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黃毛丫頭居然又打我!?【一更】
這個天下,只有人與妖,並無神與仙,這個天下的道士只為除妖誅妖而存在,而非為了得道成仙而努力,神或仙不過是世人臆想出來的產物,用以承載或寄託願望。
既無神也無仙,又怎會有誰人能為人實現願望?
沈流螢一瞬不瞬地看著溫涼公子,心中有猜疑。
晏姝則是激動興奮得難以冷靜,與沈流螢說完話后看向溫涼公子的眼神里滿是崇敬,還有些抱歉道:「打擾了公子撫琴,我和流螢不是有意的。」
溫涼公子淺淺笑著,「能的二位夫人喜歡在下的琴音,是在下的榮幸才對,若是二位夫人不嫌棄,在下可為二位夫人撫上一曲。」
「真的嗎!?」晏姝激動不已,當即緊緊抓上沈流螢的手臂,「真的還可以再聽公子撫一曲嗎!?」
溫涼公子微微點頭,「不知夫人在此相思樹下許的何願?可否給在下看一看夫人寫在竹牌上的願?在下可據夫人的願為夫人撫上一曲。」
「我啊……」說到這個,晏姝面上的興奮變為低落,只見她抬起手撫撫自己的大肚子,不好意思地對溫涼公子道,「公子,抱歉,我……我並未在相思樹下許過願。」
而今的她,無願可求,也不想著要求什麼緣,她只想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來,再把孩子安安康康地養大,這樣就好,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可溫涼公子是這相思情樹的福祉,是能實現這相思樹上願望的人,她並未在相思情樹下許過願,溫涼公子可會不喜她?
若是這般,「我沒有許願,應當不能聽公子撫琴,就……就不打擾公子了。」
晏姝趕忙道。
誰知溫涼公子非但沒有慍惱,反是溫和道:「無願所求,當是最好,夫人無需過意不去。」
溫涼公子說著,修長的十指再次撥上琴弦,捻出了清脆的琴音,只聽他一邊撫琴一邊淺聲道:「夫人今生之緣,只是未到,並非已終結,夫人只需等待足矣。」
「此曲,為在下送給夫人,望能撫平夫人心中的哀愁。」一旦開始撫琴的溫涼公子,他的眼中似乎就只有他膝上的瑤琴而再無周遭人事,或許便是因此,他的琴音才能令人沉醉,將人心打動。
溫涼公子這一次撫的曲子,悠遠綿長,就像是女兒家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絲,柔情百轉,彷彿能撥到人心底最柔軟的那根弦,令人忍不住潸然淚下,忽又如愛人歸來般的喜悅,輕快愉悅,讓聆聽之人的心隨著這琴音也變得愉悅起來,面展笑顏。
就在這一曲將要終了時,只聽這相思情樹附近有人聲傳來,「小衿衿,來跟爺去瞧瞧是什麼人如此有閑情雅緻在這相思樹下撫這般一曲滿是相思之情的曲子。」
這個聲音,讓溫涼公子的琴聲戛然而止,也因令琴音戛然而止而從此婉轉的曲子中剎然回過神來的晏姝身子猛地一顫,面色倏地刷白,同時著急慌亂地轉身循聲而望。
沈流螢也與晏姝一般,回過神的剎那間轉身看向人聲傳來的方向。
她們才一轉身,便看到了手中把玩著一把摺扇,身著暗紫色錦衫,一臉笑吟吟的衛風。
晏姝在看到衛風的一瞬間,下意識地抬手抱上自己的大肚子,面上蒼白難看到了極點,就像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魔物似的。
衛風在看到晏姝以及她那明顯得不得了的大肚子時,他面上那吟吟笑意也瞬間僵在了臉上,同時微微眯起眼,很顯然,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會在這兒遇見晏姝。
晏姝又像昨夜在文辭書肆外邊從打開的窗戶瞧見衛風時的反應一般,驚惶地往後倒退兩步,然後轉身就要跑。
可她如今這身子哪裡還能由她說跑便跑,是以沈流螢當即攔下了晏姝,抓著她的肩關切地對她道:「小姝你別跑,萬一摔了可怎麼辦!?」
晏姝面上寫滿了驚惶,沈流螢知道她不想看到衛風也害怕看到衛風,當下也顧不得對付衛風,只想著先安撫了晏姝將她送回去再說,「我知道你不想見他,我這就陪小姝回去,走。」
沈流螢說完,看也不看衛風一眼,只當他不存在似的,扶上晏姝的肩,帶著她就走。
晏姝用力點點頭,抱著自己肚子的手隱隱顫抖。
然這會兒只聽她們身後又傳來衛風笑吟吟的聲音,道:「哎唷,這不是小饃饃媳婦兒嘛?怎麼到這兒來啦?你嫁都嫁給我們小饃饃而今也懷了我們小饃饃的娃兒了,還到這相思情樹下來求緣哪?就不怕傷了我們小饃饃的心?」
衛風這一句話笑吟吟的話說完時,他的人已來到沈流螢與晏姝面前,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只見他面上還是掛著平日里那吟吟笑意,看了沈流螢一眼后便將目光落到了她正扶著肩的晏姝身上,然後故作一臉驚訝道:「喲!這不是原來小饃饃媳婦兒身邊那個要什麼沒什麼的黃毛丫頭?讓爺想想,叫什麼難聽的名字來著了?」
沈流螢看著衛風,極度想要往他的臉上狠狠揍一拳,把他揍到地上,然後往死里打。
可站在她身旁的晏姝就像知道她想要做什麼似的,在她想要動手之前緊緊揪著她的衣裳,同時用請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什麼都不要做。
因為要是她真的暴打衛風一頓的話,無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就等於她已經知道了衛風與晏姝之間曾發生過的事情,並且她的肚子與他有關。
可晏姝不想和衛風有任何干係,更不想她肚子里的孩子與他有任何干係。
是以沈流螢此時只能忍,在晏姝面前必須忍著。
但,她就算不宰了衛風,也定不讓他好過!
晏姝沒有說話,更沒有看衛風一眼,只是輕抱著自己的大肚子,從他面前繞開,和沈流螢繼續往前走。
誰知衛風又擋了上來,依舊笑吟吟的,又道:「哦——!爺想起來了,你叫什麼沈燕是吧?嘖嘖嘖,爺上回見著你是什麼時候來著了?好像還沒夠一年吧?八九個月?不過爺倒是記得爺上一回見著你的時候你還是個黃毛丫頭小姑娘吧?怎麼這才八九個月沒見,你就挺著這麼個大肚子啦?」
「怎麼?一見著爺就把你這大肚子抱這麼嚴實,怕爺對你這大肚子做什麼不成?」衛風笑著的話里充滿了冷嘲熱諷,眼睛死死盯著低著頭且不由得將自己的大肚子抱得愈來愈嚴實的晏姝,愈看他的眼底就愈想要噴出火來,「呿,爺是什麼人,你以為會對你這大肚子有興緻?不過——」
「你這肚裡的孩子爹是誰啊?爺倒是有興緻想要知道知道究竟是哪個男人看得上你這種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一見著你的面沒多久就願意撲你身上的?是那個什麼破爛書肆的小白臉老闆對不對?」
「嘖嘖嘖,可真是不要臉。」
衛風愈說愈過分,使得沈流螢再也忍不了,抬起手就要往衛風臉上狠狠摑一巴掌。
然,沈流螢的手將將抬起,便已聽到了一聲響亮的巴掌聲。
這一巴掌,就正正好摑在衛風的臉頰上,只見他白皙的臉頰登時一片紅,可見這一巴掌摑得有多用力。
摑這一巴掌的人,不是沈流螢,而是她身旁的晏姝,方才一直低著頭還攔著她不讓她動手的晏姝。
這一巴掌,打得衛風一臉怔愣,沒有再笑,也沒有抬手來摸自己被打得通紅的臉頰,而是怔愣著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面前此時已抬起頭來死死盯著他的晏姝。
只見方才一心想著要走開的晏姝這會兒一臉憤怒,且她的憤怒里充滿了毫不畏懼,不像她在宮裡摑了衛風一巴掌時那般驚慌失措以致於轉身就逃。
她這一回沒有逃,反是冷冷對衛風道:「民女的事情與皇上無關,倘若皇上要用一國之君的身份來處置民女,民女也無話可說。」
晏姝將「皇上」二字道得明顯,就像在提醒衛風,一國之君就應該做一國之君當做的事情,無端欺負一個平民女子是令人不齒的。
衛風沒有說話,依舊怔愣著不可思議地看著這會兒面對他冷冰冰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晏姝,不能相信這就是他認識的那個黃毛丫頭。
只聽晏姝又冷冷道:「既然皇上無事也不追究民女所為,民女就此離開,還請皇上寬宏大量,放民女一條生路,不要再擋著民女的路,民女還要趕著回去生、孩、子!」
晏姝將最後的「生孩子」三個字咬得極為用力,生怕衛風聽不見似的,說完話她拉起沈流螢的手,視衛風如無物,離開了。
待繞過了相思情樹那極為粗壯的樹榦再看不見衛風,晏姝的雙腿突然有些軟,以致她有些走不穩,身子往沈流螢一側傾倒。
沈流螢趕緊扶住她,著急道:「小姝你可還好!?」
晏姝趕緊對沈流螢微微笑了一笑,同時站好身子,道:「流螢別擔心,我沒事,就是有些害怕而已。」
晏姝說完,又不禁然地撫上自己的大肚子。
她怕衛風追究,怕衛風不放她走。
她怕衛風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和他有關。
但,他果然不知道關於孩子的事情,這樣對她來說,是最好的。
「小姝……」沈流螢看著晏姝,一時間有些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心。
方才晏姝的模樣以及她對衛風說的話,驚到的又豈止是衛風一人而已,沈流螢亦然。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小姝,是一個母親。
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必須勇敢必須堅強。
女本柔弱,為母則剛。
在她眼裡心裡,小姝自己本就還是一個天真的需要人保護需要人疼愛的小姑娘,如今卻已當起了母親,真正的母親。
「這是我的孩子,流螢,我能做好一個娘親的,是不是?」晏姝慈愛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當然。」沈流螢肯定地輕輕點了點頭,「走了,回去了,看路上可否能遇著馬車,乘著回去,以免小姝走著累了。」
「沒事的,大夫讓我適當地多走走,我喜歡和流螢邊走邊說話邊玩兒。」晏姝笑著露出下排白凈的牙齒,「流螢和我一起,我不怕的。」
晏姝信任沈流螢,並非她覺得沈流螢有多強大,而是因為她覺著這個世上只有沈流螢會永遠待她好,無論她做什麼,她都會站在她這一邊。
沈流螢不想提讓晏姝難過的事情,是以便也笑了起來,踮起腳尖,同時摟上晏姝的肩,故意壓低聲音裝作男子道:「來,相公帶小姝回家。」
晏姝被沈流螢逗得笑得開心,假裝依到沈流螢懷裡,道:「謝謝相公。」
「噗——」下一瞬,兩個女人不由得同時笑出了聲,晏姝站好身子,沈流螢也把踮起的腳放平了下來,「哎呀,要我是男人的話,最喜歡的就是小姝這樣的姑娘了!絕對要娶小姝為妻。」
「我才不敢接流螢你的話了,不然你的那隻兔大爺要蹦出來打我。」晏姝邊說邊伸手去撓沈流螢,「流螢你說,你是不是給那隻兔大爺吃了什麼迷魂藥了?」
沈流螢被晏姝撓得咯咯直笑,「那是我魅力大,他自己被我迷得神魂顛倒的,哈哈,小姝,你別再撓我啊,不然——我可就也撓你了啊!」
沈流螢說完,抬起手做出想要撓晏姝的舉動。
晏姝一點不著急,反是將她的大肚子朝沈流螢挺挺,「吶吶,流螢你撓唄!」
沈流螢當即瞪她一眼,繼而又笑了。
兩個女人有說有笑地走了。
而杵在相思情樹下的衛風,過了老一會兒才從晏姝的一巴掌及她冷冷的話中回過神來,抬手捂上自己被摑得通紅的臉頰的同時對衛子衿跳腳道:「那個黃毛丫頭居然敢打我!?小衿衿!那個黃毛丫頭居然又打我!?」
衛子衿一臉鎮定道:「回爺,屬下也不知。」
「她活得不耐煩了她!?」衛風又惱道。
衛子衿又一本正經地答道:「爺可以去打回來。」
「對!爺要去打回來!」衛風憤憤地說完,轉身就要去追晏姝,但他才跨出一步便停了下來,然後轉頭瞪衛子衿道,「我說小衿衿,有你這麼叫我去打女人的沒?我要是打了那個該死的黃毛丫頭,我還是男人嗎我!?」
只聽衛子衿答非所問道:「回爺,沈燕姑娘已經不是丫頭了,她而今已經懷有身孕。」
「不用你提醒我!」說到這個,衛風就像一把火,蹭的燒了起來。
「是,爺。」
「真是不要臉!她那肚子,已經八九個月大或是快生了吧?這就是說她和那個小白臉認識沒多久就好上了還懷上了!不知羞恥!」衛風捂著自己被打的臉,愈想愈惱,火氣蹭蹭蹭地往上躥,以致於怒不可遏口無遮攔,「老子方才問她那是看得起她!她居然敢打老子!信不信我去打死那個小白臉然後讓她哭著來求我放過那個小白臉!?」
衛子衿看著衛風兀自跳腳且兀自怒不可遏的模樣,欲言又止。
衛風瞧著,罵他道:「小衿衿你要說什麼就說!欲言又止婆婆媽媽的什麼意思啊!?」
「是,爺。」衛子衿隨即恭敬答話道,「屬下想說的是,爺別忘了九個月前爺曾因莫少夫人而來找過沈燕姑娘,當時沈燕姑娘身中情毒,是爺為其解的毒。」
衛風正在氣頭上,聽罷衛子衿的話想也不想便氣煞煞道:「小衿衿你想說那個該死黃毛丫頭肚子里的孩子是爺的種是吧!?」
衛風說完,猛然怔住,雙眸大睜,死死盯著衛子衿,訥訥道:「小衿衿方才你說什麼,你……你再說一遍!」
衛子衿恭恭敬敬一字不差地重複道:「爺別忘了九個多月前爺曾因莫少夫人而來找過沈燕姑娘,當時沈燕姑娘身中情毒,是爺為其解的毒。」
衛風怔愣著,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他怎麼就忘了這個事了!?
*
沈流螢與晏姝那兒,兩人邊說邊笑邊走著,沈流螢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問晏姝道:「對了小姝,方才衛風出現之後,溫涼公子到哪兒去了?你可還有見著他?」
晏姝搖搖頭。
她們二人誰也不知前一瞬還在為她們撫琴的溫涼公子去了何處,若是離開,能無聲無息地離開得這般快?
若不是離開,那就是……憑空消失了!?
可是這……可能嗎!?
一直跟著沈流螢卻又沒有出現在她身邊的長情此時也在思忖這個問題。
但他與沈流螢所想不一樣,因為方才衛風出現的時候沈流螢與晏姝的注意力全都轉到了衛風身上,匿在隱蔽之處的他則還是看著那溫涼公子。
他清清楚楚地瞧見了,那撫得一手好琴的溫涼公子不是離開,而是消失,的確是憑空消失!
可他消失去了何處?
長情來不及深思也沒有機會在相思情樹下一探究竟,因為沈流螢已經離開,他必須要跟著他的小媳婦兒,守著她護著她。
相思情樹下,衛風聽了衛子衿的提醒后本是要去追上晏姝,但他才要離開卻又猛地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身旁的相思情樹。
忽又有風拂來,拂動掛在樹枝上的片片竹牌,敲碰在一起,啪嗒作響。
就在這清脆的聲響中,衛風朝四周掃視了一遭。
琴聲……去了何處?
方才撫琴之人,為何沒有見到?
衛風暫無心思多加思忖,快步離開了,因為此時他的心中想著的更多的是晏姝以及她的大肚子。
*
天樞宮。
天樞老人盤腿坐在地上的蒲團上,眼瞼輕閉,呼吸均勻,似的小憩。
天樞老人的身旁,正有一名年紀約莫四十齣頭的男人將一盞清茶雙手遞上給他,恭敬道:「師父,您已坐了五個時辰,喝盞茶吧。」
天樞老人這才微微睜開眼,接過男人遞來的茶盞,輕呷了一口茶汁后將茶盞遞迴給了男人,又輕輕閉起了眼。
只見男人接過茶盞,欲言又止的模樣。
天樞老人雖閉著眼,卻像什麼都看得見似的,只聽他不緊不慢地問道:「可是有事要和為師說?」
男人這才不解道:「徒兒只是不解,西南之谷的封印已交由無念真人去處理,師父為何還要讓小師弟前去?」
天樞老人沉默好一會兒才淡淡道:「此等淺顯的問題無需問為師,若是無事,便退下吧,順便替為師將梧桐叫來。」
「徒兒愚鈍,總是讓師父失望。」男人低著頭,滿臉慚愧,但卻沒有退下,而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只聽天樞老人又問道,「還有何事?」
「師父,梧桐師妹她……」男人有些支吾,只見天樞老人又睜開了眼,男人趕緊往下道,「梧桐師妹她不在天樞宮中,十日前師妹她偷偷跟著小師弟出宮去了,徒兒……徒兒一直未告訴師父,還請師父責罰!」
男人說完,朝天樞老人單膝跪下了身,低垂著頭。
天樞老人並無怪罪之意,而是問他道:「可是梧桐那丫頭嚷著你讓你替她瞞著為師的?」
「不是的師父,是徒兒——」
男人要解釋,卻被天樞老人微微抬手打斷,道:「你就不用替她說好話了,那丫頭從小到大是什麼性子為師豈能不知?她是跟著華兒去的吧?去便去了吧,姑娘家的心思,為師這老頭兒可管不住那麼多。」
天樞老人說到最後,一臉的慈愛與無奈。
男人則是趕緊道:「多謝師父不責罰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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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原縣,衛風才離開相思情樹未多遠,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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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沒有看錯!奏是有二更!二更在中午12點,兩更加起來超過一萬字了的
發現這個學期來我都沒有什麼心思寫題外話了,憂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