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個過程里,塞隆一直非常認真地看著*師,有一段時間裡眼神甚至跟著她的手移動。希珀問:「看到什麼了?」
塞隆伸手摸著繚繞身邊的微風,喃喃地說:「『超凡脫俗』。」
希珀難得地覺得羞澀,忍不住解釋說:「呃……我很高興你能欣賞我的法術,事實上,在你這樣的年紀里能感知到法術的理性之美,這非常不容易,你一定是個非常有天賦的孩子……」*師感覺自己語速有點快了,也許已經超過了塞隆能理解的極限。
果然塞隆對整句話沒什麼反應,只是痴迷地摸著風,接著頗為遺憾地說:「我想和它們玩。」
希珀稍稍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塞隆說話的聲音非常低,多半是怕自己的聲音引起元素的騷亂,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摸著塞隆的頭溫和地說:「先吃晚飯好嗎?吃完晚飯我會陪你玩一會兒。」
可能是這幾個詞都很簡單的緣故,塞隆反應得非常快。然而希珀腦中已經有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她自己幻想出來故事:一位修為高深的女法師生了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女法師把咒語當兒歌,把詞根當笑語,這使得她的孩子早早地掌握了呼喚元素的竅門,孩子學得實在太快了,以至於經常惹出些小麻煩,媽媽總是無奈地讓她放下元素,總是會跟這個可愛又聰明的孩子說:「如果你今天不淘氣,吃完晚飯我會陪你玩一會兒。」
*師心想多半是這樣,然而又很快發現了疑點,如果塞隆的母親真的是一位元素法師,她是不可能沒有一個水領主僕從的,可塞隆也並沒有對水領主的過深刻的記憶。
因為目前已知塞隆能吃的東西只有帶血的牛排,火領主大廚為了能早點讓大家都吃上飯,所以每個人都只能跟著塞隆一起吃牛排。吃飯的時候維吉爾從圖書館上來,十分禮貌地敲門,並大聲喊著:「希珀,我能進來嗎?」
聽到他的聲音,塞隆明顯地瑟縮了一下,求助似的看著希珀。希珀只得安撫道:「不要緊,我在這裡,維吉爾不會攻擊你的。」
「我嚇到你的小魔獸了嗎?或者能勞駕把飯拿給我嗎?」
「不,不必,」希珀對著門外喊,又轉頭安撫塞隆,「我讓維吉爾進來吃飯,然後我送你回房間好嗎?他是我的客人。」
但接著她發現塞隆對「客人」這個詞並沒有好感,甚至有點恐懼,她拉著希珀的手,努力地說:「不要,客人,死,血。」
希珀想起了自己的故事,根據這幾個詞迅速地加了幾個情節,她只好把塞隆抱進懷裡,她猜想這個時候塞隆應該是需要一個擁抱的,「對不起,別害怕,維吉爾是我的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有我在,他不會傷害你。」接著*師覺得這是多年來自己說的最沒有邏輯的幾句話。
她抱著塞隆走到門口,打開門之後,後退了幾步,對維吉爾說:「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兩難處境,一方面我們不能把塞隆一個人留在一種恐懼而孤單的環境里,另一方面我希望儘可能好好地招待你。所以和昨天一樣,還是請你坐在桌子的另一邊,真抱歉。」
「沒關係,老實說我也覺得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嘿小可愛,維吉爾叔叔不是壞人,維吉爾叔叔不會傷害你的。你看,我沒有武器。」他說著攤開手,但是門外傳來一陣吧嗒聲,門自己打開了,提烏斯站在維吉爾面前搖晃著流蘇。
維吉爾只好蹲下揉著提烏斯的背,說:「好的好的,你才是小可愛。」
這頓飯還是有點不同尋常的,塞隆一邊留心著維吉爾,一邊不時看看希珀,學著她的樣子用刀叉切開牛排。
什麼東西在孩子手上都是危險的武器,具備這點常識的*師因此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塞隆身上,只是隨口跟維吉爾聊一些無傷大雅的流言蜚語。
「我的……我的信使什麼時候能幫我帶來?我本來以為你這次會幫我帶一隻,你們不是經常捉這一類魔獸嗎?」
「因為啊,我沒想到捉來的是這麼弱的小動物,所以取消了原本捉裂風者的行程。話說回來,你的論文寫完之後,你打算拿她怎麼辦?」
希珀愣了一下,低聲說:「等論文寫完再說吧。可以麻煩你幫我打聽一下買家嗎?」
維吉爾空出一隻手來拍拍胸膛:「沒問題,我能保證你一點都不虧。」
希珀的表情有點凝重,兩道秀氣的眉毛微微皺在一起,維吉爾無法得知她在煩惱什麼,只知道應該是相當大的煩惱,因為*師挪了一下椅子,從塞隆手中接過盤子,把大塊的帶血牛排切成了十分方整但細碎的小塊。
「嘿……老朋友,你知道嗎?曾經讓我覺得你很可怕的一件事,就是你把一張九十九分的卷子撕成了三分之一寸見方的碎片……馴獸沒有什麼困難的,你瞧你跟她關係處得不錯,還一起冒險呢!一般來說如果你跟一隻魔獸同生共死過,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別擔心,維吉爾,只是一些實驗方法的問題,別人無法代勞的。」
「那我可真幫不上什麼忙了。只能跟你保證我下次來一定會帶一隻新的信使給你。」
希珀說:「那真是太好了,你來之前我大約已經一個月沒有跟人類說過話了。」
「寂寞了嗎我的*師?」維吉爾饒有興趣地湊過來,「可你現在有個會說話的小野獸了呢。」
希珀笑了笑,「但我並不能和小孩子聊加森斯三角形對能量分散的影響是不是?」
「哦,天書……真抱歉我也不能和你聊,在這一點上我和一個不滿十歲的幼兒一模一樣。」維吉爾真心實意地抱歉,希珀的笑容看起來十分寂寞,她的前半生幾乎都獻給了魔法,這使得她獲得了極高的榮譽——比如說*師的稱號,全世界也不過只有十七個,還得算上死了的——也使她曲高和寡,除了同樣有所成就的幾位法師,希珀幾乎無法和任何人自己感興趣的事情。
沒有辦法,學問越是高深,能理解你的人就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