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別解釋了!」維吉爾誇張地捂住胸口,連正在給塞隆縫衣服的湛藍色紳士都被逗笑了。「你們魔法生物就是天生的親近。我跟她在一起呆了五天,我甚至不知道她會說人話,你卻連她的名字都問出來了。哦,她穿的是你的衣服吧?這件衣服真眼熟。」


  希珀笑了起來,可能是想起了少年時代的情景。


  外面的天氣仍然很惡劣,狂風卷著沙石攻擊著法師塔,裡面甚至還混著土之子,但都被升騰的風結界捲走吹上半空。維吉爾嘆了口氣,朝著門邊露出半個棉墊的提烏斯吹了個口哨,提烏斯歡快地跑了過來。


  「走不了啊,幸好有提烏斯陪我,對嗎老夥計?」


  希珀也嘆了口氣,顯然塞隆很懼怕維吉爾,於是提議:「不如你從魔法陣離開?」


  沒想到維吉爾拒絕了:「不,我要去沙漠另一邊,從法陣離開實在太遠了。天吶你為了一個小野獸竟然要趕我走,我簡直無法相信我們的友誼竟然如此脆弱……」


  「好了、好了,維吉爾。你想住多久都可以。現在我們來想想辦法好嗎?」


  維吉爾停止了假裝的啜泣,為難地說:「可我沒養過孩子,我這樣的浪子可是本能地怕這個東西。」


  希珀不易察覺地挑了挑眉,「你真是了解自己。」


  維吉爾是個浪子,全大陸各地只怕都有被他傷了心的少女,少女們總想用孩子套住他,可想而知他怕孩子怕到什麼地步。


  「不過,維吉爾。我們換個思路,如果是野獸呢?譬如你要養一隻新的魔狼,應當怎麼對待它?」


  「當然首先是給它吃的……很顯然已經吃過了。嗯,之後要讓它熟悉你。」


  「怎麼熟悉?」


  維吉爾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和它一起睡覺?」


  希珀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法師們總是本能地抗拒著和人的接觸,「維吉爾,我覺得就算我自己生一個孩子,我也不會陪他睡的。」


  「在那之前,你得先和一個男人睡覺,才生得出孩子。好嗎,老朋友?」


  「不不,別提這個。」希珀嚴肅地驅趕了這個議題,「我是說,海克特拉陪她怎麼樣?」


  湛藍色的紳士把針線收進手腕上的金色護腕里,「恕我直言,女士。維吉爾先生說的是『您和她熟悉』,不是我。並且……您才是她的同類,不管是同為人類這一點,還是都對元素有天生的親近這一點。」


  希珀感到懷裡的孩子動了動,不出她所料,塞隆看見了維吉爾,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希珀趕在她尖叫之前捂住了她的嘴。感受到她的掙扎,希珀只好說:「維吉爾,我有個不情之請……」


  維吉爾站起身來說:「我去喂馬。」


  塞隆掙扎得更厲害了,甚至推開了希珀。


  希珀沒有試圖上前阻止她——畢竟對法師來說遠程攻擊比較拿手——她的手指在半空中沉默地空書著複雜的咒語,魔法能量大量逸出,以至於空書的痕迹久久不散。


  整個房間里難言地沉默著。塞隆大喊大叫,卻沒能發出一點聲音。她想推門跑去露台上,卻發現自己浮了起來,元素在她身邊環繞,像海里好奇的游魚,可是再一次地,它們並沒有聽從她的呼喚。


  希珀走到她身邊,伸出手把她攬在懷裡。


  聲音逐漸出現,窸窸窣窣,越來越大,暗淡的火領主從樓下飄上來,深深地望了塞隆一眼,然後回到了壁爐里。


  聲音完全恢復了正常,外面狂風呼嘯、沙石擊打風結界的聲音終於恢復了正常的音量。


  圍繞她的是老舊羊皮紙的味道,被人的體溫微微加熱,*師的聲音因為沉穩而溫柔,「我不會傷害你,對嗎?你明白的。如果我想,我完全能夠,但我沒有。」


  小傢伙的身軀緊繃,迅速扭過頭來尋找著維吉爾。


  「你在找維吉爾嗎?」希珀伸手摸了摸她的後腦,「我讓他離開了。」


  她感覺到塞隆稍稍有所放鬆,於是坐在沙發上,取消了浮空咒語,接著問道:「你怎麼了?為什麼不睡了?不困嗎?」


  塞隆用手抓著她的黑色法袍,「我聽見了『風』,『風』在叫我,『土』也在叫我。」


  希珀稍稍來了興趣,「它們……怎麼叫你?」


  塞隆忽然舉起雙手,說:「它們說『ho!』『ho!』」


  希珀微微眯起眼睛,『ho』是古塞悌語系法術中關於法術啟動的一個詞根。


  在塞隆說這個詞的時候,空中有一顆水珠憑空出現,朝她飄了過去,海克特拉急忙把這顆因為界面之間的潮汐力來到現實世界的水之子嬰兒抓了回來。


  「它們叫你過去,所以你想出去?」


  塞隆欣然點頭。


  希珀卻搖頭說:「不行,天氣太差了,你不能出去,改天吧。」


  塞隆撅起嘴來,顯得很不高興。希珀沒有辦法,只得先讓火領主艾爾維斯做飯。在等飯的空隙之中,希珀在塞隆面前召喚出一顆水珠。


  「『水』『來』。」一顆湛藍的水珠在塞隆的注視下出現,希珀小心地觀察著孩子的舉動,然後把水珠推向塞隆。


  塞隆小心翼翼地接過去,表情變得興奮,看得出她得到了新的玩具,十分高興,甚至咯咯地笑出聲來。


  水球在她手中懸浮著,但不一會兒就躁動地開始旋轉,忽然「啪」地一聲炸開了。希珀早有防備似地,面前浮現出一張冰盾,炸開的水滴噴濺著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而湛藍色的紳士忽然變大變薄,把四下噴濺的水滴全部接了下來。


  他恢復原狀,打了個哆嗦,小聲對希珀抱怨說:「真疼啊我的女士……我覺得,在這位小女士的手中,任何元素都是危險的武器,您能不要給她玩這些嗎……」他觀察著希珀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改口說,「我是說,您是不是能晚一些給她玩這些?」


  「可她好像只喜歡元素,這是孩子的天性,不是嗎?」看來這位大元素使者是打算縱容這個危險的小小元素使者了。


  海克特拉閉口不言,在心中可沒少提意見:我怎麼可能在我的主人試圖詭辯的時候獲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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