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江介軒道歉了,蘇小飛也沒能逃掉。


  她最終還是被逼著去找竺琲了,當然,在她堅持下,莫九沒跟著一起去。


  蘇小飛慢騰騰地走下樓。


  竺琲不在大堂,黃三盛又繼續在算賬,小二在擦桌子。


  蘇小飛道:「你們客棧好冷清哦,一個客人都沒有。」


  小二瞪了他一眼,「這還沒到飯點呢,哪裡來的客人!」


  「昨晚過夜的客人啊!你們不是客棧嗎?難道昨晚過夜的客人一個都沒有?」


  小二一噎,好半晌才道:「做生意總有淡季旺季,這幾天生意冷清點怎麼了?羅衣門總在那搜城,客人少點不是很正常?」


  蘇小飛撇撇嘴,總之就是生意差唄,還死不承認。


  她問:「你家掌柜的呢?」


  「回房了,你要幹嘛?」


  蘇小飛梗著脖子不答。


  「嘿!你是被莫公子逼著向掌柜賠禮吧?」小二一猜就猜出來了,笑得可歡,露出兩個酒窩來。


  蘇小飛冷哼一聲,「要你管!」


  小二捧腹大笑。


  蘇小飛臉一陣紅一陣白,要是在安橋鎮誰敢這麼笑話她?當下身形一躍便跳上前揍他。


  小二一個跨步就躲開了,蘇小飛竟然沒能碰到他。


  她愣了愣,這個小二的輕功,可不比她差啊!但這步伐同浮遊步又不一樣,更添了些輕飄飄的感覺,就像是浮在半空一樣。


  小二已然穩了身形道:「我說妹妹,你怎麼一言不合就動手啊?」


  「讓你笑!」蘇小飛再度躍身而上。


  這回她不再是貿貿然動手,也非氣急敗壞地想揍他,她已經存了要比試的心思,一本正經地探著他的底子。


  小二的警戒心其實不小,即便竺琲對他們這一行毫無戒心,推心置腹的,但面對蘇小飛的試探,他依舊不肯拿出真招式來,總是東躲西藏,就是不肯接招。


  呵,他還想躲?蘇小飛心底冷笑一聲,步步緊逼。同袁瞎子這麼打了一架,蘇小飛的心境已沉澱不少,至少在過招時,不會急功近利、氣急敗壞,她已經懂得見招拆招,同人周旋,該進時進,該退時退。


  比如對上小二這樣明顯不想同她打的,她也不會一股腦兒地緊追不放,她的步步緊逼,更像是一張網,隨著浮遊步的出神入化,在四方緩緩織起,慢慢將他攏住。與此同時,蘇小飛也細細觀察著他的招式,她發現小二的步伐並不似浮遊步有固定的陣法,以不變應萬變。他的輕功,簡直就是變幻莫測,絲毫無法預料,有時候,他前一刻在你前方,后一刻就躲到了你身後,等你反應過來,他又躍至樑上,毫無規律可尋。


  起先蘇小飛還因此有些無所適從,但不過片刻,她便適應了,能以招拆招。漸漸的,在蘇小飛這張密不透風的網下,小二無處可逃了。


  這個時候,蘇小飛才真正開始掌心運氣,使起推雲掌正式進攻。


  小二硬著頭皮接下。


  蘇小飛這才真正感受到他的實力。他內力深厚,但又與祝成霸道的內力不同,更貼近於飄渺虛空,看似一團水霧,什麼也沒有,可當你迎上時,就會發現,內里強大到讓你應接不暇。


  這是蘇小飛從來沒有碰到過的,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門的招式,只不過事到如今,只能迎難而上。


  她能看出,對方的功夫是在她之上的,但興許是推雲掌的防守太過厲害,小二想將她一舉打退,也有點困難。


  兩人你一招我一招,倒是真的正兒八經地比試上了。


  期間黃三盛抬頭看了他們一眼,見反正沒什麼客人,他們又沒弄壞什麼桌椅,就隨他們去了,繼續低頭算賬。


  漸漸的,蘇小飛也看清了小二的招式。因為小二並沒有使用什麼武器,所以蘇小飛能認的,也只有他的掌法。她總覺得他的掌法與推雲掌有點兒像,也是軟綿綿的,但不同的是,推雲掌是以力撤力,而小二的,卻是沒有力,更像是一片虛空,讓你看不清內里。


  他的周身,像是存了一片幻境一樣。


  如果說推雲掌是柔中帶剛,那小二的,就是真的柔,不僅柔,還變,變幻莫測,同他的步伐一樣。


  這麼看來,他的輕功應該和他的招式一樣,出自同一個路數。


  打到最後,蘇小飛都覺得頭暈。


  要不是小二及時收了手,蘇小飛覺得她都要倒下了。


  停手之後,兩個人都是氣喘吁吁的,蘇小飛更甚,臉色泛白。


  小二緩了一口氣,才道:「妹妹,你怎麼非得打架不可啊!」


  蘇小飛癱軟在板凳上休息,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司徒南,叫我司徒就行。」


  「哦,司徒小二。」


  「……我說叫我司徒就行!」


  蘇小飛眨眨眼,「沒錯啊,叫你司徒,你又是小二,司徒小二。」


  黃三盛從算盤裡抬起頭,「這名字不錯。」


  蘇小飛笑得開懷。


  「我說,你賠禮了沒啊?」江介軒在二樓靠著廊前的圍欄俯視著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蘇小飛想罵他,但是沒什麼力氣,最後只是從鼻子里輕輕哼氣。


  江介軒走下樓,伸出指頭在她肩膀點了點,「起不來了?」


  蘇小飛拍開他的手,「爺歇歇不行?」


  江介軒聽她精神氣兒十足,沒什麼大礙,就不理她了,就轉頭對司徒南道:「沒想到司徒少俠竟是師承四海神尼,幸會。」


  「唉,雕蟲小技而已,說出來都辱沒師父名聲。」


  蘇小飛帶著耳朵聽著,乍聞四海神尼,只覺得耳熟,在腦子裡回想了下,才想起莫九跟她說過的,四海無影蹤,指的就是四海神尼。


  這小子的師父居然是四海神尼,神尼不就是尼姑嗎?尼姑的男徒弟,算和尚嗎?


  蘇小飛這麼想著,還真這麼問了。


  司徒南笑盈盈道:「不是哦,我沒出家哦。」不過蘇小飛總覺得他的笑容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四海神尼是有四個人么?」蘇小飛又問。


  江介軒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真是無知,到處丟人現眼。四海是指東南西北四片海啊,神尼行影無蹤,不過基本上都會在海島上修行,所以稱四海神尼。」


  「哦。」蘇小飛覺得自己長見識了,從安橋鎮出來,她覺得對這武林都了解了不少。


  在板凳上歇夠了,蘇小飛覺得又有了力氣,便爬起來上樓找竺琲,早晚要賠禮的,早死早超生。


  她乖乖地敲門,這還是莫九特意囑咐的,在這裡不比在安橋鎮,找誰都是扯嗓子喊一聲,這裡要敲門,被允許進去才能進,這叫禮節。


  蘇小飛雖然在心底很鄙視這些繁文縟節,但還是乖乖照做了。


  「哪位?」竺琲在屋裡問。


  「蘇小飛。」


  竺琲開了門,見到她也是面無表情的,「有事?」


  怎麼跟自己欠了她銀子似的?蘇小飛越看越討厭,不過她還是扯著嘴角笑了笑,道:「我來賠禮,剛才是我不對,竺谷主莫怪。」


  莫九說了,要喜怒不形於色


  莫九說了,要喜怒不形於色,再討厭一個人,也不能隨便表現出來,表面上的和氣還是要在的,除非你打定了主意要和人撕破臉皮,並且能夠承擔起撕破臉皮的後果。


  蘇小飛想了想,覺得自己和竺琲也沒到要撕破臉皮的時候,她倆才第一次見面呢,沒仇沒怨的,就是看她不順眼而已。蘇小飛又覺得,和竺琲撕破臉皮的後果大概就是惹莫九生氣,倒不是承擔不起這後果,就是又要被訓斥一番也很討厭,所以她決定,以後見到竺琲還是笑臉相迎比較好。


  喜怒不形於色,聽著就很厲害的樣子,可以學習學習,蘇小飛想。


  竺琲當然對她的權衡利弊與心理鬥爭一無所知,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無礙。」


  頓了頓,她又道:「你笑得能再假一點么?」


  蘇小飛:「……」


  好吧,喜怒不形於色是一項有難度的修行,她還需要多加練習。


  蘇小飛把嘴巴咧得又大了些,道:「竺谷主誤會了,我一羞愧臉就僵硬。」


  竺琲不跟她爭論這個,只道:「莫九讓你來的。」


  蘇小飛點點頭,點到一半又搖搖頭,道:「莫九指出來我的過錯,我細細一想確實認為自己不對,心中過意不去,才來賠禮,所以,是我自己要來的,過而能改,善莫大焉,竺谷主大人大量,就不要同我計較啦!」


  不知道是不是蘇小飛錯覺,竺琲眼眸好像帶了點笑意。


  竺琲道:「我沒放在心上。你也不必對我有敵意,我與莫九隻是多年老友。」


  敵意這東西很奇怪,蘇小飛起初對竺琲有敵意確實是因為江湖傳言她是莫九情人,但莫九否認了,蘇小飛也沒有不相信,只不過對竺琲的敵意不減,而且不管竺琲做什麼,蘇小飛都看不順眼。


  所以說,其實這跟她是不是莫九情人沒什麼關係,就是兩人氣場不合而已,就是那麼簡單。


  不過蘇小飛還是一直笑著,笑得嘴巴都僵了,「你沒放在心上就好,放心,我沒有敵意的,我知道你是莫九朋友,司徒小二也說了,你是她媳婦兒。」


  那一瞬間,蘇小飛隱約覺得竺琲那張冰塊臉有點破裂的痕迹。


  此時司徒南也不知從哪沖了出來,捂著蘇小飛嘴巴就把她往後拖,還一遍拖一遍道:「掌柜的,她瞎說的,我沒有說過啊,我哪敢啊!」


  蘇小飛在掙扎中被拖走了,江介軒也在,冷眼看著。


  哼,這兩人居然來偷聽,打算看她笑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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