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然而並不是她擔心的那樣,是水領主從元素裂隙里伸了一條「眼睛」出來。強大的水領主想要跨過空間裂隙比一般的水滴要難很多,元素空間會對它的行為做出強烈的反應,把它禁錮在元素界面里。只有一定力量的元素法師召喚它們以形成元素虹吸現象,它們才能自由進出空間裂隙,估計海克特拉耗費了巨大的力氣才撕開這麼一條縫,而且只能讓一股水柱出來,這相當罕見,罕見到希珀以為它是要警示自己某些和水元素相關的大災難。
「我的女士,我覺得你最好……出門看看。」
「發生什麼了?」
「和小女士有關,我不能再多說了,除非您願意把我拉出去。」
「她危險嗎?」
「噢……咦?不,並不。」
「那你繼續休息吧。」希珀從床上爬起來,放任水領主的信使在自己面前沉入裂隙里但毫無伸出援手的打算。
「女士……噢,噢,您怎麼能……」它完全沉沒了。
希珀打開門,小心地四下掃視了一遍,最後在門口前面的地毯上看到了攤成一灘還有點微微起伏的腳凳,腳凳上有一個蜷縮成小小一團的塞隆。
*師鬆了口氣,心裡已經想好了揶揄水領主的話,它對小孩子真是太容易心軟了,為了通知她塞隆睡在門外居然不惜消耗力量擅自離開元素界面。她已經在空中畫出一片羽毛,金色的光芒像煙火一樣無聲地炸開,附著在塞隆身上。她彎腰抱起塞隆,輕輕用腳尖捅了捅提烏斯,果然沒有半點反應。
她關上門,然而塞隆卻驚醒了,察覺到自己正在移動,塞隆本能地掙紮起來,短促地驚叫了一聲,希珀趕在那之前張開一個風盾(她寫咒語的速度真是太快了),兩股風交匯,真空與真空互相侵蝕毀損,最後發出湮滅雜訊,在寂靜的室內聽起來尤為響亮。
塞隆眼睛還沒完全睜開,但是從法術認出了希珀,她嚇了一跳,囁嚅著道歉:「希珀……希珀我不知道、不知道、是你。」
「沒事,別害怕,你現在在我家,你還記得嗎?」
「記得。」
「不會有危險的。」她一邊掀開被子,一邊把塞隆放進去,同樣地,她把暖熱的那一邊讓給了塞隆。「為什麼跑上來了?是冷嗎?」
「不……黑,想,『風』『地』『水』,想,希珀。」
「所以是沒睡著了?然後你就去找了提烏斯?」
塞隆點點頭,「提烏斯,打不開,那個。」她指了指門口。
「打不開門鎖。」
「門鎖。」
希珀想大概是這兩個小傢伙開門鎖的動靜驚動了海克特拉,然後又都在門口睡著了。*師也想著要把這個麻煩的小傢伙送回她自己的房間,然而她其實一點也不想起床,「好吧,你今天姑且睡在這裡。我困了,不要吵我。」
塞隆又直挺挺地躺著,緊張得一動也不敢動。從她的隻言片語里*師大概猜到了塞隆給她,以及給元素的定位:她的同類。而明顯是對元素有統領效果的*師不讓她隨便在塔里和元素玩,她就只能乖乖聽令,然而孤單得睡不著的時候,就只好來找最後的同類。
她的手很涼,不知道在外面睡了多久,*師動了點惻隱之心,握住了她的手,而塞隆明顯地動了一下。
「別怕,睡吧。」
希珀一直一個人睡,從沒有人跟她說過她的睡姿到底如何,不過早上醒來的時候她依然握著塞隆的手,而這個小女孩則除了手,哪裡都不在原位上。
她甚至有一條腿掉出了被子,垂在外面。
樓下的鐘已經響過了,這意味著已經到了*師起床的時間,然而塞隆還沒有醒。考慮到她昨晚也許睡得不是太好,希珀輕輕鬆開了她的手,起床洗漱更衣,並在一切準備好了之後打算下樓讓廚子做飯,為此還差點在門口被提烏斯絆倒。
可能是怕遭到處罰,提烏斯「嗚嗷」一聲就跑掉了。
總體來說,強行被擾亂的生活還算漸漸回到了正軌,*師叫醒了火領主大廚,然後上樓看著塞隆起床。
早餐雖然推后了一點,但在希珀可以容忍的範圍內推上來了,使她得以在期望時間內展開第一天的工作,這讓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一切終於回歸了原狀。
試驗初期非常的順利,順利得超乎希珀的想象,以至於她覺得從前對塞隆的期待很不切實際:她幹嘛要要求一個野化的小魔獸學會控制自己的魔力呢?她明明可以自由自在地和元素玩耍,而不需要顧及任何後果。
就像現在這樣,像一眼不會幹涸的元素之泉,風元素隨著她的意志自由地搖擺著,帶起的衝擊被結界擋住,被水晶吸收,然後加熱了一缸水。
希珀面前的水滴透鏡放大了插在透明器皿中的溫度計,讓她坐在寫字檯前也能看清楚上面的數字。時間、溫度、法術都在她的記錄之中,接下來只需要記錄儘可能多的數據並分析它們,以消除單個材料之間的誤差。
*師嘴唇緊緊抿著,金邊的眼鏡和她的發色十分接近,配著一絲不苟的髮型,顯得更加嚴肅。
然而她的眼睛異常明亮,像是沒有顏色的火焰,或者是什麼冷色的星光。希珀專註地盯著讀數,每過一個小沙漏的時間就記錄一次數據,沙子下滑的間隙里,她有短暫的時間會注意一下塞隆的情況。
她玩得非常開心,元素彷彿是她的朋友——這一點她早就發現了,和一般的元素法師要求元素臣服不太一樣,塞隆似乎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一顆巨大的元素——而她身在其中,一點也不孤單了。
希珀以前見過不少因為被關太久而神志恍惚的奴隸,也稍稍體會過孤寂的滋味,因此*師之前並不太懂一個被囚禁了三年的孩子為什麼還能精神如常,現在大概能感性地理解了:她在地底從來不缺乏玩伴,她的朋友就在她的身邊,只要她呼喚,就會回應。
這種自由的感覺,她也曾鮮明地體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