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進退兩難
《名利場》奧斯卡特刊帶來的信息不僅僅只是提名演員們穿了什麼衣服、梳了什麼髮型這麼簡單。雜誌本身承載的並不是任何戰隊信息, 更多的是從綜合的角度、主觀地站在雜誌社的立場來公布他們心目中的一個排位。
各大主流網站急速上升的搜索條目幾乎都是今年進入提名大名單的演員們, 剩下的位置也都是相關搜索，這也是一年到頭裡好萊塢最有看點的關鍵時刻。
處於熱搜中心的萊昂納多自從有過一次「被冷落」的經驗之後，他就自動生成了一個雷達——專門用來發現文森特主動發起的「冷漠」攻擊。
上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兩個人一起拍攝電影的時候, 因為拍攝態度不夠嚴格、以公謀私的成分自以為遮蓋得嚴嚴實實，卻被文森特悉數掌握。
那種明明愛人就在身邊, 卻被強行減少交流、減少肢體接觸的感覺萊昂納多是絕對不想要體會第二次。所以, 這一次文森特稍微有一點苗頭，他就立刻察覺到了對方隱隱約約傳遞出來的信號。
「我又做錯什麼了嗎？」
萊昂納多想要將這句話問出口, 但是他只是稍微掙扎了一下, 就知道如果真的問出口, 問題可能更大。
——我做錯什麼了嗎？
——你什麼都沒做錯。
那上述對話的意義在哪裡呢？想要答案的人沒有得到答案, 想要說出口的人因為問題不對、語句環境不對沒能回答。這樣的對話不會對文森特造成任何的心裡波動，倒是把萊昂納多自己一顆心跌地七上八下的。
這一次他並沒有糾結太久, 文森特就已經主動找了上來。
兩人一前一後地結束了各自的工作回到家裡，文森特回來的時候，萊昂納多已經洗了澡換了衣服乖乖抱著貓，腳邊蹲著狗坐在沙發上看書, 只是豎起來的耳朵和不斷游移的眼神出賣了他忐忑、坐立不安的心情。
等到文森特收拾好, 將傻兔子和菲尼帶去睡覺，又重新回到他身邊時，萊昂納多才抿著唇抬眼看過來。
「你看起來……有點累。」萊昂納多覺得自己的心跳開始不受控制，他隱隱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但是這種感覺一時半會兒又形容不出來。
文森特點點頭，「大衛-芬奇不太好應付，試鏡花了不少的精力。」
說著，年輕人伸出手在自己的額頭上按了按，放鬆身體靠在沙發上，抬起眼看向萊昂納多，「里奧，我有些話，想要和你說清楚。」
萊昂納多捧著書的一雙手不由自主地捏緊，他和文森特相處時幾乎很少有這種嚴肅的時候，對方一般情況下不會這麼嚴肅地和自己說話，哪怕冷著一張臉，臉上的表情也是有細微的柔和。
「我聽著，你說。」
文森特感覺自己的嗓子里彷彿被什麼東西卡著了一樣，他舔了舔嘴唇，忍受著這股讓他狠不下心來的愧疚開了口：「里奧，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會傷害到你的想法，但是為了我們彼此都還能在自己喜歡的圈子裡做喜歡的事情，這些話我還是要說出口。」
男人喃喃地張開嘴唇，他看著近在咫尺卻眉目凜然的愛人，心裡已經隱隱察覺到對方要說的話。
「有些話、有些事情，它只能發生在某個場合。我這麼說，你應該能夠明白的。」文森特看了一眼萊昂納多的表情，他的目光既沒有落在自己的臉上，也沒有落在某一處，而是放空地失去焦點。
文森特上前拉住他的手，這雙曾經一直被溫暖包裹的手現在是充滿涼意的。
好一會兒，萊昂納多才開口，那雙曾經澄澈充滿少年感的雙眼如今已經灌入了男人成熟、自信的氣勢，但現在，這雙眼睛里只能看出迷茫和失落。
「你不打算告訴任何人？或者說，我們的關係永遠只能存在於別人不知道的地方？」萊昂納多沒有抽回自己的手，他反而反轉手背將文森特溫熱的手掌僅僅扣住，「還是說，你現在發現自己後悔了？」
文森特搖頭，「我沒有後悔和你在一起，里奧。只是我們的關係比較特殊，想要將這種聯繫長遠地發展下去，我們必須得犧牲些什麼。」
萊昂納多依然沉默，他吸了吸鼻子，反扣住愛人的那隻手越發用力：「犧牲什麼？在外人面前我們哪怕連稍微親密一點的行為都不能有？或者說，如果菲利普茲不是同類人向馬克那樣看不出來的話，你是不是甚至不打算告訴你的朋友們，你和我的關係？」
「你到底在害怕什麼，文森特？」男人語氣急促，「他們都以為我們的關係親密是故意演出來的，我們就按照這樣的尺度相處有什麼問題？」
這次輪到文森特沉默，他只是因為弗蘭克的話，開始警惕起現在的輿論環境。主流媒體跟著自己和萊昂納多團隊的口風吹兩人「兄弟情」。
但是小報之所以是小報，之所以胡言亂語天花亂拽地寫新聞也有人買，一是因為語言成本低，只要新聞有足夠的爆點，大家就樂意花錢去買上這樣一份報紙，點開網頁去閱讀這樣一則網路消息。二是因為，小報為了生存，會付出那些所謂清流媒體想象不到的代價去跟拍、偷拍大牌們極其隱私的生活。哪怕是一年出一個爆炸性新聞，也足夠吃了。
這才是弗蘭克擔憂的問題，難纏的往往都是小鬼。
他從擔任文森特的經紀人以來，從來沒有花錢私下底買斷任何老闆的照片或者是負面消息。雖然目前為止是零記錄，但是不排除文森特和萊昂納多的事情在今後遭到偷拍后，因為兩人特殊的身價和咖位而付出極其大的代價去壓下消息的可能。
文森特形象從出道以來都是正面的：學霸、演技在線、八零先鋒、好萊塢顏值巔峰之類的標籤幾乎成為了他的專屬。喜歡他的人不僅僅是那些喜歡看文森特電影的影迷，還有一些僅僅是因為文森特這個名字就抱有好感的人。
但是萊昂納多就不一樣了，少年成名，早早地進入了頂級票房俱樂部，后又因為轉型的問題而有過較長時間的事業不順。比起他又長又複雜的事業路線，「豐富」的感情履歷更是全世界人民都關注的另一個焦點，說得好聽點叫浪子，稍微難聽的說法就是「鐵打的萊昂納多，流水的嫩模」。
一旦這兩個人爆出了非友誼、非兄弟情之外的親密關係，這無疑會是一則轟動全球的新聞。文森特的處境可能會比萊昂納多好一些，因為他之前的形象一直都維持地非常好，反而大眾會將絕大部分的矛頭對準萊昂納多——看吧，就是這個花花公子，現在不玩兒女人了，改玩男人。玩什麼男人不好，非要玩文森特？
更多更差勁的後果幾乎是一批接一批地湧入文森特的腦海之中……
他簡直沒辦法想象，如果有朝一日事情真的被曝光了，萊昂納多要遭受多少非議？
文森特抬眼對上萊昂納多脆弱又倔強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唇，喘了口氣，「里奧，我記得我們剛開始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感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我們並沒有分開，該有的相處的時間也沒有減少。只是，在不屬於我們私人獨屬的空間里，我們並不適合表現出任何超友誼的地方。」
萊昂納多沒有立刻接話，他只是緊緊扣著年輕人的手，竭力抑制著自己起伏的胸膛，「你對我的付出……很抵抗嗎？」
「不，里奧，我只希望我不會成為讓給你失去意志的那個罪人。」
這句話剛剛說出口，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更加低沉、壓抑。
「我並沒有忘記我的目標，但是我很確定這和我們在一起沒有一點矛盾衝突。」萊昂納多垂下頭，嘆著氣跪在沙發上膝行兩步來到文森特的身邊，「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等太久，我會拿到奧斯卡的……」
文森特皺著眉閉上眼，用力眨了一下才睜開，「里奧，你聽懂我想要表達的意思，我現在在嚴肅地和你協商這個問題，如果你非要逃避回答的話，那麼我只能選擇單方面地施行這個計劃。」
「有的演員追求的極致是奧斯卡小金人，但是里奧，我很清楚你想要做的不僅僅是這些。不要告訴我你沒有想象過有朝一日我們的關係毫無徵兆地被曝光，公關哪怕怎麼緊急應對，也沒有辦法改變我們陷入被動的事實。」文森特抽出自己的手，「我將來不當演員，我還能夠掛在某個事務所下面做個設計師，或者是直接窩在臉書搞開發，等風波過去之後，我依然是我。那麼，里奧，你呢？」
「但凡在這個圈子裡待上一天，你就要承受所有的輿論壓力。不僅僅是你的，還包括我退隱之後轉移到你身上來的。」
萊昂納多抬起頭，目光中的熱忱在快速消散，他眼裡的掙扎文森特看得分明，他內心裡的悔意和愧疚幾乎是一瞬間將整顆心都填滿，但是腦海中卻不得不堅定著自己的立場，等待對方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