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雖然江介軒自稱酒量好,但等酒罈子見底的時候,他已經東倒西歪神志不清了。


  沒辦法,蘇小飛只能拖著他回屋,並且將蘇老頭的床給了他睡——到底還是讓江介軒贏了這張床。


  謝婉婉在屋裡縫衣裳,這麼一路逃亡下來,他們身上穿的自然已經臟破不堪了,江介軒還好,從大石黃鼠他們那兒拿了布衫來穿,但謝婉婉就比較麻煩了,他們這兒沒有給姑娘穿的衣服。


  蘇小飛有衣服,但她的衣服也不是給姑娘穿的,而且蘇小飛長得高挑,足足比謝婉婉高了半個頭,她的衣服對謝婉婉來說太大了。


  所以謝婉婉只能自己縫,她的女紅是極好的,至少在蘇小飛眼裡是這樣,蘇小飛給她的舊布料東一塊西一塊,謝婉婉都能拼拼湊湊縫件衣裳出來。


  蘇小飛把江介軒搬上床后,就咋咋呼呼地讓謝婉婉別縫了,「都晚上了你怎麼還在縫衣服啊,蠟燭很貴的!我家裡就只剩這麼一根了啊!明天白天再縫唄!」一邊說一邊把燈吹了。


  謝婉婉難堪極了,低低道:「抱、抱歉,我不知道……」


  蘇小飛一愣,黑暗中她看不清謝婉婉神色,但從她聲音能聽出來,這是……快哭了?


  要命吶,大家閨秀怎麼那麼難伺候,她不就是抱怨了一句嗎,至於么!


  蘇小飛有些犯傻,這種情況她要怎麼處理?小些時候她經常把黑蛋欺負哭,不過每次黑蛋哭她都不理,過一會兒黑蛋就自己哭完又湊上來跟她玩了,不過姑娘家似乎和黑蛋不一樣?

  「唉,算了算了,你繼續縫,」蘇小飛又去點燈,「明天我再去買點蠟燭回來好了。」大不了她多去賺點錢。


  謝婉婉忙擺擺手攔住她,「不用不用,我不急,明天可以縫的。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蠟燭很貴。」頓了頓,又低聲道:「我不太懂這些,不知柴米油鹽貴,我們住這兒已經很麻煩你了,有什麼問題你告訴我們就好,我們會注意的……」


  蘇小飛撓撓頭,「哦,知道了。沒事兒!你不用那麼客氣。」


  看謝婉婉沒什麼異樣了,蘇小飛也鬆了口氣,可把她嚇死了,把姑娘欺負哭以後她把臉往哪擱。


  天黑了就沒事兒做,鎮上的人都這樣,所以大家都休息得早,這個時候外頭已經安靜極了,蘇小飛也準備洗洗睡。


  謝婉婉看著已經躺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江介軒,道:「要不要給江公子蓋床被子?他這樣容易著涼。」


  蘇小飛道:「我家只有兩床被子,你一床我一床,沒了。」本來是蘇老頭一床她一床,蘇老頭離開后蘇小飛就把被子曬了曬收起來了。


  謝婉婉欲言又止。


  蘇小飛明白她的意思,妥協道:「好吧好吧,給他一床,我們倆一床好了。」江介軒要是得了傷寒她才不想花錢給他買葯。


  等上了床,謝婉婉好久都沒睡著,又怕吵了蘇小飛,僵直著躺在那裡都不敢翻身。


  蘇小飛察覺到了,覺得江介軒都可憐兮兮地偷偷哭,謝婉婉肯定也很難過,於是跟她講話:「喂,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啊?」


  謝婉婉默了默,片刻后才輕聲開口道:「我也不知道,聽江公子的。」


  蘇小飛覺得謝婉婉和江介軒的關係真奇怪,明明兩個人關係挺好,一個老幫著她說話,一個還記得給他蓋被子,為什麼稱呼都是「公子」、「姑娘」地叫,她問:「江介軒不是有名字么,你幹嘛老江公子江公子的。」


  「這怎麼能直呼其名呢……雖說是世兄,可我與江公子並不熟識,他年前才來到我家,以前也並不曾見過。」


  不熟識就不能直呼其名了?規矩真多。


  蘇小飛又問:「你們家和江家不是世交嗎?難道沒有經常走動?」


  「以前昭帝還未遷都時,江家也在臨安,那時候走動得多些,不過那時我還小,並不大記得多少。後來江家隨昭帝去了汴京,就不大走動了。」


  「那一般你們家和誰走動啊?你以前真的一點都沒聽說過蘇老頭嗎?」蘇小飛問,她還是很想從謝婉婉這兒問出些線索來。


  謝婉婉細細想了想,道:「真的沒有聽說過,我爹雖同武林中人走動得多,但我一直在深閨,並不大清楚。不過……他既然讓我們來找蘇前輩,想來是極其信任於他,我爹信任的人並不會太多,而且極有可能是當年一起跟隨在承瑞太子身邊的人,我爹的至交,大多數都是在那時候結交下的。」


  說到這裡,謝婉婉忽然想到了什麼,道:「對了,我爹送我們離開前,交給了我一個信物。」


  「信物?什麼信物?」


  謝婉婉道:「一個玉扳指,好像還缺了一個口,當時官兵已經進府了,我也沒仔細看,只聽我爹說將這個交給蘇前輩。後來一直逃亡,東西都丟得差不多了,那玉扳指……我已經找不著了。」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


  蘇小飛直覺她這是又要快哭了,忙道:「丟了就丟了唄,反正蘇老頭不在,你也沒法給他看。」


  「可是聽我爹的意思,那個信物很重要的……我爹好像還說了一些話,可是我那時太慌了,都沒有聽進去多少。」


  「謝世叔還說,蘇前輩也有一個這樣的。」本應該醉酒躺屍的江介軒忽然發出聲音。


  蘇小飛嚇了一跳,騰得從床上坐起來,「你幹嘛呢!什麼時候醒的!」


  「你們嘰嘰喳喳地講話,吵死了,我能不醒嗎!」


  「你不是醉了么!」


  「都說了我酒量好著!」


  「好你個頭!剛剛我拖回來的是誰?」


  「我困!睡過去了,不行嗎!」


  謝婉婉忍不住道:「你們怎麼又吵起來了……」


  她一開口,兩人終於消停了,互相哼了一聲,誰也不搭理誰。


  謝婉婉問蘇小飛:「你在蘇前輩這兒見過玉扳指嗎?」


  「怎麼可能見過!相信我,蘇老頭絕對不會有那種東西,如果有,肯定也被他賭沒了,他就是個賭鬼!」


  江介軒冷哼一聲,「你沒見過不是很正常?畢竟你連養了你十多年的翁翁到底是誰都不知道。」


  蘇小飛氣得,她就不該看他可憐同情他來著!要不是大冬天的她不想離開被窩,早就跳過去把他揍一頓了!


  謝婉婉聽蘇小飛呼吸都重了,忙又打圓場道:「江公子……你不要亂說了……小飛別生氣,江公子沒別的意思……」頓了頓,覺得江介軒這回確實說得過分了些,又道:「江公子只是喝醉了……」


  江介軒好像也意識到自己逞一時口舌之快說得過分了些,他確實酒意未散,頭有些疼,說話都沒經過腦子了,默了默,飛快道了句:「當我沒說。」


  不過其實蘇小飛並沒想這麼多,只是覺得江介軒這嘴越來越欠扁而已,她好勝,不管是打架還是吵架,都想要贏上一籌,此時當然也不會善罷甘休,她忽然想起蘇老頭最後一次一下子還清的債務,便覺得有了頭緒,道:「江介軒,賭不賭,爺能在當鋪找到你們說的信物!」


  「你確定?要是沒找著怎麼說?認我做爺爺?」


  這個賭注有點大呀,蘇小飛問:「你們的那個信物值多少錢?」


  謝婉婉答不上來,江介軒想了想,道:「我記得那玉扳指的玉是和田玉,材質極好,而且雕刻的花紋也精細,雖然有個缺口,但恐怕也能值十多兩銀子了,不過不知道蘇前輩手裡的是不是一模一樣的。」


  總歸是差不多值錢吧?蘇小飛道:「那就是了,肯定是在當鋪了,賭不?要是我輸了就叫你聲爺爺,要是你輸了……」蘇小飛想了想,「你已經要叫我飛爺了,要是我輸了,你就得端茶倒水伺候我!」


  「行,賭就賭!」


  ——*——*——


  次日,蘇小飛起了個大早,準備去縣城。


  江介軒和她一起去,而謝婉婉就留在家裡繼續縫衣服了,她現在依舊沒習慣拋頭露面地上街。


  不過去之前,蘇小飛得先去借錢。


  去找被當了的信物,找著后當然得贖回來。她不知道蘇老頭當了多少錢,但幾兩銀子肯定是有的,蘇小飛可沒這麼多餘錢,而江介軒與謝婉婉逃亡了這麼些天,自然也沒剩下多少財物了。


  幾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就是想借也沒那麼容易,蘇小飛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莫九那兒。


  她同江介軒一起去了莫九那兒。


  莫九與江介軒見了面,怎麼說呢,讓站在一旁的蘇小飛甚覺尷尬。他們倆之間的氣氛說不出來的味道,就是有點兒不一樣。


  故友相逢?當然不是,仇人相見?也不像。


  而且,莫九還將江介軒請進了屋裡,兩個人在裡頭說了好一會兒話,大概是嫌蘇小飛礙事兒,還不讓她聽。


  蘇小飛那個不舒服。


  等江介軒出來,她又借到了銀子,兩人便出發往縣城去。


  路上,蘇小飛還問江介軒他們到底講了什麼,結果江介軒回了她一句,「小叫花,跟你講了你也不懂!」


  於是乎,兩個人又打了一架,要不是他們有正事兒,趕時間,這場架還不一定能結束。


  但不得不說,江介軒的功夫相較於他的年齡,還是不錯的,至少在休息了一夜,回復精神之後,蘇小飛沒法輕而易舉單方面對著他揍了。她也不得不承認,能打敗袁瞎子,真的是運氣佔了大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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