慘叫一聲,小道童掙脫開來,恨道:「誰要學你的臭功夫,你連我孫婆婆也打不過,還來教我?」
中年道人冷笑道:「可那老太婆已入了土,你再對我不敬,我就送你下去,你再讓她教你罷!」
李莫愁初聽孫婆婆已死的消息,心中一涼,忖道:孫婆婆怎地死了?孫婆婆不該是見墓門已封,自行下山去了嗎?怎地會死了?怎地她會認識這小道童?這事同全真教又有什麼關係?
那兩人不知邊上有人,猶自爭論著。那小道童道:「姓趙的,你還敢提?!要不是因為你,要不是因為你……啊!」
她探出頭去瞧了一眼,那小道士似是被中年道士打了一巴掌,趴在地上,臉上紅了一塊,猶狠狠地看著他。
那中年道人恨道:「小子頑劣不可教!」
「你打死我啊!有本事你打死我啊!你打不死我,我就告訴祖師爺!」
「你……!」那道人作勢要打,小道士一骨碌爬起來,拔足狂奔,可惜人小個子小,眼看沒奔出幾步,就要被中年道人追上。李莫愁隨手撿起瓦片震碎,以古墓派陰柔的手法擲出,悄無聲息地打中了那中年道人的膝蓋。小道士發足一跳,跳進另一重山門,「砰」地摔上門跑去了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