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7、再見面,便是敵人!【一更】
一道劍光,直取長情背部!
千里在狂奔,長情頭也不回,就像不知道危險正朝自己直逼而來似的!
可他又怎不知道自己身後有危險,他不過是克制著自己不回頭而已,他怕自己一回頭便不願意走了,可眼下他卻不得不走!
「錚——!」無道真人疾盪而出的劍光在半空中被截住!力量交碰,震得崖巔的風狂嘯不止,雪花撲面,如根根銀針,銳利非常!
只見長情背後,衛風雙手交叉於眼前,以自己臂上的袖刀將無道真人這蓄力一擊穩穩接住,快且准!
可他卻面色發白,嘴角沁出血來,單單接住這一劍,衛風便已覺自己渾身經脈都快要被震碎了,可見無道真人這直取長情性命的一劍有多猛厲。
儘管如此,衛風卻不打算讓開,更不打算躲過這一劍,只見他眼神一凜,陡然大喝一聲,同時將自己接下的這一道劍光狠狠掃開!
「轟隆!」劍光伴著衛風的刀風橫掃到那已經坍塌的崖洞上,將那些碎裂的山石掃得滾滾落下山崖,甚至將那山體生生削出一個切口!
細碎的雪花因著這強厲的風在人臉上劃開了細小的血口子,只聽衛風在這轟隆隆的巨響聲揚聲厲喝道:「小饃饃快走——!」
小饃饃不能被困在這鎖妖崖上,不能被困在這望雲觀中,絕不能!
「噗——!」衛風大喝完這一聲,猛地噴出了一口血!
「衛風!」小麻雀捂著自己胸膛上的傷口,著急地朝衛風衝來,扶住雙腿微虛的他。
只見衛風噴出一口血后這會兒又忍不住再吐了一口血,衛風卻是猛地將受傷的小麻雀推到自己身後,同時用力抹了一把自己嘴上的血,毫不畏懼地直視這朝他們慢慢走來的無道真人。
「這天下間,還從沒有人接得住過我的震天一劍,就是你師父也不敢輕易接我這一劍,你倒是不怕死。」無道真人踩著細碎的山石,一步步朝衛風逼近。
此時的無道真人就像是一柄劍,一柄會行走的利劍,霜寒,可怕,山風吹得他花白的鬚髮狂舞,令他臉上的皺紋看起來好似刀削斧劈般森寒。
他右手中正握著一柄劍,一柄讓人看不清模樣可卻通體在耀著銀光的劍!
衛風看著無道真人手中的劍,眼神有一瞬間變得難看且驚恐,很快又恢復為冷靜。
這是,望雲觀歷代掌門的佩劍——光劍!
其劍如光,威力無窮,震天懾地!
望雲觀人人都知掌門手中有這樣一柄劍,可卻從沒有人見過這一柄劍,因為不遇觀中大事,此劍不會出鞘,可現在——
掌門師伯是勢必要誅殺小饃饃!
「元明,你若再執意阻攔我,便不要怪我這個師伯對你出手無情了。」無道真人冷眼看著衛風,用一種近乎無情的語氣道,「他走不出雲夢山的,他就是死,也要死在這雲夢山上!」
「至於你們……」無道真人看著重傷的衛風和小麻雀,冰冷眼神充滿鄙夷,「憑你們這一人一小妖就想攔得住我?」
「攔不住也要攔!」衛風字字鏗鏘,毫無畏懼。
「身為望雲觀弟子,卻與妖為伍,當誅!」無道真人邊說邊慢慢抬起自己手中的光劍,「今日我就要為你師父清理了你這不肖弟子!」
就在這時,小麻雀毫不猶豫地將衛風扯到了自己身後!
就在衛風正要將小麻雀推開時,兩名望雲觀弟子正朝這鎖妖崖跑來,一邊跑一邊驚惶道:「師父!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若是旁人在這個時候定會轉身逃跑,因為這是逃走的最佳時機,可衛風沒有動,小麻雀也沒有逃。
因為他們不能走,只要無道真人還在他們面前,他們就不能走,尤其是衛風,他若走了,這些妖界破印軍里根本就不會有人擋住無道真人,這些妖界破印軍雖然都是妖界百里挑一的勇士,可他們此刻面對的是幾千年來一直以誅妖為己任的望雲觀,隨時都有可能因為體內的妖血而被望雲觀的武器及封印克制住。
只有他這個身有帝王血的人,才是擋住掌門師伯和他們師父的最佳之人!
也正因如此,此時站在無道真人面前的也只有衛風與小麻雀而已,他們並沒有傳訊號讓那些布在山上其他各處的破印軍來支援他們,因為就算再多的破印軍過來,在無道及無念真人面前,最終的下場縱是不死也會是生不如死。
既是如此,就沒有必要叫他們來送死,讓他們一路護送小饃饃下山最好!
不過衛風此時最最欣喜的是出現在這鎖妖崖上的人只有他們的掌門師伯而沒有他們師父,否則,他根本就連一眨眼的時間都擋不住!
看來他算對了,師父在小寒這一天的這一個時間內絕不會在望雲觀內,更不會在這鎖妖崖上。
至於這驚惶跑來的觀中弟子,看來其他破印軍也已開始有所行動了。
「師父!山間的誅妖屏障不知何時破了,正有好幾十的妖物正在山中作亂!」跑來的其中一人著急忙慌道。
無道真人手中的光劍微微一頓,冷聲問道:「誅妖屏障破了?」
「回師父,正是!」來人急急應道。
「既是如此,你二人不去誅妖為道,來此處做什麼?」無道真人不慌不亂,聲音更冷。
兩弟子被他這態度嚇得話都不敢再說一句。
觀中出了這般大事,自當要來稟告掌門,總不能他們自己開殺卻沒個人來告知師父吧?
不過,這些話,他們只敢在心中想,不敢說出口。
只聽無道真人又問:「無心在做什麼?」
竟是讓誅妖屏障被破了!?
「回師父,已經有師弟去找無心師叔,可是無心師叔將自己關在清心閣里,誰人也不見,誰人也不讓進,好像瘋了一樣。」至於無念師叔,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上哪兒去找!
為什麼事情偏偏都發生在了這一天!?
難道南雲夢下雪就真的這麼不祥!?
「你二人先回觀中去吧,待為師清理了眼前這兩個妖孽,便去清理那些前來我望雲觀作亂的妖物。」無道真人道得不緊不慢,好似當這兩個弟子說的是一件小事一樣。
這兩名弟子心中雖有震驚,卻不敢多言,不過卻是在他們轉身要離開的時候看見了衛風,不由大驚道:「師父,這,這不是元明師弟嗎!?」
怎麼就成妖孽了!?
「為師做事,還用跟你們解釋么!?」無道真人的聲音陡然變得冷沉。
兩名弟子嚇得趕緊退下。
「咳咳咳——」衛風此時忍不住體內五臟六腑的劇痛,忽地咳嗽起來,每咳一下就吐出一口血,可儘管如此,他卻是死死按著被他擋到了身後的小麻雀,不讓他有機會衝到他面前來。
可衛風這會兒卻還有心思和小麻雀開玩笑道:「小麻雀,這時候要是小饃饃那兇巴巴的媳婦兒在就好了,保證一瞬間又讓我倆生龍活虎的,嘶——可真疼。」
「衛風你別說話了行不行!?」小麻雀眼眶紅得厲害,想要掙開衛風的鉗制卻如何都掙不開。
只聽衛風突地壓低聲音對他道:「小麻雀,待會兒趁我接住掌門師伯攻擊的空當你就趕緊走!去找你的同伴給你治胸口的傷!聽到沒有!?」
「我不走!」小麻雀猛地搖頭。
「你要是不走,我倆就得一起死在這兒!能活一個算一個!」衛風咬牙恨恨道,「能活著為什麼要死!?」
面對掌門師伯,他根本就沒有勝算,只能拖得一時算一時。
說不定,他的命今天真得交代在這兒。
倒是沒想到他這才從那相思情樹下撿回來沒多久,這又得交代出去了,他媳婦兒和兒子都還沒認他呢,好像有點虧啊。
「我是妖!你是人!你為什麼要保護我!」小麻雀眼眶更紅,聲音嘶啞。
他來人世遇到的這些人,都太奇怪了!
明明該是敵人的,卻偏偏對他那麼好!
「呿!在我心裡,可從來沒有什麼人妖殊途的想法,要是有的話,我早就宰了那個死饃饃了,還留著他這十幾年來一直折騰我?」衛風撇嘴一笑,還欲與小麻雀說什麼,卻聽得正慢慢朝他們走來的無道真人冷冷道,「想走?怕是不行了,我今天連你這個望雲觀弟子都要清理掉,更何況是一個妖物?」
無道真人的劍再次指向衛風,「你縱是身懷帝王血,也敵不過我手中光劍。」
無道真人話音才落,衛風眼前便不見了他的身影,他只覺那銀白的劍光在自己眼前猛的一閃!
衛風使出內力一掌打在小麻雀肩上,打得他連連往後退!
小麻雀根本就來不及看得清發生了什麼,便只覺狂嘯的山風攪著劍風和刀風,將本就細碎的雪花絞得更碎,銀白森寒的劍光絞得天地彷彿要變色!可怕至極!
小麻雀想要在這銀白森寒的劍光中找到衛風的身影,和劍風刀風卷地風雪大作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根本就瞧不見衛風在何處!
未一會兒,那銀白的劍光忽然變得刺眼,耀得人睜不開眼,緊著聽得像是有什麼狠狠墜地的聲音,小麻雀在這刺目的劍光中睜開眼,瞬間連自己胸膛上的傷都忘了捂,當即往前跑了幾步撲到了地上!
只見他所撲之處,衛風像一個斷了線的紙鳶一樣跌落在地,全身上下遍布劍傷,使得他整個人血淋淋的好似從血水堆里撈出來似的,不僅如此,他口中流出的血就像開了閘的洪水,流個不止。
「衛風!衛——」小麻雀跪坐在衛風身旁,心慌地喚他,雙手扶上他的肩正要將他扶起來,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白芒由他身後直射而來,穿背而過,透過胸膛!將他的話生生打斷!
如方才他為長情擋的那一劍一樣,且還是在那一個傷口的地方,受了重重一擊!
「噗——!」小麻雀瞬間噴出一口血。
熱燙的血濺到衛風臉上,令他整張臉沾滿血水,亦燙得他心神顫抖。
「小麻雀!」
本是跌在地上連一絲力氣都提不起的衛風,被小麻雀這滾燙的血一撲面,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竟是一咕嚕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扶住小麻雀飄搖如墜落枝頭的樹葉一般的身子!
「小麻雀你忍著點!你不能死在這兒!我這就帶你走!」衛風著急不已,說出來的話就好像他自己身上沒有丁點兒傷且似的。
「走?」無道真人此時就站在他們身旁,居高臨下冷眼看著皆身受重傷的他們,他手上的光劍晃著不知傷悲的寒光,如同他的人一樣,「元明,就沖你對一個妖物生出這樣的憐憫之情,也留不得你。」
無道真人說著,手中的光劍再一次抬起。
這一次,他似是要一劍將衛風與小麻雀都處理掉。
衛風抬起自己的袖刀,不到死的那一刻,他絕不妥協!
就在無道真人手中的光劍只發一寸便要斬斷衛風抬起的胳膊繼而斬斷他的腰的一剎那間,有人在呼嘯的風雪裡喚了他一聲:「師兄!」
無道真人的光劍停住。
衛風身子猛地一抖,眸中瞬間漫上惶恐。
只見迎著風雪出現在這鎖妖崖巔的,是一身灰布短褐,褲腿上卷,看起來就像一個山間葯農的無念真人!
衛風被血水模糊的雙眼在看到無念真人的一剎那,他的心如墜寒潭。
師父!
師父怎麼這個時辰就回來了!?不是拒師父回來的時辰還有大半個時辰的嗎!?
師父回來了,那小饃饃……
小饃饃,趕緊離開雲夢山啊!
「師弟?」無道真人轉頭看向忽然出現的無念真人,收回了手中的光劍,眸中有些微的驚詫,卻又轉瞬即逝,顯然他也像衛風一樣,覺得無念真人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兒很不可思議,「以往這個時候你可都不會出現的。」
「的確,我連去都沒有去到地兒,半途便感覺到這雲夢山上妖氣衝天,所以便折返了。」無念真人不緊不慢解釋道,沒有看無道真人,而是看向坐在地上滿身是血的衛風。
「我看師弟你不是擔心望雲觀有恙,而是擔心你那小徒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吧。」無道真人冷漠道。
「既然師兄都這麼認為了,我要是解釋說不是怕是師兄也不會相信。」無念真人環視了周圍一眼,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不過這會兒看來,我的小徒弟是不會有什麼三長兩短,倒是我的大徒弟快要不行了。」
無念真人說著,視線又落到了衛風身上。
對無念真人的目光,衛風不躲不閃。
「師弟,我曾說過,你這兩個徒弟若是不惹事,我便什麼都不會管,而若他們惹出些什麼事情來,便由不得你說不了。」無念真人此時的話已是無情,「眼下我正準備替你清理門戶,你既過來了,是你親自動手還是我來替你動手?」
「既是我門下弟子,且我既來,就不牢師兄動手了。」無念真人說這話時,人已站在了無道真人身側。
「既如此,便動手吧,動了手之後,我還需去將你那逃跑的小徒弟帶回來,這雲夢山上的妖,便交由你一一捏碎。」無道真人對無念真人的順從很是滿意。
然他話音才落,無念真人卻一掌狠狠擊在他背上,打得他雙目大睜不可置信,可他根本還未來得及扭頭來看無念真人,便失去了意識,倒在了地上。
他手中的光劍應聲落地。
震驚得不可置信又豈止是無道真人,衛風如此,奄奄一息的小麻雀亦如此。
只見無念真人打暈了無道真人後走到了衛風面前來,對他一臉的震驚視而不見,而是用依舊輕輕擦掉他臉上的血水,慈愛卻又無奈道:「你們兩個小崽子怎麼就從不知道讓我省心?」
「師父……」衛風喚了無念真人一聲,卻是一張口就是一嘴的血流出來。
無念真人看得心疼,隨後從懷裡摸出一隻細頸小瓶,倒了兩粒烏黑的藥丸在手心,然後強行塞到了衛風嘴裡再捏著他的嘴看他咽下,末了張開雙臂抱了抱衛風,一副想用力卻又怕壓到他身上的傷的模樣。
衛風怔怔地看著無念真人,不知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
少頃,無念真人鬆開他,抬手輕輕柔柔地摸了摸衛風的臉再揉了揉他的腦袋,而後站起了身,走到無道真人身旁,躬身將他扶了起來,一手攙著他一手拿著他的光劍,作勢就要離開。
「師父!」衛風又喚了他一聲,喚得急切。
無念真人背對著他,沒有回頭,只淡淡道:「下山去吧,帶著你的朋友下山去吧,離開得快的話,你的朋友或許還有得救,只是,有一件事你和小饃饃需記住,從今往後,你們二人不再是我徒弟,我也不再是你們師父,你們與我之間的師徒情意,就此終結,待下一次見面,我便不會有分毫的留情了。」
「走吧,我的阿風臭小子。」無念真人說完,帶著昏迷的無道真人走了。
衛風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挺起腰跪直身,然後朝的背影重重磕下一記響頭,淚水流溢,喉間哽咽,大聲嘶喊了一聲:「師父——!」
無念真人腳步一頓,終還是沒有回頭,反是大步離開了。
流淚的,不止衛風,還有無念真人。
他們的淚,流進了受傷的心,生生的疼。
今日一別,再見面,便是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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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下午5點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