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腦袋

  「葡萄!」一上好的酒家裡,衛風才一坐下,便一掌拍到了桌面上,大聲喝道,嚇了小二哥一大跳,「給爺上一盆葡萄!」


  「啥!?」被嚇了一大跳的小二哥一臉的不可置信,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大爺您說啥!?葡萄……?」


  他沒聽錯吧?這麼個大老爺們的不喝酒不吃肉,居然要吃……葡萄!?


  「怎麼著?是不是爺要吃葡萄你小子覺得不行啊?」衛風像是吃了火藥似的死盯著小二哥,「是不是覺得男人不可以吃葡萄啊?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衛風說到最後,人竟逼近到了小二哥跟前,一副像是與小二哥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模樣,就差沒拎起小二哥的衣襟來,只聽他咬牙切齒道:「現在去立刻去馬上去!滾滾滾滾滾滾!」


  衛風說完最後一個滾字,嚇得小二哥非也一般逃出了雅間。


  衛風一副惱得不行的模樣,隨即瞪向一旁的衛子衿,怒問道:「爺要吃葡萄很奇怪!?那小二幹什麼一副像是見到了瘋子一樣的神情!?」


  衛子衿似乎不懂悲喜,也不知愁苦似的,他那張總是無動於衷的臉和長情比完全是不想上下,只聽他絲毫面子也不給衛風道:「奇怪,非常奇怪,絕對奇怪。」


  「為何!?」衛風雖知原因,偏偏還要問。


  「從沒有男人嚷嚷著要吃葡萄,男人都是嚷嚷著要喝酒。」衛子衿道。


  「那就是說方才那小二當爺不是男人?」衛風擰眉。


  「對。」衛子衿回答得毫不猶豫。


  「那隻能說明他沒眼力。」衛風忽然就笑了,笑得一臉得意,就像他方才的怒意不曾有過的似的,變臉的速度比女人還快,只聽他笑眯眯道,「像爺這麼英俊瀟洒風流倜儻的公子,上哪裡去找,你說是吧,小子衿?」


  衛子衿無動於衷,當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


  「六天了!」又是一瞬之間,衛風由笑眯眯的模樣瞬間又變成了一臉怒意,一副恨不得要吃人的模樣,「爺已經找了那黃毛丫頭整整六天了!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


  「沒事,爺可以再找第七天第八天或者第九天第十天。」衛子衿道。


  「開什麼玩笑!?」衛風英俊的臉上寫滿了憤怒,「她一個該死的黃毛丫頭憑什麼讓爺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找她!?」


  衛風話一說完,他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死死盯著衛子衿道:「不對,小子衿,話說爺我不僅命人去找,甚至還讓那個死饃饃那邊的人也幫找了,就算對方是個江湖高手,也不可能藏得這麼深以致一點消息都沒有,更何況那只是個連丁點身手都沒有的黃毛丫頭。」


  「爺您想說什麼?」衛子衿問道。


  衛風依舊死死盯著他,「你自己來說。」


  衛子衿一臉面無表情道:「爺是想說,爺的消息是被人封鎖了,所以才會一點消息也沒有。」


  「嗯。」衛風點點頭,忽又笑了,「喲,小子衿,猜爺的心思猜得非常准嘛。」


  又是話才說完,衛風的臉色當即又變了,「你說,是不是那個該死的小饃饃故意讓人封鎖了消息不讓我知道!?」


  衛子衿竟是毫不猶豫地承認道:「屬下以為爺早就發現了的。」


  「小子衿!」衛風氣得想揍衛子衿,「你到底是我的人還是那個死饃饃的人啊!?你的胳膊肘到底是往哪裡拐的啊!?說!那個該死黃毛丫頭現在在何處!」


  「回爺,屬下不知。」


  「嗯!?」


  「屬下是爺的人,莫爺自然不會讓屬下知道關於那位姑娘行蹤的消息,屬下還是聽秋容漏了嘴才知道是莫爺要封鎖爺的消息。」衛子衿如實道。


  「那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說是那個死饃饃在從中作梗!?硬是讓你家爺我當一隻無頭蒼蠅啊!?」


  「莫爺有過叮囑,爺若是不問起,屬下絕不可對爺提及。」


  「小子衿!你以後去伺候那個死饃饃吧,爺不要你了!」


  衛子衿完全當衛風在說屁話,只道:「爺喜好開玩笑,屬下已經習以為常。」


  「氣死我了!」衛風氣得一把揪過衛子衿背在背上的包袱,飛快地打開,而後揪出包袱里一件黑乎乎的東西,對著那東西左一圈右一圈地打了起來,一副泄憤的模樣。


  只見那黑乎乎的東西有眼睛還有兩隻尖尖的耳朵,竟是在臨城的時候晏姝送給他的那一隻小黑貓布偶。


  而衛風,竟然將它帶在了路上!

  原因無他,就是為了他一路泄憤用,只要一想到和晏姝有關的事情,他就抓了這隻小黑貓布偶來狂揍。


  小二哥這會兒正捧著一大盤子晶瑩剔透的葡萄進來,一進來就看到衛風正在狂揍一隻小黑貓布偶,什麼話都不敢說,只將葡萄往桌子上一擱轉身就跑,還跑得飛快,就像他身後有什麼可怕的人或事似的。


  娘哎!這什麼古怪的客人哎!身為大老爺們兒居然嚷嚷著要吃葡萄不說,竟然還隨身帶一隻小姑娘家才會玩的小玩偶,這這這,這還是男人不是!?


  小二哥的反應讓衛子衿又實話道:「爺,您這副模樣,太不像人了。」


  「怎麼著,爺生氣還不準啊?」衛風瞪衛子衿一眼,繼續揍手裡的小黑貓布偶,完全將它當做晏姝來打,一邊道,「要是讓爺再見到那個黃毛丫頭,一定將她往死了打!」


  「哎喲,氣死爺了,氣得爺肝疼腰也疼。」衛風忽又笑了,「走吧小子衿,跟爺去找找看這地兒有沒有像小色瓷那樣的美人兒來給爺揉揉腰。」


  衛風說完,抓著小黑貓布偶的尾巴,將它轉著打圈玩耍。


  「爺不找人了?」


  「不找了。」衛風停下手上動作,將小黑貓布偶捏到了掌心裡來,雖是在笑,卻笑得儘是陰沉,「她是死是活干我何事?我找她作甚?」


  「葉公子身上的毒還指著沈小姐來解。」衛子衿又很不合時宜地道出了實話。


  衛風將小黑貓布偶捏在手裡,正好捏著它的脖子,只見他的手愈收愈緊,好似要將小黑貓的脖子捏斷了似的。


  要不是因為小舟舟,他哪裡用做這種可笑的事情!

  然看著小黑貓那雙用珠子縫做成的眼睛,衛風忽又想起了晏姝的眼睛,想起她眼眶裡滿是淚水的模樣。


  這讓衛風很是慍惱,只見他將小黑貓布偶往桌上用力一扔,走出了雅閣。


  他怎麼又想到了那個黃毛丫頭?這些日子他總不禁然地想起她那雙滿是淚水的眼睛,有時候甚至覺得若非是他,怕是那黃毛丫頭還會在京城沈家開心地笑著吧。


  哼!這干他什麼事!他被那黃毛丫頭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了一巴掌,顏面盡失,他還委屈地想找人哭呢!她的事算什麼事兒!?


  衛風愈想愈惱。


  衛子衿將衛風扔在桌上的小黑貓布偶收進包袱里,跟上了衛風。


  他可不敢不拿這隻被揍了不知多少回的黑貓布偶,爺這一路上不僅一日三頓定時揍它一頓,便是睡前也都不放過它,若是這隻黑貓布偶不見了,怕是爺翻天了都要把它找出來。


  走出酒家后,衛子衿的眼神倏地變得銳利,只聽他低聲對衛風道:「爺,又有人盯上來了。」


  衛風不以為意,只輕笑道:「這樣的眼睛不知挖了多少雙也都還是會有人來填上,小子衿哪,爺的命就那麼吸引人?」


  「嗯。」衛子衿肯定地應了一聲。


  衛風依舊笑,「這是這一路上第四次了吧。」


  「是的。」


  「他們也不嫌累得慌。」


  「只要爺還活著,他們就絕不嫌累。」


  「衛老二就這麼見不得爺活著?」


  「爺的問題,屬下無法回答。」


  「也是,問你做什麼,問你你也不會懂。」


  「爺,可要先下手為強?」


  「不必,讓他們跟著,讓我看看這回又是什麼貨色。」


  「是。」


  *

  夜,京城,皇宮,雲慈宮。


  桂嬤嬤正在給太后取下頭上的步搖等,太后看著銅鏡中描著鳳眼的自己,問身後的桂嬤嬤道:「阿桂,事情辦得如何了?」


  「回太后的話,當是已經辦妥了。」桂嬤嬤恭敬應著聲,「大概今夜,最遲明晨便能收到消息。」


  「嗯。」太后滿意地應了一聲,就在這時,有宮女邁著小碎步走過來,恭敬稟告道,「稟太后,外邊有人求見。」


  「什麼人這麼晚了還來求見太后?」桂嬤嬤沉著臉,盯著這宮女,厲聲問道。


  「奴……奴婢不知。」宮女將身子躬得更低。


  桂嬤嬤發現,這宮女的語氣及姿態不僅僅是恭敬,還有深深的……恐懼,因為恐懼,以致她的身子在止不住地顫抖。


  桂嬤嬤面色更沉一分,喝這宮女道:「說!是什麼人在外求見!?」


  「奴婢……」只見這宮女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身子抖如篩糠,「奴婢真的不知道,那人只說讓奴婢來……來通傳。」


  太後面色陰沉,只聽她沉聲道:「什麼人膽敢到雲慈宮來搗亂,來人!」


  平日里這隻要主子一聲傳喚便即刻有人上前來的雲慈宮,此時竟是靜悄悄的,竟是一人也不見前來!


  桂嬤嬤及太后的心倏地一沉,忽覺事情不妙,桂嬤嬤正要親自到外邊看看時,只聽男子含笑的聲音傳入耳,「太后可是想要知道究竟是誰人這等時候來求見?不必喚人去瞧了,這雲慈宮上下所有人哪,此時可都入夢鄉了。」


  只聞其聲,卻不見其人,嚇得那膽小宮女害怕得竟當場昏了過去。


  桂嬤嬤則是站到了太後面前,心雖有震驚,卻是處變不驚,而是厲聲喝道:「什麼人竟敢到雲慈宮來裝神弄鬼!?你可知這兒住的是什麼人!?」


  「呵呵呵……」只聽男子輕輕笑出了聲,「在下當然知道這雲慈宮裡住的是當今太后,若非如此,在下可也不會來這一趟呢。」


  太后在這時輕輕扶了扶桂嬤嬤的手,冷靜道:「閣下既來,何不現身相見?」


  只見太后神色如常,竟沒有絲毫震驚或是害怕的反應。


  她比桂嬤嬤還要冷靜。


  「在下……可就在太后眼前。」男子淺笑著,「太后看不見么?」


  太后那依舊豐潤的唇微微張開,正要再說什麼,就在這一瞬間,本是空無一人的眼前,忽地就出現了一名男子,速度快得好似憑空出現一般!

  桂嬤嬤明顯被驚嚇到,反是太后冷靜如斯,唯眸中閃過一抹震驚而已。


  只見這男子做一身太監打扮,樣貌尋常,唯一雙眼睛的眼角笑紋極深,可見是一個極為愛笑的人。


  而愈是這樣愛笑的人,通常都最為可怕,因為他們將刀劍都藏在了自己的笑容里。


  太后與桂嬤嬤注意到男子手上拎著一隻黑色的大包袱,卻不知他帶著這樣一個顯眼的大包袱,是如何不被人發現地來到這雲慈宮的?

  「不愧是太后,能如此處變不驚,在下著實佩服。」男子在笑,笑得雙眼半眯起,一副非常好相與的模樣。


  但,這僅是表象而已。


  「不知閣下深夜來哀家的雲慈宮,意欲為何?」太後面色陰冷,雖貴為太后,但此刻她的身份卻不起絲毫作用。


  因為這雲慈宮裡的人,除了她與桂嬤嬤,顯然如這男子所說,已經全都進入了夢鄉,若非如此,不可能聽不到她方才的傳喚,這便是說,此時此刻,除了桂嬤嬤與她自己,根本就沒有人能保護她,眼前這陌生的男人,隨時都能取走她的性命。


  她必須冷靜應對。


  「太后不必緊張也不必不安,在下對太后這條老命沒有絲毫興趣。」男子在笑,說出的話卻是氣得太后咬牙。


  老命……!?還從未有人敢說她老!

  只聽男子繼續笑道:「在下今番前來,不過是來給太後送一樣小禮而已。」


  男子說完,堂而皇之地朝太後走了過來,使得桂嬤嬤著急地將太后護在身後,生怕這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現的男子對太后不利。


  卻見這男子朝她笑了一笑,道:「老嬤嬤不用如此緊張,在下說了對太后的老命不感興趣,在下不過是——」


  男子邊說邊指指擺著銅鏡及各式簪子的妝台,「不過是要借這窗檯一用而已。」


  桂嬤嬤自是不信男子的話,死死盯著他,盯著他將手上的黑色大包袱放到妝台上,再不緊不慢地將其打開。


  當包袱打開之時,桂嬤嬤的心驚得險些從嗓子眼裡跳出來,雙腿突地有些發軟。


  太后亦然。


  因為那黑色包袱里裹著的,竟是五顆血淋淋的男人腦袋!

  這五顆腦袋上的雙眼都大睜著,皆呈一副死不瞑目狀。


  更為緊要的是,這五顆腦袋,她們認識!

  這是她派去取那沈家小姐性命的人,他們的腦袋怎麼會在這兒!?

  這便是說——


  男子此時正用他那雙早就戴著手套的手將那五顆腦袋在妝台上一一擺開,讓它們面對著太后與桂嬤嬤,讓它們的眼睛看著她們,擺好之後才又看向太后,笑著問道:「這便是在下今夜特意帶來給太后的小禮,不知太后可還滿意?」


  太后畢竟是在這深宮裡活了幾十年的人,她雖心有驚悸,卻依舊能冷靜應對,只聽她冷聲道:「哀家倒是不知閣下的『滿意』二字由何而來?莫非閣下覺得哀家有收藏男人頭顱的喜好?」


  「哎呀,太后難道不滿意這份小禮?」總是笑著的男子面上露出一絲為難之色,「若是這般,在下可就不好交代了,太后您說,這可怎麼辦才是好。」


  「交代?」太后聲音冰冷低沉,「不知閣下要和誰人交代?」


  男子則像是沒有聽到太后的話似的,而是自言自語道:「不若這樣吧,趁著這宮裡的人都還沒有醒來,在下給太后講個故事吧,太后覺得意下如何?」


  ------題外話------


  謝謝姑娘們這幾天給本人加的雞血!雖然沒有入選,但還是非常非常感謝姑娘的愛!哦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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