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雪見的選擇
陀葉湖下方深入地表幾萬里的地底世界,斑斕的靈植點綴著這片寧靜之地。
大片槐蔭樹林中時不時竄出一兩隻小靈獸,給這寧靜之地添上片刻的歡愉。若是走進樹林就能發現,這裡面搭著一座座簡易的帳篷,帳篷四周都布有崗哨和陣旗,儼然一座布局嚴密的營地。
「你說這裡不是魔物老巢?」滿月正翻閱著《器典》,冷不丁聽重霄說了這麼一句,不禁有些詫異,她一直以為林雄和葉融就是魔物在九州界扶植的傀儡,不然為何魔界那位要費盡心思撕裂空間在此處放出大量的魔物呢?
重霄也不著急,拉了個蒲團在滿月下首坐定,這才徐徐說道:「大人離開九州兩年,對目前形勢不太了解,且聽我一一道來。」
原來在滿月和雪見被吸進異界之後,空間裂縫就匆匆合了起來,彷彿就是為了將她二人驅離九州界一樣。
鑽進九州界的魔物也不多,只有零星的百來只,他們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當時遺留下來,盤踞在此地的魔物。
地底墓穴確實是一個魔界頭目幾千年前所建,只不過它可不是為了埋自己,魔界也沒有建造陵墓之類的說法,這裡就是一個地宮。
據重霄探來的消息可知,這個頭目懼見光,所以在這地下建了十八層宮殿,每層都養了冥軍把守,他也是費盡心思、嘔心瀝血了,圖歿給冥軍當食物,冥軍克制人類修士,而自己的屬下又克制冥軍。
本來是好好的一件事,可後來地宮不知為何就荒廢了,這個頭目也再沒出現過,有傳言說是九州界有化神修士將它收拾了,也有傳言說魔界界主將它召回到魔界了。
當然,這些傳言不可能從九州界人類修士的口中說出,重霄說是滾滾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從逮來的一隻魔物口中拷問出的消息。
聽到這裡,滿月不禁心中暗贊,滾滾真是沒給她丟臉,這麼匪夷所思的拷問都能做到,她回頭得空了真得好好請教一番。
正在角落沉默的滾滾突覺腦殼一陣發涼緊繃,這種感覺就像被人惦記著它內心最重要的秘密.……
「所以這裡的魔物把地宮前主人遺留的冥軍吃掉,然後自己當家做主了?」滿月突然想到儲物袋中那上百套盔甲,既然是魔界的東西,那麼用來對付魔物作用應該不大。
「不錯。」重霄抿了口靈茶潤潤喉,接著道:「不過它們頂多就是些小角色不足為懼,就是林雄符眼中釋放的魔物也只是用來掩人耳目,真正的老巢還是在魔淵谷。」
鳴謙掀開門帘進來正好聽到這一句,跟著他一起過來的雪見也頓了一下,魔淵谷在九州界是一片十分特殊的區域,那裡貧瘠而荒涼,終年都處於陰寒濕冷之中。
據說魔淵谷地勢險峻,是由十幾座大山、數百道高峰連結起來,中間有一道從西到東貫穿魔淵州的天塹,此天塹最東可到達東海。
「這就麻煩了,魔淵谷中魔氣濃郁,是豢養魔物的沃土,而且地勢易守難攻,若是讓它們成了氣候,怕是整片九州界就是它的後花園了。」
雪見所說的「它」就是魔界那位企圖侵佔九州界的小頭目,雖說是小頭目,可比起眼前幾人來說就是那道不可跨越的天塹,分分鐘能撕裂空間秒殺了幾人。
滿月橫了鳴謙一眼,然後臉色慎重地對雪見說道:「這裡沒有外人,你我都是歷過生死的好友,我也就直說了。」
雪見見狀也正了正身形,正襟危坐著等滿月繼續說。
鳴謙委屈地端著杯靈茶坐在滿月身邊,對被橫的那眼完全摸不著頭腦,這幾日不搭理他就算了,還時不時給他臉色看……
這傢伙真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啊,滿月打算再冷他幾日,誰叫他悟性低呢。
「雪師兄的本事大家都知道,尊稱您一聲前輩您也是當得的。」
「阿滿,你聽我說……」
滿月搖了搖頭,說道:「你的來歷我並不想知道,我只是想問你,是否願意替九州界除掉這個隱患。」
去他舅爺的,她好奇死了雪見的來歷,不過這時候還是得裝著胸懷大義、正氣凜然,這人雖然是從朝天宗出來的,不過老界靈說他身上有股仙界的味道。
仙界,出來的都是大神級的人物,就算沒有背景,光是修為都能砸死人的。
雪見倒是沒想到滿月會問他這個,一時之間竟沒了言語,替九州界除了隱患么?
可是他現在還不能暴露自己,他還有使命……再說,九州界淪陷與否與他又有何干?他的母族防他如防虎狼,他竟還要替她們守住這片土地?
他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白玉杯,杯中的溫度從指尖一點點蔓延到丹田,溫暖的感覺讓他想到了荒原上瘦而有力的脊背,那個在獸潮中也沒有丟下他的那點溫暖。
閉上的雙眼深吸一口氣后睜開,有些艱難地道:「我……」
「我知道了,不會為難你。」滿月朝他眨眨眼,她從不做勉強朋友的事。
春水一般的眼波流轉,看向鳴謙的眼中更是多了一絲狡黠,這傢伙可不是朋友,她還是得剝削他一番。
師妹看他了,師妹看他了!什麼沉穩大氣,什麼冥界之主,統統被他丟在腦後,這種如愣頭小子一般的青澀反應在他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可惜人家滿月還沒來得及想花前月下的事,她就想著要怎麼把那群討厭的魔物驅逐出境,這裡是她的故鄉,人怎麼能忘本呢。
「重霄,你招呼雪師兄喝茶,我跟師兄有點話說,去去就來。」說完還不忘叫雪見隨意些,不必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鳴謙屁顛屁顛地跟在滿月後面出了帳篷,被外面的和風一吹,心情更是好得不得了,這幾日頭一次跟師妹單獨相處,他得好好問問師妹為何不理他。
滿月走到離營地較遠的一棵槐蔭樹下站定,這時候正是初春,深吸一口氣似乎都能將樹上青翠的嫩芽吸進肺腑中似的,讓人識海中一片清明。
可她被暖茶熏得微紅的臉頰卻讓人感覺到一絲旖旎,清明僅微微幾息的時間就消失殆盡,鳴謙追過來時恰巧看到滿月側過身子,那一轉身、一回眸的溫情在他眸中漸漸濃郁,最後化作一壇甘醇的杏花釀,緩緩流經四肢百骸。
「我是叫你師兄還是師叔呢?」眼中的酸澀就像找到了失散已久的親人,想用力抹去卻越抹越酸。
「師妹喜歡就好,也可以今日叫我師兄,明日叫我師叔。」鳴謙一本正經地胡說著,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都沒有變過。
「那就叫混蛋吧。」本來滿肚子的憂傷被他這樣的一本正經打得七零八散,滿月還是忍不住拿眼橫了橫他。
「愛哭的小丫頭長了一身刺,還是怎麼看怎麼可愛。」鳴謙笑嘻嘻地拿袖口往她臉上沾了沾,點點濕濡打在他手背上像孽火一樣灼痛。
這話一出,滿月眼淚掉得更歡暢了,像是要把積攢幾十年的委屈都宣洩出來,這傢伙好生可惡,他就不能不說話!
槐蔭樹下,女子扯過男人寬大的衣袖將臉埋在裡面,偶爾一片嫩芽經不住和風的誘惑隨它一起落下,星星點點的綠色點綴著一黑一白兩件薄衫,遠遠看去就像一卷畫軸。
雪見站在帳外,銀色雙眸忍不住勾勒著畫中的兩人,握緊的雙拳緩緩鬆開,現在的他還沒有資格說愛。
「丫頭,你把我袖子都哭花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遭人蹂/躪了。」
鳴謙一邊拍著滿月後背一邊嫌棄地看著濕噠噠的衣袖。
「你這是暗示我要好好蹂/躪你一番么,正巧我也有這個打算!」
滿月一把將鳴謙推倒在地,手中圖歿瞬間抽條,就像精緻的鞭子,抽在地上「啪、啪」作響。
「師妹,你鬼附身啦!!!」鳴謙驚叫著往後挪了兩步,只見他兩腿之間的干土已經抽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哼!怕了就老實交代,你真實背景是什麼,星月是不是你派來的,我是怎麼重生的,交代清楚了就放過你,否則,哼哼~」
這女人變臉比翻書還快,她能不能鬆鬆手,他快要呼吸不了了!!!
「我又沒掐你脖子,你指啥呢?」滿月打掉那骨節分明的手指,沒好氣地說。
「你……你手壓我鎖骨了,我.……我.……」躺在地上的鳴謙俊臉潮紅地喘著氣,眼睛還不好意思地瞟向一邊。
滿月:「.……」這麼敏感?她記下了。
「說吧。」滿月收起圖歿,跟鳴謙一起坐在樹下,眼睛還若有若無地瞟了瞟他外露的脖頸,這麼精緻的鎖骨跟他的形象一點都不符嘛,會不會他原本就不長這樣?
「咳咳.……」鳴謙攏了攏衣領,臉上的潮紅尚未褪去,烏黑的頭髮里還夾著幾片嫩芽,一身的凌亂和迷離的表情就像剛被人欺負過。
你說不說!滿月狠狠瞪去。
我說我說!鳴謙用力地點了點頭,不著痕迹地挪了挪屁股,他得離她遠些,這丫頭看起來像要吃了他。
「我跟師妹你一樣,是一界之主,只不過我的子民不是人,而是魂,所以我的界叫幽冥界,也有人叫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