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有恃無恐
首映結束后，文森特幾乎是在結束採訪后就立刻準備離開會場，依然被另一條大長腿擋到路。
「文森特，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來人一雙手臂張開就把去路擋住，文森特抬眼和他對視，兩個人身高相仿，之間隔著小半米的距離，就在安靜的休息室里這麼對峙著。
「說你拍戲時留下的傷疤？還是說你因為我無法齣戲？」文森特微微揚起下巴，他上個次元並非沒有見過那種賴在自己身邊求著多看一眼多說一句話的人，希斯-萊傑雖然姿態放得很低，是自己不會厭惡的那種程度，但是「無法齣戲」這樣的理由在文森特看來是演員職業素養和專業水準上的問題。
他並沒有承諾給希斯-萊傑什麼，對方的感情也不會變成桎梏自己的枷鎖。
只要文森特自己不願意、不主動，他不會輕易地開始一段感情。
希斯-萊傑抿了抿唇，一雙眼睛依舊注視著文森特，「你討厭我這樣說？或者說，你討厭男人？」
「這個問題或許應該由我來問你，希斯。」文森特抬手撥弄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只要是個明眼人，就不難看出你的性向，在進組開拍之前，你毋庸置疑是喜歡女人的，甚至剛剛和前女友分手。」
「我甚至在下戲回旅館的時候看到你和米歇爾在攝影棚後面的小巷子里接吻，別否認這一點。我無意質疑你，介於你如今必須要在我這裡得到一個答案，我也攤開跟你說。」
在希斯-萊傑難掩的失落目光中，文森特轉身做回休息室的單人沙發上，繼續說道：「真正的同志演員很少會去觸及同志片的拍攝。因為那才更加容易『入戲太深無法自拔』。而你，希斯，你只不過是因為電影的拍攝，讓你看到了你心中斷背山那一點朦朧的影子而已。事實上，你並不能到達那裡。」
「你總是這樣否定別人的感情嗎？這樣用自我的主觀評價來決定一切？」希斯-萊傑在壓抑自己的呼吸，他的胸口起伏著，牙根緊緊地咬著，「當有人喜歡上你、甚至愛上你的時候，你就是用這種方式驅逐對方？」
文森特微微后靠讓自己的後背和沙發接觸，放鬆身體，「不，我也會認真思考發展某些感情的可能性。」有希望看得到未來的，才值得文森特投入自己的身心。他已經沒有過多的熱情和真心去燃燒去消耗了，只能選擇這種方式來將那些人驅逐在外。
很顯然，現在的希斯-萊傑在文森特看來是不具備這樣的希望。
希斯-萊傑將這句話和文森特之前說過的話聯繫在一起，已然得到答案，他慢慢走上前，直到自己的腿部接觸到文森特隨意擺放的膝蓋，這才緩緩下蹲，單膝著地。
「你還很年輕，文森特，你有大把的青春來體驗愛情。」希斯將一隻手貼上文森特的膝蓋，對方依舊保持著坐定的姿勢，「我不確定你喜歡的到底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但是我卻能夠感覺到，你對此並不抗拒。」
「有的時候，墜入愛河就是一瞬間恍然大悟的事情。」男人將一隻手蓋在文森特想膝頭摩挲了一下，另一隻手則放在沙發一側的扶手，形成了一個看似保護實則卻擺出了步步緊逼的姿勢，「你現在感覺不到不要緊，我明白就足夠了。」
希斯-萊傑仰著頭，上半身朝前探著，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文森特垂下眼帘，用居高臨下的姿態地看著希斯，對方不管是身體的姿態還是感情的姿態都已經放得十分低了，光是這一點，按理來說已經十分讓人心動了。
但是他心裡就是懶洋洋的——文森特不知道是否別人也會像自己這樣有過多個次元多個世界重疊度過的經歷，一次一次地滿懷期待投入感情，又抱著滿滿的失望和絕望離開。下一次、無數個下一次，怎麼還有那麼充足的熱忱和健康而完整的心意去愛著下一個人？
於是，文森特開始做一個長時間編製大網的狩獵人，除非對方滿懷誠意地順著複雜而繁複的網線到達他的面前，文森特才會花點力氣收網。
但是久而久之，這樣幾乎不需要他在前期投入太多的感情很快就會變得黯然失色。沒有用力努力過的感情得來太過容易，千辛萬苦求地的感情又難以維持，或許有一種人他大概就只能永遠地在花叢之中飛行，卻無法停留在某一朵花上？
文森特垂眸看著眼前的男人，年輕、英俊、高大健壯，有著不錯的涵養，一個優秀男人該有的品格，希斯-萊傑都擁有。
為什麼依然無動於衷？
希斯-萊傑抿唇笑了：「嘗試都不可以嗎？」
文森特伸出手蓋住自己的眼睛，腦袋徹底靠在沙發背：「不可以。」
別這麼看著我。
氣氛陷入僵持之中，直到弗蘭克在外面敲門：「文森特，我們該出發了。」
文森特將手放下來，他正想要站起身，就被希斯-萊傑猛地推倒跌坐回沙發上，自己也跟著傾倒下來。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文森特伸手就去拽對方的衣領將他扯開——
「你幹什麼！」
「我必須給你一個信號，文森特，否則你會一直仗著我的妥協而肆意地冷待我。」希斯-萊傑就讓文森特這麼拽著自己的衣領子撐開彼此的距離，他眼裡的笑意已經消失不見，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向傑克宣告自己佔有慾的恩尼斯。
不得不說，這是文森特十分熟悉並且有一定程度反感的眼神——就像那些已經重演過太多次的前兆。
「讓開。」語氣里沒有任何溫度，哪怕是冷淡。
希斯-萊傑站起身，讓出空間，文森特頭也不回開門出去。
等人走了之後，希斯盯著被合上的門縫看了一會兒，轉身坐在剛才那人坐過的單人沙發。直到眼睛忍不住酸澀而需要眨眼，才慢慢閉上雙眼，將頭靠在沙發背後。
良久，他將手心慢慢地貼近心口的位置，感受著那裡一下接一下的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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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面無表情地從休息室出來，這幅臉色成功過地「嚇」到了經紀人先生。
「你把他怎麼了？」經紀人先生頗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我能把他怎麼樣？」他倒是差點把我怎麼樣了！文森特從鼻子里噴出一口氣，脫掉外套搭在手上，兩條長腿快速邁向停車場。
「呃……我是說，你想要談個戀愛，我的態度是絕對贊成的。至於對象，是男是女並不重要，他們的前科其實也並不重要……文森特，奢求太多，你會發現你的選擇範圍會越縮越小，以至於你可能一個人都看不上。」經紀人先生坐進駕駛座，看到自己的老闆坐到後座之後，任命地將車駛出停車場，餘光還秒到幾個狗仔的車，因為他們的閃光燈太過亮眼。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你並沒有想要安定下來。好萊塢私底下是個混亂的大型交際圈子。A的現女友可能是B的前女友，B的現女友可能是D的前女友，而D在此之前可能還和A好過一段時間……呃，我並不是在影射哪些人，我只是打個比方。」
弗蘭克尷尬地打開了路況廣播，蓋住這一時的沉默，隨後「嘖」了一聲接著開口：「如果男人不行的話，那就趕快找個女人斷了他的念想。他總不可能把你從女人的床上強行脫下來吧？」
文森特揚了揚眉，沒準還真能。
「弗蘭克，希斯他要的、和我要的是兩種不同的東西。」年輕的男人靠在後座椅背上，平靜地開口，「因戲而生的感情在我看來並不是可靠的，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因為某些意外，他或許真的就會和米歇爾湊成一對，那才是傳統意義上的、能夠得到大家祝福的『因戲生情』。」
「他側重的只是恩尼斯對傑克的那一部分，而不是從一個丈夫、需要承擔家庭責任的一家之主的角度來對待阿爾瑪的那一部分演繹。」
弗蘭克伸手揉了揉額角：「你就是愛鑽牛角尖。」
文森特閉上眼，「對啊，如果只是想要解決一下生理慾望、或者找個同樣寂寞的人暫時約定一種親密的關係，那我為什麼要這麼糾結？找誰不是找？我非得挑個這麼難擺平的男人？」
「我說不過你。」弗蘭克搖頭嘆氣，「你的感情觀太過複雜。咱們還是說說首映的事情吧，雖然有個金獅獎加持，事實上我還是很擔心票房上會有個太過『嚇人』的驚喜。」
「你就應該在我去試鏡的時候做就好這一項準備，準備好每周甚至只有幾百家影院上線，票房累計還不到成本。」文森特拿出手機回復郵件，「今天晚上我要抱著菲尼好好睡一覺，明天的報紙你自己看就好了，不要提前叫我起床。」
「嗨，我說你真的是越來越任性了老闆！」弗蘭克提高音量，試圖喊醒閉目養神的文森特。
對方雙眼閉著，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抖動著，「拜你糟糕的情感分析所賜，我可能真的需要好好任性一把來發泄我的情緒。」
「作為一個過來人，我是在和你分享我寶貴的經驗！」
「分享你失敗的經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