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塞隆抬起頭仰視她,困惑地問:「希珀,它不是,一個法陣嗎?」


  希珀彎下腰,點點她的鼻子,「叫『老師』。」


  「老師。」


  希珀點點頭,欣然說到:「我真喜歡你……你的敏銳,是的,它是一個法陣,你看到上面的符文了對嗎?」


  「所以,法陣需要……『羽毛』?」


  希珀笑了:「很好,你注意到羽毛了,你也注意到羽毛是風牆的核心了對嗎?」


  「核心?」塞隆不是很懂,「羽毛讓法陣亮,法陣讓風牆起來。核心是這樣的作用嗎?」


  希珀的笑容慢慢擴大,「總體上來說,是的。」


  灰色眼睛里,褪色的火焰彷彿又被點亮了,輝光吸引著塞隆看著那裡,彷彿被鼓勵了,塞隆放心地繼續問:「所以,圖書……圖書館書記,也應該有個『羽毛』,但我,沒看見。」


  希珀舉起那支筆晃了晃,「這是什麼?」金色的輝光一閃即逝,羽毛筆又回到了黑沉沉的狀態,但塞隆懂了,羽毛藏在平常所見之物中,驚喜地叫了一聲。


  一隻土之子走到她前方,蜷縮起來,希珀拉著她站上去,對她說:「請你寫,ag,133,好嗎?」


  塞隆點點頭,寫下了「ag133」幾個字,架子發光而羽毛筆騰空飛起,不一會兒就驅趕著一本書飛了回來。


  封面她十分熟悉,和她十分喜歡的那本睡前故事《元素之書》十分相似,塞隆驚呼一聲,從圖書館書記的「手」中接過了這本書,隨便翻開一頁,看到了畫得栩栩如生的火焰大領主舉起手中的鎚子,正要砸向一個穿盔甲的士兵。


  「哇哦!『精彩萬分』!」


  「喜歡書記,還是喜歡這本書?」希珀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塞隆把這本書抱在懷裡,「都喜歡!」


  「你可以拿回自己房間,睡前的時候看,別忘了照明。」


  塞隆的表情立刻有點變化了,拿回去睡前看意味著這本書將代替希珀的睡前故事,她想把這本書放回去,但這毫無疑問顯得她反覆無常,這是希珀所不喜歡的。


  她抱著一個燙手山芋似的,希珀忍不住笑出來,問:「還是你更喜歡我念給你聽?」


  塞隆立刻說:「是的,我更喜歡你念給我聽。」


  「好吧,那一本念完之後,我就念這一本給你。這些書是海克特拉的。」


  「元素也會看書嗎?」


  「關於這一點,我希望你自己去了解,圖書館裡面會有答案的。」


  塞隆心存敬畏地往望不到頭的書架里看了一眼,肅然起敬。但希珀牽著她繼續往裡面走,所有的書架前都有一架長長的梯子,希珀爬上一架梯子,優雅地站在一半高的位置,她的手往牆上虛虛推了一下,掌心像是觸發了什麼神奇的法術,印出一個若有若無的複雜圓形花紋,梯子下面的滑輪滾動著朝另一邊滾去。


  她隨手抽出一本書,仰□□后倒下,塞隆驚呼一聲,跑過去想接住她,然而海克特拉先一步從虛空中出現,希珀倒在它攤平的身軀上,柔軟的水接住她,柔軟得像是棉花的表面陷下去,然後又彈起來,希珀毫髮無傷地躺在大顆的水滴上,雙腿交疊地翹著,對著自己的弟子勾勾手指,讓她也坐上來。


  塞隆在「水床」邊上跳起來坐下,調整到一個適當的姿勢,然而希珀勾著她躺下,「我隨便挑了一本書,打發時間的時候我經常這麼做,同時也十分建議你也試試。」


  她閉上眼睛,顯得十分輕鬆,「如果你也有一個水領主,你也可以這麼躺著看書。」


  趴著的湛藍色紳士深深地嘆了口氣。


  「太好玩了,我也想有個水領主!」


  「唔,我忠心希望您能好好學習,以便能儘快召喚一位與您的能力相匹配的水領主,我有挺多表親都想找一份體面的管家工作。」


  「我會的!」


  希珀笑了起來,「我喜歡你積極的狀態。」


  她向塞隆展示了這本書的封面,封面上貼著一張紙條「b222.27」,書名是《盲目詩人與睜眼者:神話的敘事性及其隱喻》,一本對早期塞悌人詩歌的解讀書,曾經是希珀的睡前讀物,但做孩子的睡前讀物實在是太早了點。她放開這本書,讓它自己飛回空位,又拉著塞隆從水床上站起來,走到圖書館的盡頭,張開雙臂對她說:「這是整個法師塔里最大的一筆寶藏,我誠摯地希望你能得到它。」


  「我……呃……」塞隆忐忑地向後看去,「這也太多了,我真的能讀完嗎?」


  「你能的。」她的老師的手輕輕放在了她肩上,「我會陪著你讀完。」


  她的聲音隱隱地回蕩在稍顯空曠的圖書館大廳里,待到聲音完全消散,塞隆微微點了點頭。希珀往回走去,塞隆跟在她身後,分別地坐在了自己的桌子前,希珀對她說:「請你幫我一個忙,幫我念一念這些來信。」


  她面前的信忽然騰空而起,像長了翅膀一樣地飛到了她面前,與此同時還有一把拆信刀。


  塞隆看了看希珀,想要拒絕,但怕惹希珀不高興,只好答應下來,「我讀得……讀得不快,但如果您這麼要求,我會……我會儘力。」


  說著她用拆信刀裁開一封信的封口,抽出一張信紙,結結巴巴地讀了一陣子。這裡面大部分的詞她都不認識,這些複雜的從句她也從來沒聽希珀使用過,在她們的文法課上,也無從覓得這些內容的蹤影,她只是機械地憑著詞語發音規則,把這篇簡訊念出來。希珀偶爾糾正她的發音,更多的時候則是漠然地看著前方。


  塞隆念完了,希珀卻沒有說話。塞隆心想情有可原,因為上一次念信的時候,有維吉爾在旁邊陪希珀解悶。如果這一次的信仍然不是什麼很好的內容,那麼解悶的任務很顯然會落在她身上。


  對她來說有點難度,但塞隆願意挑戰,元素君王的微笑動人心魄,她心想也許她的元素朋友們對她也是同樣的心情。


  「老師,信里的內容不太好嗎?」


  但希珀問:「這封信是誰來的?」


  「維克,維克·追星者。」


  「不值一提的小卒子。」希珀輕蔑地哼了一聲,但轉頭和顏悅色地說:「你怎麼知道內容不太好?是我的臉色看起來太糟嗎?」


  「我……呃……無從判斷您的表情,」塞隆好像終於想出一個恰當的詞來描述自己的感受,「但我看到有些表示否定的詞綴……還有一些表示不好的詞根。」


  她指著信挑出幾個詞,希珀淡漠的容顏稍稍融化了點,淺笑著說:「很好,還有嗎?」


  根據淺淡的笑容,塞隆認為自己做得不錯,於是膽子大了點,把自己的發現都說了出來。「老師,我的判斷準確嗎?」


  *師看起來很滿意,說:「總體上來說是大致正確的,我喜歡你細緻的觀察能力和分類能力,同時希望你能繼續保持這個良好的勢頭,請讀下一封吧。」


  塞隆膽子大了點,念第二封信的時候也沒有那麼結巴了,希珀的表情又冷淡下來。她的頭髮是白金色的,因為長期不外出,皮膚顯得有些蒼白,灰色的眸子顯得整個人都沒什麼溫度,因此她面無表情時就格外地疏離。


  幾封信都大同小異,措辭也差不多,甚至有許多詞塞隆總是見到,希珀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海克特拉悄然出現,像是第一次塞隆看見希珀讓人給她讀信一樣負責寫回信,可不知是否是因為信件內容令她不快,海克特拉也遲遲沒有動筆。


  「老師,您不回信嗎?」塞隆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希珀傲慢地嗤笑了一聲,「沒有必要為這些人浪費信紙。你有什麼新發現嗎?任何事都可以。」


  「呃,我覺得可能他們都不同意您做某件事,他們對此有相當低的評價……我發現了幾個代表『次等』的詞根,我認為和上次維吉爾叔叔帶來的是差不多的。」


  「很好。你的判斷大致上是正確的。還有嗎?」希珀在塞隆的話落時顯出了些許笑容,彷彿這是這段時間裡唯一讓她感到開心的事情。


  「嗯……他們中某些人善用比喻,總是使用『如同』這個詞。」


  「沒錯,你剛才念的信是誰寫的?」*師總是在她念完之後才詢問來信者的名字,似乎這是她的一項娛樂。


  「韋迪……韋迪·尋沼者。」


  「哼,」*師輕蔑地哼了一聲,「沼澤里的爬蟲,不出我所料。」


  「老師……」


  *師對著塞隆,又恢復了專註和認真,像一個合格的長輩,「嗯?你有新的發現了嗎?」


  塞隆搖搖頭,學著維吉爾的口吻說:「咱們知道你總是對的。」


  希珀忽然笑了出來,銀亮的火焰又在她眼中微微閃爍,「謝謝你。不過這樣的話我希望你的學識更豐富之後,能發自內心地告訴我。」


  塞隆並不能完全理解這句話,或者說她現在仍然無法意識到這其中內在的聯繫,只是懵懂地點點頭。希珀對她的期許她倒是能清晰地感受到。


  「念下一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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